第211章 番外 野狐（五）
陆据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京都，这个念头划过之后，他陷入了黑暗中。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过来，看着陌生的屋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愣了一会儿，他猛地惊醒过来，忍着背痛走出门外，穿过走廊，一直到厅堂，一路走来，连一个人都没遇到。
不仅如此，他看着宽广的院子和走道有些奇怪——明明是豪门大院的格局，屋内陈设却十分简单，仅有几样桌椅，繁复的装饰和摆件几乎一个都看不到。
就像是没人住。
陆据觉得怪异，正要离开，一个高瘦的老人跑过来，看到他，连声喊道：“陆公子您醒了！您的伤还未好，不可以下床呀。”
“你是谁？”
“哎呀，老奴失礼了，”老人连忙鞠躬：“老奴是这里的管家，老爷说了让我照看您，但是刚才我去做饭了……”
管家还做饭？陆据一皱眉，略过这个问题：“你家老爷是谁？”
“是吏部丞相苏启老爷。”
苏启？
陆据心里一惊，急忙走到院子里转头一看，不远处的草木后面，不就是自家围墙吗？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看了看老人，见对方一脸诚恳，但显然一无所知，干脆直接说道：“多谢你照顾我，不打扰了。”
说完，他低头想走，老人一见他的架势，哎呀哎呀喊着，慌手慌脚的要拦，却又拦不住，脸上十分为难。
“陆大人最好是留步。”
苏启的声音突然响起，陆据一抬头，就看到他从外边走进来，穿着朝服，似乎刚刚办完事情。
看到他，陆据的心情瞬间就不好了，话也不想说，抬脚就要走。
苏启却笑嘻嘻的拦过来：“陆大人，你现在是死人，还是不要出去吓人比较好。”
陆据一挑眉：“……死人？”
“嗯哼，”苏启一点头：“昨天晚上，陆大人与友人小酌后，在回家的路上被歹人袭击，与对方同归于尽。衙役赶到的时候，发现陆大人身中数刀，命丧当场。”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苏启点点头，见陆据一脸冰霜，又一笑：“你别着急，事实是昨天晚上，我和宋衍救了你，现在躺在府衙的‘尸体’是个死刑犯，哎，对方既然买凶杀人，没有尸体总说不过去。”
陆据听完他的话，胸中疑问丛生，又见他一口一个死人，心里来气，眼前突然发黑，眼看就要倒下。
苏启眼明手快，将他一把抱住，不顾他脸上青红一片，半推半抱的将他弄回大堂坐下来，脸上依然笑嘻嘻的：“伤成这样又中了毒，不要逞强嘛。”
“……你把话说清楚。”
苏启见他咬牙切齿的样子，这才正儿八经的解释：“私通连目的事情与罗又兰有关，他见我咄咄逼人，誓不罢休，就想栽给你，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这么积极的接近你？”
“既然与他有关，你为何等这么久？”
“二月初一的线索，是一个月前突然发现的，我们这才把目光放到户部。一个个排查下来后，当天行踪不明的只有三人，其中就有罗又兰。”苏启笑了笑：“本来没有怀疑他，不过我很好奇他为何接近你，所以多关注了几眼。”
“……我们都是缙州人。”
“你这样天真，当初是怎么分裂煌煜的？”苏启笑眯眯的看着他咬牙：“他不过是想，你是内战祸首，也是最好的替罪羊罢了。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有求于你，想让你替他求情，后来听说他跟山匪接触，我就知道他不打算留你了。”
说完，他拿出一个官印放在陆据身前：“张烨的官印，在黑衣人身上发现的，似乎是打算杀了你，然后放在你身上。”
陆据盯着官印皱起眉头：“当初张烨在吴州死在街头，的确是与我陆家脱不了关系，但我问过，我们没有拿走官印……它为何会在这里？”
“还不知道，”苏启笑了笑：“不过现在，因为你惨死街头，罗又兰上午被带去了大理寺，陈述你们昨晚的行程，你猜他如何说？”
陆据冷眼瞪他，苏启十分受用，点头说道：“‘陆大人问我，如果他交出张烨的官印，陛下会如何处置他？我说，陛下一定会看在南部和谈的份上原谅他，但是他觉得事关皇子，为了南部还是销毁的好。’他的原话。”
“……我没有说过。”
“嗯哼，”苏启点点头：“而且，大理寺只是说在你身上发现了‘官印’，他就主动提及了‘张烨的官印’，嫁祸之心如此明显，我真为陆大人交友不慎深觉惋惜。”
陆据看他脸上半丝“惋惜”都没有，冷哼一声：“你在朝堂上针对我，也是为了让他下决心？”
“当然，必须让他知道我一定会追查到底。”
“……那现在都让我诈死了，想必人也抓了？”
“还差关键性证据。”苏启摇摇头：“大理寺这些老顽固，非说他很可能是在包庇某人，现在放出去钓鱼了。所以陆大人，这两天还请在我府上委屈委屈，如何？”
陆据盯着他，深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不再理他，苏启见他同意了，十分高兴：“万叔你今晚多做两个菜，一定要少盐少油适合病人。”
老管家急忙点头，陆据看着他的背影，又默默环视简陋的厅堂，冷笑道：“不是赚得盆满钵满吗？这是不敢露白？”
“怎么连你也这么想？”苏启无奈的摇头，表情却没有变化：“什么人都可以上学，自然穷人就多，借钱交学费的大有人在。对于这些人，考试合格之后都是退还学费的，几年下来别说赚钱了，丞相那点俸禄都赔得差不多了。”
听到他这样说，陆据有些不信，苏启见他表情又一笑：“怎么，觉得我这样的恶人，不会做好事？”
“……那倒不是，”陆据皱了皱眉：“只是，你是怎么想要办这个学堂的？”
苏启哈哈一笑：“陆少爷大约从来没有过得不到的感受，不明白想要吃饱饭，想要上学对某些人来说是奢求。”
陆据心里微动，不能反驳，苏启见了，目光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又轻轻笑起来：“不过，学校宗旨和你有关，你可知道？”
陆据忍不住看过去，却见苏启点点头，虽然还是狐狸一样笑着，眼神里难得没有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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