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妍皮痴骨
当千凝走到无艳身边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也许，只是因为哭的累了。
她的两眼眶都很红，眼角挂着泪痕；她倚靠着凹凸不平的洞壁，却似乎是一点不觉得冰凉。
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蜷缩着身子，双臂环抱着双膝，双目呆滞——又是纠缠着落在自己的鞋面上。
千凝本来想唤她一声的，可是嗓子干涩的难受——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了——只得先抬起手来，轻轻地覆在了她的肩头。
“是不是……很丑……很可怕……”无艳却先开口了，一边说着，一边又将脸往双臂间埋深了几分——这下子，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边了。
千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僵直地立在她的身侧。
“你不用难为情……我知道我这个样子有多丑……”就因为这张脸，她彷徨，鬼魂般游荡；就因为这张脸，她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
她勾起嘴角来，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身体，拼命地汲取着自己身体里仅存的几缕温度。
“其实……其实你不需要这么在意自己的外表的……”少女幽幽地说道——这张脸虽然丑陋，可是她的心是善良而美丽的啊！
女子却对她的安慰嗤之以鼻，“你当然可以这么说！”她转过脸来，仰头看着身侧的人，一排上牙紧紧地咬着下唇。凝视了少女许久，突然又低下头去了——看着她那张精致的……简直是挑不出一点瑕疵的脸……只会让她更绝望更难受！
“无艳……我不是……”少女想解释，可是又觉得自己说的话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便蹲下身来，抬起手覆在女子的手上了。一瞬间，阴暗中闪过一道亮光——她慌乱地后倾躲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两只手撑在背后稳住了身子，她才看清楚了刚才打她眼前闪过的是什么东西——一把匕首！
无艳握着匕首，缓慢地爬起身来，突然向地上的少女挪动起步子来。一边走，一边又是痴笑，“你当然可以这么说——你又没经历过！你要是也有我这样丑陋的一张脸……就不会这么说了……”
“无艳……”千凝手脚并用的向后退着，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瞬间眼前的女子的一张脸就变得这样狰狞了。
“你要是也经历过……就知道这让人有多绝望了！”她疯子似地喊叫道，擎着手里的刀子猛地向地上的少女扑了过去。
“无艳！你清醒一点！”千凝觉得有些不对劲——女子的一双眼漆黑如夜，根本看不到半点星光！这……不是她！可是她已经持刀扑了过来，她只得向四下里躲闪。
她并不想对她动手，所以只是躲闪。奈何，他们来的这道不过是一条只能供三个人并行的山缝——也并没有多少空间供她躲闪。
“无艳！无艳！无艳！”她只得大声地呼唤她，希望能叫醒她。
这番惊呼——女子并不为所动，倒是把涂山云延吸引过来了。刚才她说不放心要去看看无艳时，他就想着跟过来的，可是她又提及刚才的事——说怕他跟着去会再生事端——便把他撇下了。
许久不见他们回来，他也等的不放心了，便寻了过来——没想到走到这附近就听到了少女一连串的惊呼声……
“千凝！”他奔过来，一把抓住了无艳握着匕首的手——往旁边一甩，女子和手中的刀便都被甩在了地上。他又打手拉过少女，将少女紧紧地护在身后——手中的剑闪现，一瞬间又指向了地上的女子。
看着顶在自己喉咙口的剑，女子突然又笑了起来，一边打眼看向千凝，一边又幽幽地说道:“看啊，他多么在乎你啊！可是……他爱的真的是你吗？难道不是你的这张好看的皮囊嘛！”
“云延……”千凝伸过手来，按在了涂山云延的手上，缓慢地带着他放下剑去了。又靠近了他轻声说道:“我觉得……这地方有古怪……”
少年没有多语又将她拉回了自己的身后，转过头紧盯着地上躺着的人，“你在乎这皮囊……不代表这世上的一切都在乎。”一只手落在身后，抓紧了少女的一只手，“我在乎——也不过是她这个人罢了！至于这张皮囊是谁的……有什么意义呢？”
“呸！”无艳坐起身来，朝对面的两个人粗了口唾沫，“你当然可以这么说——你又没见过她变丑的样子！”说着，一只手又摸索到了落在身边的刀子——抓进手里，又爬起身一下子扑了过来。
站起身的瞬间，她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手中的刀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隐约间，她听到少女的惊呼声——“无艳！”
身子一软，她便向地上倒了去了。
……
“这俩人还挺般配。”涂山云延靠在洞壁上，看着并排躺着的两个人说道。
“你不觉得奇怪吗？”少女问道，仰起脸看向头顶依稀可见的天空——纵使外边的日光耀眼，在这样深的地方还能洒下来的光束也是少之又少。
她心头是觉得疑惑地，“这天狼副首领……去哪了？”他们是顺着那洞一路下来，并没有见到岔口！按照步力计算，他走的再快也不可能甩出他们如此之远——何况是还又遇上了这山石垮塌之事呢！
涂山云延自是也觉得疑惑的，加上刚才那女魃的疯癫样子——他也越发觉得这地方诡异了！目光四下瞟动，后背隐约升起一股寒意来了。
又听见少女轻声叹气说道，“而且……这里是九阴之地——失踪已久的神女魃和堕入魔道的应龙却都出现在这里……”
看来，这九阴之地……也是藏着一帮子秘密的——那红喜神把他们送到这来的目的，也许就是这些秘密吧。
“我觉得……我们该去会会那烛九阴了……”涂山云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这九阴之地的灾难来自那烛九阴——他们又是预言中有希望解除这灾祸的人……倒不如直接去会会他摸个底！说不定还真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而且，那符号可以封印他……会不会他也是对这符号有所了解的呢？
“不过……”他突然又说道，“比起这些破事……还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千凝转过头来看向他，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那嘴角的一抹笑意分外诡异！心底暗叫不好，她后退一步的瞬间，对面的人也已经一步迈了过来——打手一扯，便将她拉进了怀里。
他将额头顶在她的额头上，看着她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情不自禁地陷进去了。
“你又要胡闹！”少女嗔怪道，一边抬手将他推离了自己。
“我没有胡闹——我是认真的。”他钳制着她，不许她离开自己太远了。见她一直想挣脱，他突然搂住她的腰，一下子将她抱了起来。
双脚离开了地面，少女立刻惊慌地伸出两只胳膊缠在了抱着他的人的脖子上——却因为用力过猛，逼得少年有些喘不动气了。
“你……你能不能……松松手……”少年苦笑着，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
少女闻声立马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却因为动作力度太大，一下子后倾身子差点掉下去——还是少年眼疾手快一下托住了——他一只手擎着少女的身子，一只手拖着她的后背好让她不会后仰下去。
却是双手双脚都缠在了少年的身上，顺道将下巴嗑在了少年的肩头。
“你这样冒冒失失的以后会嫁不出去的！”他忍不住挖苦道。
“嫁不出去？别人不要我那我嫁给你就是了！”少女随口应道——话出口的瞬间，她又觉得哪里不太对——一下子又红了脸。偷偷抬起目光打量少年，却见他一副惊愕又欣喜的神情。
不过，那神情一闪而过——眨眼间，又变成了一抹邪魅的笑意了。她连忙又垂下视线去了——少年戏谑的声音却不依不饶地飘了过来，“原来……在你心里……这么想嫁给我呢！”
“你少在这自作多情了！”她反驳道，仰起脸——正迎上少年落下的一枚香吻。蜻蜓点水的吻落在眉心，她突然想起九重天时她为他画的那小狐狸来。
“千凝，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外貌……”她又听到他说道。
“云延……”心头不禁涌上一股暖意。看他这有些呆萌的模样，她突然觉得有几分喜欢了。
好景不长，她又听到少年接着说道:“毕竟你长得还不如我一个男孩子好看……其实……也算是挺丑的了……”少年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注意少女渐渐攥紧了的拳头。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她刚打算把拳头贴少年脸上去——又突然听他说道:“但是，千凝，我喜欢你——无论以后你会不会变丑，我都会喜欢你的那种喜欢！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
五指渐渐散开了，她突然又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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