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说定
如小爸所言，黄仙在夜鸦的窍枢中走了一遍，当真找到了柳家兄妹的精魄。
由于精魄不可长时间外置，黄仙先从夜鸦身上拘出了属于柳无痕的那一魄，使其归了窍。
而柳冰的五魄，则需等着她被接回此处，再作处理。
要等到柳冰的精魄被拘出后，小爸才能去处置这个苟延残喘的夜鸦。于是，我们须在飞儿的别墅，再等一两天。
而明天，就是7月28日，我的生日。
这个生日，并非是我本来的生日，而是我被小爸救起之日。
相遇那天，小爸在我那个“家”大闹了一番后，我就跟着他走了。
路上，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陈天河......”我小声答道。
“什么天河？”
“天河，就是天上的银河，好像是这么说的......”
“天河天河，归天在河，多丧气……”他若有所思了一阵，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地说道，“你遇上了我，还脱离了苦海，算是好事成双，以后，你就叫陈霜吧。”
片刻之前，刚刚见识了他的恐怖手段，就算他宣布以后我叫“陈狗蛋”，我也是不敢拒绝的。
于是，我点了点头：“好的，大哥哥......”
却见他眉毛一立，像是被我气笑了：“就你，也敢叫我哥哥？”
“叔叔？”我畏缩地换了个叫法试探道。
他停下脚步愣了稍许，霎那的哀伤，在脸上一闪而过之后，他轻叹道：“小霜这个名字都给你了，就不该仅仅叫我叔叔了......”
“直接叫爸爸，也不合适......”他又自言自语一阵，终于说道，“这样，叫我干爹吧。”
就这样，他做了我十分钟的干爹。
十分钟后，他便开始嫌弃这个叫法老土。
在灵光一现中，“小爸”这个称呼，就此诞生了。
见我没什么意见，他又抬腕看了下手表，接着说道：“已经29号了......你进这个肉身时，应该还是28号......算了，明年的7月28日，一定给你好好过个生日。”
生日？
我实在记不清被人从家带走前，是否庆祝过生日......不过，我见过“姐姐”过生日。
那次，应该是“姐姐”十岁，我记得她在那天，吃了蛋糕，得到了一辆自行车。
我一下子期待起来：“说定了，小爸？”
方才他说“以后就叫我小爸”时，我只是嗯了一声。
此时，听到我第一次主动开口叫小爸，他的脸上，洋溢起了让我觉得非常舒服的笑容。
后来，我知道这种让我舒服的感觉，叫作如沐春风。
“说定了，小霜。”
从此，每年的7月28日，他都会给我庆生。毋庸置疑，最令我印象深刻的生日，是2001年，也就是我与小爸相遇的一周年。
当时，这个“姐姐”的肉身之中，七魄还被小爸努力保留着。因为按照当时小爸的经验，如果肉身里的七魄散去了，我的样子，会变得完全不像个活人。
我的魂体，和不属于我的七魄互相排斥，也导致那时我的生活方式，跟正常人很不一样。
就拿饮食来说，我几乎吃什么吐什么，只能喝些清水，来保全肉身的水分。而维持我生理机能的关键物质，就是精气。
妖气，要多少，小爸就有多少。可精气，他并没有太多办法。
2003年，小爸为我找到了正确的存活途径。而在此之前，他只能通过摄取游魂的精气，来供养我。
游魂本来就剩不了多少精气，再被小爸一抽，也就离消散不远了。因此，小爸还要把那些贡献了精气的游魂，送去皇城庙的鬼门关。
照他的说法，那三年他救下的游魂，至少相当于以往一百年的量。
充足的精气，使我获得了远超常人的力量，可在2003年之前，我作为一个孩子的生活质量，并不怎么样。
除了不能正常饮食外，我还不可见日光。
而且，那时肉身中的七魄，是小爸用了大量的妖气，强行把它们封在我的窍枢上的。可是，那些妖气，每时每刻都在外泄。
身边有这么个老妖怪，倒是不怕浪费妖气。可是，常人和我一起共处十几分钟，就够他们回去病一场了。
因而，那时的我，很少接触外人。
如果不是遇上小爸之前的经历太过糟糕，以我当时的生活方式，或许真如飞儿所讲，不如重入轮回。
尽管如此，那一个“说定了”的生日，依然让我魂牵梦绕。
那天，直到晚上八点之前，我一直很不开心。
他早就答应我，会在生日当天，带我去游乐场，并且会送我指定想要的礼物。
但前一个晚上，小爸熬了个通宵，因此睡到晚上晚上七点半，他才懒洋洋地起床。
起床洗漱后，他依然对我撅着的嘴视而不见，自顾自地煮起了出前一丁。
本来，这天刚好下雨。包裹得严实些，再撑把雨伞的话，我是勉强可以在白天出门的。这样的好机会，就让他呼呼睡过了。
至于答应的礼物，我根本没看到。我以为，错过了游乐场，他至少会在起床后，从某个角落捧出那件礼物......
可此时在我眼里，我期待了很久的礼物，似乎还没他手里的汤料包重要！
我想对他说，现在就出门买的话，商店还没关门。但是，我又怕他的起床气......
我就眼睁睁地望着他煮面的背影，鼻子开始发酸……
“小霜，从壁橱里帮我拿罐啤酒。”
什么，他还想喝酒？！
那样的话，商店肯定关门了！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
“听到没有？”
我觉得，他一定听到我的抽泣声了，但听他的催促，完全没有在意我感受到意思。
我强忍着别大声哭出来，前去打开了壁橱。
然后，我愣住了。
我只看到一个当时看来巨大无比的红色猪公仔，挤在我打开的壁橱中。
这是......什么意思？他弄个这玩意放在这里做什么？！
在我愣神的时候，他信步走到了我身后：“是不是以为我忘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可我完全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我还要忍着哭，便没回话。
“这个，是宝大祥里最贵的红猪猪了。”
他说这句话的声音，很是得意，我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见我还是没反应，他好像有些不高兴：“快拿出来看看啊，不是你说要买的么？”
红猪猪......我说要买的......
我迷茫了片刻，然后哇得一声开始嚎啕大哭：“我不要红猪猪！不要！！”
“不要？你最近天天像念经一样跟我红猪猪红猪猪的，还说什么越大越好……我挑了个最大的，像个傻瓜一样把它背回来，你现在又说不要了？！”
不用回头，我都知道他的脸色开始难看了。放在平时，我肯定怕得什么都不敢说了，可是那一刻，我实在是太委屈了。
“我.......要的是红蜘蛛！红蜘蛛！不要红猪猪，谁要红猪猪？！”
我边哇哇大哭，边说着我真正想要的。可是在他听来，我完全是在无理取闹。
因为上海话里，“蜘蛛”和“猪猪”，根本没有区别！
他一把将那“红猪猪”扯倒在地上，恶狠狠地问道：“你告诉我，这是不够红，还是不像猪？！”
“我要的是红蜘蛛！变形金刚里的红蜘蛛！！”我哭喊道。
小爸，也不是没有看过变形金刚：“变形金刚里，哪有什么红猪......”
“你要的是，红蜘蛛？！”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我只能用持续不断的哇哇大哭，来回答他。
小爸终于不说话了，我只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哧呼哧声。他几口吃完了面，又来到我身边：“现在去买还来得及，你是要在家里哭这个红猪猪，还是要出去买红蜘蛛？”
赶去商场的路上，我因为之前哭得太伤心了，所以还在不停地抽鼻子。
而小爸，则一直在碎念：“你他妈的不说清楚，害我背个猪回家......一路上被人嘲笑，说什么别人演的是猪八戒背媳妇，我演的是背个猪八戒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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