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祖宗
第一眼看到这只黑鸟的时候，他似乎比一旁的云层还要高许多。那时，并看不出大小来。
而眨眼间，他离我头上只剩百米。
他的翼展，目测十米开外！身后，还拖着数条超过翼展的翎羽！
小爸曾说他的真身，就是在民间声名狼藉的九头鬼车。
就是这个？哪来的九头？
巨鸟从高空疾速俯冲下来时，两翼后展，带着身后数条翎羽，身形就像一支绑着绸带的飞镖。
那如同航弹坠落的尖厉呼啸，正是巨鸟俯冲时划破空气的声响。
而待降到和周边楼房差不多高的时候，他两翼完全招开，迅速降低了坠落的速度。
也不知他的羽毛是什么做的，骤然展翅强行减速时，羽毛竟然在和空气的摩擦中，发出了飞沙走石似的轰鸣！
这如同战车驰骋在沙漠一般的声响之中，巨鸟已经落到了我的身旁，而在他双脚落地的刹那，赫然已经恢复成了小爸的人形！
在小爸落下时的呼啸声变成轰鸣声时，被我死拽着的夜鸦，已经停止了挣扎。
他不是不想挣扎，我感觉得到。
但他的身子，已经开始瘫软。他口罩外那双眼睛，瞪得浑圆，眼泪不由自主地从四个眼角同时淌出。
“我好像听到你问他，长辈有没有告诉过他规矩，是吧？”这句话，小爸在化为人形时，脱口而出。
接着，小爸抬手就扇了夜鸦一巴掌。夜鸦还被我拽着条胳膊，可小爸这一下扇上去，直接把夜鸦打得从我手里松脱飞出，并重重地撞在了桥栏之上！
小爸的下一句话，就是对我说的了：“下次再有谁敢这么问你，你就告诉他，你的长辈，就是规矩！”
这句平时会让我嗤之以鼻的话，此时此刻，竟一下子叫我热泪盈眶。
我就好像一个知道家里有些钱的孩子，某天被个超市老板的孩子暴揍，而家长来为我出头时，突然叫我别认怂，还说这里整个商圈都是咱们家的。
此时的我，真的就像一个找到救星的孩子，我甚至还想委屈地诉说一番，刚才夜鸦是怎么一拳拳地打我。
但在我转向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却见他又变回了那只黑色的巨鸟。而后，一阵轰鸣响动，巨鸟极速升空。
我并没有疑惑他为什么又要飞走，因为我抬头看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小爸的肉身，正以自由落体的形势坠落。
巨鸟快要迎上坠落的肉身时，忽地一个翻转，用宽大的羽翼轻托了一下肉身。肉身在这一托之下，体态变成了和地面平行的状态，虽还在下坠，却已大大地减缓了速度。
已经高于肉身的巨鸟，此时再是一个俯冲，俯冲到略低于肉身之时，他又急速变向，再从肉身下坠方向的侧面切入，恰好将肉身托载在了背上。
整个过程，巨鸟的动作极其优美，完全不像小爸以人形打架时，那样粗俗低级。
接住肉身后，巨鸟再次落在了我的身边，而这次恢复人形的小爸，已经是身魂合一了。
转世成人的妖仙，受凡胎肉身的局限，理论上是不可能现出真身的。
而小爸这个妖仙界的首席魂体玩家，这算是做了个弊，用强大的魂体实现了使用真身。
再看现在的小爸，他身上的衬衣扣子已经在急速坠落的时候，全部绷飞了。幸好他的皮带质量过硬，否则此时的他，形象必然会更加不堪。
看来，为了不让夜鸦感知到他的存在，他先前停在了极高的地方。
这时，身边忽然听到几声扑腾。等我看过去，就见夜鸦现出原形，脚踩护栏，展翅将飞！
“飞吧，往高里飞！”小爸，居然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还在若无其事地絮叨：“能飞多高，飞多高。”
夜鸦真就按着小爸说的，飞出一道弧线后，就全力向高处爬升。
这......是什么意思？！我挨一顿暴揍，就是为了让他从天上下来耍个食物链顶端者的威风？！
而我满怀不解地看向小爸时，立刻就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小爸此刻的双目，是一片死黑......
夜鸦是飞上了天，是在越飞越高，却只是围着我们的头顶，盘旋着爬升，并不飞向远处。
显然，他已经着了小爸的道了！
果然，在夜鸦已经高得完全看不见以后，小爸又开口了：“下来，快点下来，能有多快就多快！”
几秒钟后，刚刚夜鸦消失在空中的那个地方，就出现了一个黑点......
虽然他的俯冲，不像小爸真身俯冲时那样有气势，但速度也算很快了。只过了十几秒，刚进入视线的夜鸦，就像一只蓄势扎入水中的鱼鹰一样，对着天桥下的地面，一头扎去。
啪得一声！
尽管夜鸦的真身不过鹅雁大小，但砸在地面之上，竟激起了一大片尘土，可见这下坠之势，有多迅猛。
让鸟类的妖仙全力高飞，再全力撞地......这样的事情，也只有这个老妖怪做的出了。
尘埃落定，我便回到了自己的肉身当中站起身来。一边的小爸，则在把衬衣塞进裤子腰间，以缓解他袒胸畅怀的粗糙形象。
他让我下桥把夜鸦捡起来，我便走在了他前面。
“他这是摔死了么？”
“死不了，最多摔掉半条命，现在不动，不过是因为我还没有撤去威压。”
可是，就在我们走下天桥台阶的时候，半条命的夜鸦，居然被个拾荒的老太太捡起来了！
捡到夜鸦的老太太，看起来很高兴，她还特意提着夜鸦脖子闻了闻，像是在检验有没有变质......
我们费了半个晚上抓夜鸦，可不是为了给老太太加菜的......
“去，问她要回来，我还有用。”小爸吩咐我道。
也是倒霉，就算夜鸦被人捡走，如果捡的人是个小伙子，小爸镇他一下也就摆平了。但眼前这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被小爸镇一下的话，怕是半天别想站起来了。
“老奶奶，这只鹅，是我家的。”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交涉了。
“啥？你家的？你家的怎么会在我手里？”
嘿，老就算了，还不好说话。
“真是我家的，您看我的样子，像是为了只鹅，来跟您老人家胡搅蛮缠的人么？”
“看你的样子？你的样子怎么了？你这样的，我还见多了。就看你身边的男人，大半夜敞着衣服，就差光膀子的，和他在一起，你能是什么好人？！”
刚刚在旁边一脸看白戏表情的小爸，一听这话，脸色马上开始不好看了。
“是，我们不是好人。这只鸟，也不是鹅。”小爸沉着声音说道，“这是大雁，野生大雁。”
“野生大雁？这小娘们不是说，这是你家的么？”
“我花了钱买的，当然是我家的。吃这个，犯法的知道么？”
“我吃犯法，你吃就不犯法了？！老人家我什么没见过，还怕你个小崽子吓唬？”
“老东西，我不怕犯法，你也不怕么？”
“你都不怕，我这么大年纪还怕啥？再说了，你叫他，他应么？！”
小爸显然没想到这老太太这么难缠，他都有些上火了。可听到老太太最后说出“你叫他，他应么”，这句强占他人物品者最不要脸的经典台词，让小爸的嘴角，舒坦地扬了上去。
“叫祖宗！”
这句话，小爸是对夜鸦下的法令。但在老太太耳朵里，小爸是在骂街。
于是，老太太用一个升调，强势反击道：“你祖宗！”
就在这时，老太太手里的夜鸦，忽然叫出了一声：“祖宗......”
老太太一愣，小爸提高了嗓门：“再叫一遍！”
这次，老太太没敢搭茬，她颤抖着把手里的夜鸦提起来些，只看到夜鸦的鸟喙张了张，然后......
“祖宗......”
夜鸦第二遍“祖宗”出口，老太太立时呆若木鸡。
小爸诡笑着望向她：“我叫他，他应了。你这么大年纪，真的啥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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