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缘字难解
“摇……摇铃，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鹤双双看着摇铃七手八脚的，用腰带把秦御绑在苏清叶的背后，又纠结又慌张。
“你这样太伟大了吧，会让我觉得自己太无耻了，毕竟你们进来似乎是为了找我，现在困在这里……”
她双手握拳，给自己打气：“要不把我留下来吧，毕竟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死了就死了呗，也许死了……我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呢？”
摇铃认真的问她：“你会飞吗？”
“不……不会啊。”
“会打架吗？”
“不……不太擅长。”
“那或者说，你有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特长吗？可以一下子制服那个大怪物，既能自己不受伤，也能掩护我们逃出去。”
“……”
“所以我是更好的人选啊，你要是实在不安心，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摇铃扯过她的手放在秦御的背上：“为免你们飞来飞去的时候他会滑下去，你可得在后边儿扶好了。”
鹤双双疯狂点头，她已经明白了，这种情况下，自己不但帮不到忙，而且还要尽可能的不添麻烦。
只是，摇铃比她小好几岁，把这样一个小妹妹留下，自己……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我很强的。”
摇铃突然说道：“你想象不到的强哦。”
鹤双双看着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姑娘，放在现代，明明就是个软萌的萝莉，可是此时此刻生死关头，她却觉得她无比的可靠。
“假设我们能出去，我就在外面等你。”
她突然就没那么害怕了。
“你一天不出来，我就等你一天，等到你什么时候出来，我再什么时候走。”
“好吗？”
昏暗的光线下，摇铃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好呀，”她说：“我当然会出来的啊。”
旁边的苏清叶握紧了踏雪，一言不发，他知道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从秦御提出要留下的那一刻起，在他的心里，正与邪的界限就模糊了。
他要快点出去，再回来救金姑娘，如果救不了，他就陪她一起死在这里。
上阳的弟子，从来都不会退缩！
水潭边的婴鸣似乎还在沉睡，背上的羽翼虽然收起，尾巴却还在缓缓的移动。
显然一有动静，便会立刻醒来。
苏清叶背着秦御，后面跟着鹤双双，借着几个蛋的掩护寻到了一处空地。
“入口在那里，看来它每次都是从那里进来的。”
苏清叶顺着摇铃指的方向看去，洞穴的顶上，有一个口子，婴鸣能过，他们三个人肯定没有问题。
只是要从这个入口出去，他们必须要从它的头顶飞过。
“你待会儿什么都别想，只要努力控制好你的踏雪就行了，就算它醒了，你也别管。”
摇铃嘱咐道：“记住一点，不管身后发生什么事情，千万，千万不要回头，能做到吗？”
苏清叶沉默点头。
摇铃见他这么乖，颇有点高兴，毕竟以后枕星河要入赘过来的，得提前帮他照顾好小辈，打好关系才行。
她想拍苏清叶的头，但因为个子太矮了，只能改为拍拍他的肩膀。
“去吧。”
踏雪翁翁的震动，一阵如雪的寒光腾起，苏清叶看着那个洞口，瞬间凝聚起的灵力暴涨，周身旋起一阵风。
不远处的婴鸣已隐隐觉察到了此处的动静，缓缓从地上站起。
苏清叶没有看摇铃，更没有看婴鸣，此时他的眼里，只有那个泛着白光的入口。
他一定要带他们出去。
“等我。”
剑光如云，踏雪承载着三人，吃力的往洞口飞去。
鹤双双不敢睁眼，脚抖得如筛子，手却死死的抓住秦御。
一定要出去！
身后有婴鸣愤怒的嘶吼声，像千百个婴儿在同时哭泣，惊悚无比，听的人头皮发麻。
然而很快，更响亮的一声啼鸣响起，生生的将婴鸣的哭啼声压下，这啼鸣清澈明亮，如春风拂过柳梢头，又似山花烂漫开遍，瞬间洗涤了方才的凄厉与恐惧，
苏清叶没有遭到任何阻拦，顺利冲出洞口，外面竟在飘着细雨，不知为何，这雨似打在脸上，竟让他焦躁的心平复下来了。
他心弦一松，脚下踏雪却不停。
苏清叶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明知道回头也不会看到想看的人，却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这一眼没有看到摇铃，也没有看到婴鸣，只有一片翠绿的，华丽的尾羽在洞口边划过，在他放大的瞳孔里留下一抹倒影。
…………
这场夏雨连绵了五日未停，没有了雾气的鬼山岗，静谧的就像一座普通的山。
仿佛不曾有过死亡，也不曾有过分离。
初无镜撑着竹伞，望向被洗涤的如镜子般清澈的天边，云如踏雪。
“所有的入口都派了弟子看守，没有看到过你说的那个秦御，已经五日了，你们还未死心吗？”
从他接到苏清叶的信号，到从山里将两人救出来，已经过去整整五天了，这个素来最听话的弟子，却异常固执的不肯离开。
坚持要等一个姑娘出来。
“生死之事，不由心定，你便是在这里站到海枯石烂，也无法改变什么。”
蓝衫未动丝毫。
初无镜等了半晌，以为他不会回话了，正准备转身离去，苏清叶却突然开口了。
“师叔。”
“假设，把我换成枕师兄，此刻她是不是就能安然无恙了？”
这五日他一直在反复思考，如果换做枕师兄在场，是不是除了留下一个人殿后，还会有更好的办法？
是不是一开始他们就不会在雾气里迷路，不会掉进洞中，不，甚至从一开始，他们就不会被红俏绑上山，不需要进入这里面。
细雨虽小，一连下了五日，也湿了衣衫。
初无镜在心中斟酌了半天，发现并不知如何回答，他生性内敛，并不太会安慰人，即便知道苏清叶此时受心魔困扰，正是大定之时，却依旧不知怎样开口。
他只能诚实回答：“你不是星河。”
苏清叶低下头，看着缎面的白鞋上爬过一只蚂蚁，被很浅很浅的一点儿水渍拦住，下不到地上去。
他突然想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了。
他认识金摇铃不过十日，相处不过三日，分离也不过五日。
他连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习惯什么，厌倦什么，通通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在此处等她？
为什么非要等到她不可呢？
一旁的鹤双双早已累的昏睡过去，他的心里，也是前所未有得疲惫。
风吹散了雾气，雾气又再次聚拢，笼罩住了这个“死亡之林”。
苏清叶蹲下身，将蚂蚁轻轻拨到掌心，再移到草地上放下，小小的黑点，一转眼就没有了踪迹。
“师叔，我记得你那里有无心，给鹤姑娘服下一点吧。”
他还记得她说过的话，要长长久久的等下去，但等没有意义，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姑娘。
“这次回去之后，我想进无垢山修炼。”
苏清叶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修炼几年，再出来。”
“也许那时，我如今想不通的问题，都会有答案。”
细雨点点，渐停渐止。
天，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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