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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玄五那儿得知沈静茹落水的消息,李查德的脸色瞬间有些阴沉,但破天荒地并没有着急地接过那信笺,而是形色如常地回到了招待男宾的雨花阁。雨花阁中,赏花品鉴会已经开始,那一盆盆栽种在精美花盆中的茶花,以及其他收罗参展的花卉盆栽,被摆放在了花架上。相信,在另一边的水榭,这会儿也是这般。

  回头,大约大半个时辰过后,两边的花卉盆栽会互换一次,到时候互相品鉴评判,分出甲乙丙等排名。大齐皇家喜茶花更胜于那牡丹芍药这些,便上行下仿,刮起了一股痴迷茶花之风。而长公主府每年腊月举办的赏花品鉴会,会拿出一半的茶花品种供宾客欣赏。至于有幸拿到邀请函的诸位宾客,也不好意思空手上门,便会捎带上一两盆凑个热闹。

  雨花阁这边所展示的茶花以及旁的花卉盆栽,是来自各府各家的拿来凑热闹的。李查德既然也有应邀,便也拿了两盆花木,凑了个数。一盆是茶花,这是必须的,只是品种上没有刻意挑那些个大齐从未出现的稀罕品种,最是寻常的五色赤丹。比起当日卖了高价的那棵,这棵明显要小很多,但零零散散也盛开了三朵姿态颜色各异的花,另外还有几个半开的花骨朵,瞧着颜色跟形态似乎也不大一样。

  至于另外一盆则是一棵小松树。要说这棵松树,是李玉琇在李家屯村后山悬崖峭壁间无意间发现的。树龄已经让有经验的农户瞧过少说也有二三十年,偏偏好像在生长过程中出现了矮化的基因突变,长得就跟一岁龄的小松树似的,而且造型也超级奇怪。

  李玉琇觉着有趣,便让李查德想法子,从那悬崖峭壁上给移种了下来。大李赵氏挺喜欢来着,这次北上京城就给顺道带上了。在得知大长公主这边受邀请的宾客也要准备花卉盆栽后,便想到了这盆小迎客松。

  李查德回到雨花阁时,诸位少年才俊有一大半人正围着那盆小小的迎客松,啧啧称奇。另外那些则指着那盆五色赤丹,在小声议论着,一株小小的五色赤丹,究竟能有多少不同的花色与花型。

  “我听说去年,那个皇商祝家曾展出一株五色赤丹,光是花型就多达七八种之多。瞧着眼前这盆,应该不比那株差多少。即便今年不成,再好生照料几年,定能越发让人惊艳。”

  “我记得荣郡王,跟那位祝家大少私交甚好。莫不是这盆花……”说话之人侧过头看向李查德,目光中带着几分期待。

  “嗯,确实是无意间在山林间发现的。大的那株卖给了祝家,因此还结交了两位挚友。小的这盆,便是这株。”李查德不紧不慢地回道,“虽说可以通过嫁接,得到些看似稀罕的品种。但本郡王更喜欢自然生长的那些,太多的人为雕琢,多了些刻意。”

  “荣郡王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这次大长公主府的赏花品鉴会,那位三皇子并没有过来凑热闹,就连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的老五,大冬天的基本就在自己个儿的王府里窝着,所以唯一有出现的,便是这会儿说话的这位六皇子。

  也不知怎的,李查德总觉着这位六皇子说话阴阳怪气的,莫不是怪他当日在他那租住的小院子时,没有三拜九叩,将他奉为祖宗?若不是确定这位六皇子真的年纪比自己大,李查德想不怀疑这个有着娃娃脸的六皇子,其实根本就是个没成年,且幼稚傲娇的熊孩子。让李查德一直都挺想揍一顿来着。对付熊孩子,最好的法子。

  “既然六皇子这般喜欢……”

  “如何?”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李查德只觉着六皇子那眸色似乎明显闪烁了一下,一副“你快给我,不给我我就捣乱”的兴奋感。

  “想来对这盆五色赤丹有兴趣的,不止六皇子一个。不如,就玩个游戏吧。投壶,谁投壶玩得最好,这盆五色赤丹,本郡王便作为奖励,赠送给他。如何?”

  “这个好!”原本在得知六皇子也瞧着那盆五色赤丹的诸位才俊,虽然也心动,到底没敢跟皇子争。但投壶,包括其他的技艺较量,在大齐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场上无君臣、无父子,全拼自己个儿的真才实学,事后也不能借此发难。

  这个规矩在明面上还是挺公平公正的。至于私底下,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顾忌的。但不管怎样,总比以权欺人,以势压人的好。

  “成!”六皇子一听,立马应了下来。毕竟,投壶什么的,包括射箭,几个兄弟间,他是佼佼者。即便面对那些个军旅世家出身的武夫,也丝毫不逊色。

  雨花阁这边,一干青年才俊为了一棵五色赤丹,竟然要比投壶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水榭那边。诸位闺阁千金好奇究竟哪位会从中拔得头筹外,心里多少有些不满。能让那些个平日眼高于顶的才俊们,有所心动的那盆茶花,想来也是普通品种。

  可是,她们这些闺阁女儿家也想要,怎么办?

  凭什么不让她们也参加呀?

  于是,期间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便悄悄地去找带领她们前来大长公主府的家中长辈。大长公主很快便得知了这些,其实并不算过分的小心思,忍着笑,抬手挥了挥手,笑道:“的确呢,既然如此,那便一道比上一比吧。”

  “哎?!”

  当真?!

  毕竟还得顾及着一些男女大防,好在大齐这边女儿家出门还能戴帷帽跟纱巾。于是,水榭与雨花阁间的纱帘暂且收了起来,但依旧泾渭分明,两边人并没有汇合在一起,而是间隔着九曲回廊,远远相望。

  投壶所需要的羽箭以及大肚子铜壶很快准备好了。比起青年才俊的男宾这头,闺阁千金那边距离无疑要短了一大截。至于最终鹿死谁手,可就真心不太好猜了。

  但这一切,其实跟李查德并没太大的关系。趁着在场大部分的主意力都在投壶这头,李查德方才早已偷偷示意身边的六味去找沈箫,而且尽量避开些人。

  “小六子,你悄悄的去找子瑜。就说……”李查德示意六味靠近些后,便附耳叮嘱道,“记着,小心着些,别让人看到了。”

  “喏。”六味点头应下了。

  很快,心情瞧着不错的沈箫便避开了人,来到了距离雨花阁不算太远,一处假山附近。

  “三省,你这是……”沈箫难免有些诧异,毕竟今个儿他跟李查德都是前来大长公主府上做客,这般乱跑万一冲撞了谁家女眷,可就不大好说了。最主要的一点,他俩可都是已经定下了亲事的。作为未来的大舅子,在这一刻明显有了一些误会,心里是越发觉着,他的这个妹夫是真的得好好看着点儿才行。要不然,就算一次两次的没那心思,也架不住次数多了,起了花花心思。

  李查德虽说并不清楚,沈箫心里具体是怎么想的,不过瞧着那神色变化,也隐隐能感觉到什么。但此刻其实也有点顾不上那么多了,伸手一把将沈箫给拉到了假山后面。随后,移形换位,将人给瞬间带进了他那秘密天地间。

  当然,为防着露馅儿,还是特意也选了一处假山。至于旁的,作为主人也压根不担心会察觉到。

  “我刚刚收到消息,静儿好像出事了。”

  “什么?”沈箫一瞬间只觉着头有那么一点点晕,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被李查德那话给吓到了,“出,出什么事儿了?”

  “具体情况如何,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不小心落了水。”李查德三言两语便将他方才从玄五那儿知道的事儿,告诉了沈箫。

  “落水?!”沈箫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哪怕炎炎夏日掉进水里头,若是没能及时搭救诊治,只怕也会因为风邪入侵,引起身体不适。更何况是寒冬腊月里,这般寒冷的季节。

  “谁?!是不是沈萱?!”沈箫几乎是立马想到了一个人,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庶妹沈萱。也难怪沈箫会这般想,毕竟沈萱是有前科的,之前可是成功算计到了他那嫡亲的妹妹,害得沈静茹那名声微瑕,虽说这事儿因为及时封口,并没有宣扬开了,可到底是成功了不是。

  之后,因为跟何家彦昌表弟牵扯不清,引得表弟要死要活地非要将从小定下的娃娃亲给换人。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说这次没沈萱什么事儿,沈箫说什么也不信。

  事实上,李查德在方才乍然听说这事儿后,第一反应也觉着这事儿只怕又跟沈萱脱不了干系。但他在之后反而更担心远在淞南县的他那尚未过门的小媳妇儿,这会儿究竟是怎么个情况?至于好端端的,为何会落水,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想要在淞南县堂堂知府家后院,有这个能力暗搓搓地瞎黑手,旁人,谁还有这本事,有这闲心,有这仇恨,专程对付一个大半时间都窝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儿家?

  不管是,或者不是,反正李查德已经认定了这事儿跟沈萱脱不了干系。或许这般不经调查便下定论,主观了一些,但那又如何。沈萱需要做的是洗清她的嫌疑,而并非让李查德这边来寻找相关证据,证明这事儿就是沈萱使人暗搓搓下的黑手。

  何况,这会儿已是寒冬腊月里,想那沈静茹好端端的,没事特意跑到结了薄冰的荷花池那边,身边也没有婆子跟丫鬟们跟着,作死玩落水,太不正常了。

  所以,李查德不过短暂的思忖间,便将整件事给快速地捋了一遍。与上辈子信息化大爆炸的现代社会不同,早晨或许还在帝都吃早餐,晚上估摸着就能在粤港这头享用海鲜大餐了。信息传递就更快了,最多几秒便能知道究竟发生了啥事,弄不好还能来个现场直播。

  但在大齐,饶是最快的速度,八百里加急或飞鸽传信,从淞南县到京城,最快路上也得花费五六天的时间。所以这消息,从淞南县,李查德安排在沈府,他那未来小媳妇身边的人那里,将消息传到手里,中间也耽搁了好几天。

  情报这玩意儿,最讲究一个时效性。耽搁久了,肯定会影响最终判断。

  李查德甚至也没怀疑,他方才得到的这一消息,是假的。毕竟能有这能力做到这一点的,纵观整个大齐,还真没几个人。明贤王留下的那些人也不是吃干饭的。所以李查德至始至终担心的,还是沈静茹目前的状况究竟如何。

  那样寒冷的天,那样冰凉的水,对身体少不得造成损害。尤其像沈静茹这般娇弱的女孩子,只怕多半会寒邪入体,轻则一场风邪免不了起高热,重则……怕是会影响到子嗣的繁衍。

  那背后暗搓搓设计了这事儿的之人,这般大胆,兵行险着,不惜冒着被发现,撕破脸的危险,设计了这一招杀人于无形。是想算计着,让他离开京城?

  但不管怎么算计,不管之后事态如何变化发生,作为这件事最直接的受害一方当事人沈静茹都免不了吃下这暗亏。

  若沈静茹当真因此坏了身体,将来很难怀孕生子,李查德这头势必陷入两难之境。不管选哪一条路,是继续坚守当日誓言,就守着沈静茹一个,将来老了连个前头摔盆引幡的后代子嗣都没有,亦或者违背誓言,纳妾迎侧妃,最受委屈的依旧是沈静茹。

  至于沈萱,不管这事儿她是否参与其中,至少能出压抑在心底的一口气,想来也没有什么比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嫡出妹妹沈静茹,这般受磨难更能心情畅快的事儿了。

  “看来……之前是真的太手下留情了。”李查德长呼了一口,暗暗道。

  “我想悄悄地离京回去看看静儿,我不放心,也怕她身体因此受损后胡思乱想。”李查德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沈箫。

  沈箫眉头微皱,回道:“你想让我如何配合你?”

  沈箫几乎是立马猜到了李查德前来寻他所谓何事。按理说,不管是皇子还是像李查德这样的异姓王(郡王),成年后有了封号跟封地后,就该滚出京城,去各自的封地待着。结果咱的当今万岁爷,偏偏独树一帜,封号以及封地啥的,找给,但是本尊还有家眷就扣在京城。美其名曰,反正每年两回拜见,免得舟车劳顿,就待在京城呗,啥时候想一家团圆聚上一聚随时能召见进宫。

  但凡不傻的不瞎的,面对皇帝这般安排,都是“呵呵”一笑。皇帝这是提防谁呐,算了,您老高兴就成。

  所以,李查德这位刚刚赐封没大半年的荣郡王,轻易也是不能离开京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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