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寻
宋辞呆呆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双目中失去了焦距。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但他知道了眼泪是真的可以流干的。
酸涩肿胀的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太开，喉咙里像着了火般发不出声音，他轻轻咧嘴，笑得十分难看。
顾山南和秦阳在干什么？他们为什么一直抓着自己的肩膀在摇？
那嘴巴快速地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是在说什么呢，他为什么听不到？
对了，糖糖呢？
宋辞茫然地四处张望着，最终定格在顾山南仍然在开合的唇上。
被不知名力量夺去的听力瞬间恢复，“宋辞你清醒一点，别让唐诗的付出白费！”
脑子里像进了一百只蜜蜂嗡嗡作响，宋辞的指尖传来麻痹的钝痛。
是了，他的糖糖离开他了。
还是那种最狗血的方式，为了他的未来牺牲自己的那种方式。
唐诗努力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能找个安安稳稳的工作，带着唐钰好好生活吗？
可现在，因为自己，他再也没法做一位老师了。
没有一个学校会接受一个还这么年轻就滥用职权的人，哪怕他再有才华。
宋辞低头抚着冰凉的地板，竟一粒灰尘也没有。
唐诗是怎么做到，在这种时候也要先擦完地再离开的？
宋辞苦笑，他的糖糖从来就不是做事拖泥带水的人，连离开也这么雷厉风行。
没有留恋，没有异样，今早还给他做了早餐。
说走就这样干脆地走掉，行李收好搬走，联系方式拉黑。
他就这样，断开了和自己的一切联系，像是他从未来过那样。
可是，他明明来过。
身上的外套还有唐诗常用的洗衣粉的味道，手掌也还记得他指尖的温润的触感，心里也还满满地都是他。
宋辞心里很难受，脑中回响着各种人曾和他说过的话。
有陈枫的那句“你还太小，不够成熟。”
也有宋明轩的那句“你会后悔的。”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那么强大，为什么不能替他的糖糖承受这一切。
宋辞的眼中已经流不出泪水，他努力睁开肿着的眼睛，望着陪他蹲坐在地上的顾山南和秦阳。
真好，只要还能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好。
“宋辞，你坚强点，我们都在呢。”顾山南见宋辞终于给了他眼神回应，忙不迭地将手搭在他肩膀上。
宋辞冲顾山南咧嘴一笑，像一个戏台上被欺负到流泪却还不得不微笑的小丑。
不笑时还只是哀伤，笑起来就多了几分渗入骨髓的悲戚。
“走吧，我们回学校。”
顾山南像哄小孩一样轻声细语，秦阳也伸手搀着宋辞想要拉他起来。
“不，我不会，我要把他找回来。”
宋辞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顾山南和秦阳的手，跪在地上将自己撑起，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冲门口踉跄地跑去。
顾山南身心俱疲，拦他不住，只能冲他喝道，“你要干嘛去？他要是不想被你找到，你去哪都找不到他！”
身体里的血液像是结了冰，宋辞竟真的停下脚步，“我，总要试一试啊…”
保研资格取消了他可以努力考，被周围人歧视了他也并不在意，甚至家里人不理解自己，他也会坚持下去。
可是唐诗不在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什么都不怕，只怕唐诗离开他。
顾山南看到这样的宋辞，想起了秦阳发病时自己的心境，劝阻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
语气不由得放轻，“那你去吧，注意安全，别做傻事。”
宋辞沉默地点点头，拖着有些站不住的双腿一步步走出门去。
“顾大神，他这种状态一个人出去真的没问题吗？”
秦阳担心地拧着眉，对宋辞的绝望心情很能感同身受，若是顾山南有一日也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他怕是会撑不住吧。
“总要让他试一试”，顾山南攥紧了秦阳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一下，“别看他这个颓废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有着数呢。”
宋辞这个人，可是连平时打游戏时不管多逆风，都不会点投降的人。
天已经凉了，零下十多度的温度让穿着羽绒服的人都有些受不住。
宋辞跑出来得急，只穿了件卫衣，飘荡的雪花不住地往他脖子里钻。
可他并不觉得冷，他看了看自己青白色的手背，想起曾经看过的一篇文章上说，当某一种情绪强到了一定程度，这个人的肢体感觉就会变得麻木。
果然没错。
北风吹得宋辞直眯眼，刺痛的感觉逼着泪腺又分泌了一些泪水，却使得整个眼球像泡在盐水里那样难受。
他眨了眨眼，调出唐钰的手机号，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嘟--”
打通了！
宋辞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着，打通了就说明有希望。
他在心里像满天神佛祈求，求他们行行好，让自己可以找回他的挚爱。
“喂？哥夫？”
听到唐钰熟悉的甜糯的嗓音，宋辞再一次激动地哽咽，“芋头…芋头…你哥他…你知不知道…”
“哥夫你别急，慢慢说，我听着呢。”
宋辞平复了下心情，自嘲地想，就是因为自己这样地顶不住事，唐诗才会离开他吧？
“你应该看了他的辞职信吧？知道你哥在哪吗？”
唐钰沉默了，转头看了看身后那个紧闭的房门。
哥哥没有和自己多解释什么，带着自己来到郊区的出租屋，没等安顿好行李，就把自己锁到了屋子里，直到现在。
唐钰知道哥哥是因为宋辞才做的这种决定，她恨那些背后里见不得人好落井下石的人，不知何时起，也怨上了这个现在从漩涡中完好无损脱身的哥夫。
她想像哥哥叮嘱的那样，将宋辞的电话拉黑，断了和他的联系。
但她做不到。
凭什么她的哥哥就要这样东躲西藏的生活，他宋辞就可以大摇大摆继续他的锦绣前程？
她握紧了听筒，想接着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刺激宋辞，让他愧疚一辈子。
唐钰咬着唇，脑子里却全是几人在一起吃饭打牌谈心的样子，是两人在哥哥面前争宠的样子，也是宋辞和她说把她当亲妹妹看的样子。
“芋头？你知道些什么，是吗？”
宋辞的声音充满着疲惫和急切，还带着让人不忍入耳哀求。
“行了！别说了！”唐钰对着话筒凶了一句，闭了眼，心一横，“我发定位给你，其他的事我不管，可别让我哥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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