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病态恼人
账目信息以及其他相关资料阳瀚维都帮林浅月准备地非常齐全。他甚至还叫来了几个公司更早时参与过账目处理的人员先后到公安机关自首……可以说林浅月，其实只是其中做的时间最久的一个会计罢了。案情清晰，每个自首者和证人所提供的证词细节也都对得上。初步确认阳贺这挪用公款的罪名倒也还算容易。
不过拘捕什么的，来得也没那么快。接下来还有大概一星期的机关具体取证环节，已经一星期的等待文件批准的环节……于是刚去的林浅月还得在局里闷半个月了。
虽然局里给她安排的居住环境也不比宾馆差，但感觉失了自由的林浅月还是刚呆了半天就有些熬不住，向负责她的管理人员请求想把手机带来玩儿……而管理人员却非常奇怪地回她以“你是作为证人被保护在这儿的？怎么没带手机来么？”……呃，这可把林浅月尬到了，所以她不是被当嫌疑犯在对待呢？呵，这次自己居然把自己想像得过于糟糕了点儿……不过管理人员也没放她回去带自己的手机来玩儿，倒是给她找了套VR设备，玩儿游戏打发时间。里面的真人设计变装倒玩儿地林浅月可乐呵了。
林浅月感叹C区新奇的东西毕竟还是不少。虽然C区人为必需自带的厉害属性不得不寡言少语、忙忙碌碌，但他们的努力换来的高科技成果，大多还是朝着迎合让众更舒适的需求去的。当自己只是作为一个访客来体验时，林浅月觉得，即便是现在局里呆着，竟也惊人地惬意。
又到黑夜，昼间忙碌的人儿们匆匆归去，欲入梦境，欲沉梦境。C区，从未真实地出现在谁的梦境中。像病态，是病态。
“小影，你把药放哪儿去了？”
“我自己知道泡，不用你管。”
厨房里翻了好半天的阳瀚维起来大概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苏霓影身边蹲下仰视着她：“生我气了？”
她没搭理他，拿起手机一一下又一下点着换台键。
他粗鲁地直接夺过了她拨弄着的手机，就差没把她的手划破皮了：“你如果是想只当我是合作伙伴，就好好跟我交流。”
面无表情地横了他一眼后，她直接站起就要回屋。仍然是拒绝交流的态度。
怒火在沸腾，他把刚站起来的她极其粗暴地拉回来面朝自己：“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地位么？你一定要把我的关心和担心全当垃圾一样践踏吗？”
“我不用你管！”她知道他要收拾自己，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没有挣扎，嘴上却依然非常强硬。
“我要管。”他对她的种种粗暴都只是威胁，从没有真的伤到她分毫。可她的情绪、她的任性，很多时候，他真的很无奈。比如现在，他只好再次尝试换出温柔模式，揽她入怀：“答应我，不要伤害自己，好吗？”
她在极清醒的时候，总非常在意他的造物身份。也正因此，并不那么在意他的举动。正如这个拥抱，就像被一只大玩具熊搂着一样。呵，享受呗，沉迷呗。
怀里的她安安静静的，像是把他的话都听进去了。他抬手轻抚她的后脑：“好了乖，告诉我，把药放到哪儿去了？”
“我扔了。”话音刚落，她明显感觉到他的喉结忽往下掉了一下，柔软的触感在她额上滑下。
“哦，没关系。”他扶她坐下，然后自己顺手拿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穿上：“我这就出去给你新买。”
她却忽从他背后搂住了他，紧贴在他后背上，似带些哭腔道：“我，我想放弃……”
“那就想想，你是踩在江妍的牺牲上活着的。”
“什么？”
“她以前应该跟你讲过很多关于你们的力量是替代关系的事儿。”阳瀚维缓缓转身，低头确认她的惊讶：“她如果真是能量耗尽，就意味着你，将一点一点恢复。这时候配合药物积极治疗是最好的选择。”
“我完全治好了就意味着她死透了，是么？”她目光如炬。她似在燃烧，在用不断加快的心跳，拒绝踏在妍姐的身上安稳求存……
“……你以为你对她手下留情的话，她就会对你留有余地？”阳瀚维掏出手机，打开一份文件递给她。
——————
AI_STANDOUT_PLAN
———
TOP1DATASOURCE：[苏霓影，0.89，0.41，……]
TOP2DATASOURCE：[江黎，0.87，0.85，……]
TOP3DATASOURCE：[夏佳，0.83，0.69，……]
TOP4DATASOURCE：[林浅月，0.76，0.80，……]
TOP5DATASOURCE：[孟巡，0.74，0.91，……]
[error]permission denied.
[error]permission denied.
[error]permission denied.
……
———
[dyingLiarPlan，……]：[0，SELF，ALREADY，PARENT，[resourceLiarPlan，……]，……]
[resourceLiarPlan，……]：[1，阳瀚维，ING，SELF，[dyingLiarPlan，……]，NULL，……]
[TO_BE_CONTINUED，……]：NULL
——————
“这……这是什么东西？妍姐布的局？上面数据源后面的两个概率是什么意思？”运动过度的大脑发出求救信号，全身血液汩汩向大脑奔去。匆匆地，混乱地。四肢，能量蛋白的忽然逃逸让她失去了维持坚强的力量……她倒坐在沙发上，被他的枕头柔柔接住。
“第一个是她个人的计算，第二个是第一个和她预测的我的计算结果，加了权的综合结果。”一抹窃喜划过他的嘴角，随即便消失。
“所以你是在拒绝妍姐继续拿我当数据源的决定的？”妍姐？妍姐的计划？苏霓影忽觉后背一阵发凉。
他缓缓坐下，握住她冰凉的双手，食指自然地搭在她的脉上。似只是纯粹在给她输送温暖：“可以相信我了么？”
耷拉着的脑袋艰难地向上滚成吊着头仰卧的姿态，闭眼，深呼吸：“我想听你分析我的病情。”
“用脑过度，加上与江妍之间的替代力量诅咒。”他松开了她的脉，抬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可能也还带一点儿先天遗传上的原因。”
“你的分析结果只能这么宽泛么？没有量化的结果？不可以像妍姐一样提取成数据表的形式么？”
“老师当时制造我的时候，没想过要跟踪监视我。而且那时候还太早了，老师的控制系统研究根本还没开始。所以我身上，是没有像江妍控制系统上那种专门连接检测设备的IO接口的。老师对我的分析和把握，只能建立在行为表现上。和普通人没有差别。简单来说，就是当初制造我的时候根本没有提供这种服务的入口。”
“只是没有提供，不代表无法获取吧。”呵，没有提供。弱弱瘫靠着的她依然很敏感。她轻轻抬食指，轻轻触了两下他胃的位置……“你身上也有些结构，是妍姐身上没有的，对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在他脸上，再大的震惊都波澜不惊。他下意识抓住她的手，却是直接贴在了自己的胃上：“你会帮我保密的对么？”
他腹上，她的掌如蜗牛般蠕了几下。有些搁人。毕竟她太瘦，手上的皮肤不过刚好薄薄地包住她的节节指骨。这样的一双手，怎么也给不了受触体柔软的舒适。
可这感觉，他却觉得不错。他再次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轻轻地：“别闹，痒。”
“哈，”大脑一放松，躯干的力量渐渐被唤回。她双手撑在沙发上，迫自己离开了舒服的软靠背：“我从来就没准备告诉别人。”
“嗯，”他转头看看电视上的时间：“好，那我出去给你买药，你自己先……”
“下面来看R区新闻。R区东部一自然保护区，于今天凌晨四时二十八分发生7.5级地震。暂未发现人员伤亡。但有两只大熊猫受伤。”
黑耳朵与白脑袋交界的地方被一道鲜红血圈分离。突兀的红分出好几缕子流，本只知黑白的熊猫宝宝似被一支红爪抓了脑袋。鲜红的色彩让它不再只得拥有黑白照片，也让它面目全非。
另一只的伤，在腹部。画面显示这只大熊猫当时正在用餐，身体忽然的失衡让它没能稳住自己。午餐箭竹去了午餐去了竹，只剩一支锋利的绿箭，刺向腹部左上。它尖叫。还好，只是皮肉伤。
打断阳瀚维的这段新闻，直接把他看呆了。刚才脸上升起的暖意荡然无存，面色泛白。
“怎么了？”不明情况的苏霓影拉了拉他的衣袖：“不是没有人员伤亡么？动物受伤的记录监控都放出来了的话。现在说暂未发现人员伤亡，应该基本可以确定就是没有了。”
“嗯。只是听到这个地方，有点儿太敏感了而已。”他转而看向公寓大门，呆站着想了一会儿后道：“待会儿我出去之后，老师可能会过来。浅月上午去自首，一般来说老师最晚明天下午就会得到消息。也保不齐他今天就已经得到消息了。你……他如果问起来，你就说你什么都不清楚吧。”
“噢，好。”
不过今晚，阳瀚维的预测准确度好像并不在线。阳贺并未来访，叫醒对着新闻打着瞌睡的苏霓影的，是来自黎源的电话。
“苏姐，”是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我刚才测到……江妍白天好像有活动过。”
“什么？！”
“……苏姐你别激动，稍微小声点儿。”此时的黎源，站在自己小区大门口的角落，远远地望向自己家所在的楼上那紧闭的窗户。即便距离足够远，黎源亦保持着高度警惕：“我刚才测到，江妍眼皮附近模拟细胞的衰变曲线有明显的异常……也就是说，江妍表现出的能量耗尽状态，有可能是假象。”
“天呐……”乱了。那……
“苏姐，你能不能把阳瀚维的联系方式给我？你说他之前提取到过江妍的一些预测结果，那至少说明他对江妍软件结构上的理解，应该是远超你我的。我想请他跟我们合作，起码共享一下他能获取到的一些信息。这样可以结合我硬件方面综合分析一下。如果江妍真的是‘假死亡’的话，那说明她早就知道自己的AI身份了。这样就可能有危险了。”
“啊？”正撞上阳瀚维回来开门的声音……苏霓影抬头远远看了他一眼，跟黎源回道：“哦，我跟他说一下吧。他同意的话，我就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让他联系你行吗？”
“好。对了，浅月那边情况还好吗？”
“嗯，没什么问题，在局里没人动得了她的。她提供的证据材料足够，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倒不担心她在那边的人身安全……主要是，信息安全。”
“老师之前获取浅月的信息主要还是通过阳师兄的。阳师兄他……我觉得他应该不会随便给老师的。”这时，阳瀚维已轻声到她身边坐下，小心搅拌着瓷杯里的中药。
“行吧。那这个江妍的情况我继续监测。不过苏姐，我现在还真有点儿怕。如果她真还活着，醒来之后不知道会对我怎样……”
“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最多就是说话难听点儿。”这个问题苏霓影倒完全可以给他定心：“她的主数据来源是我。”
“嗯。那我先挂了苏姐，再见。”
“再见。”
“来，温度差不多，可以喝了。”阳瀚维双手捧杯，送到她面前。
“嗯。”苏霓影直接一口喝下了整杯药。传统的棕色中药，虽然跟甜扯不上关系，其实也不难喝。她把喝完的空瓷杯专门给他看了一眼，才拿进厨房洗完收好。再出来，他在看新闻。嗯？还是刚才R区那条灾情的重播。难得她主动凑到他身边坐下：“怎么又看这个？”
“噢，”他好像刚才没注意到她的靠近，被吓了一跳的样子：“这不正好在播嘛，电视台要播什么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你不正常。”她直视他的眼睛，缓缓摇头：“因为妍姐醒了是不是？dyingLiarPlan，所以妍姐所谓的‘死’，所谓的‘能量耗尽’其实都是有目的的计划是不是？”
“是。”无可辩解，也不想辩解。
“果然。”她收回了刚才的凌厉目光，双手主动去找了他的手。温热，用取自刚才他给泡的药水留下的温度：“这些跟刚才那条R区地震的新闻有什么关系么？”
“没有关系。”他感觉到附在他手上的那双小手本能地抖了一下。非常微弱的颤抖，迅速被她强行压下。他抬起另一只手，搭在她手背上，对上她怀疑的目光，认真道：“我没骗你，真的没有关系。”
“哦。”她低下头，看着他的手在自己手背上还以温热，不凉不闷，是谜一样的舒适感，是缺口找到楔子的美感，痛而美：“那，可以告诉我刚才那份妍姐的计划里，主体是你的那个resourceLiarPlan里，你要弄的资源，就是老师制造妍姐的实验室么？”
“是。不过实验室只是重点，不是全部。模拟细胞硬件，训练测试数据集等等的，都是需要的。”
“噢，对了，”苏霓影忽想起了些别的小事儿：“黎源刚才电话里跟我说想要你的联系方式。可以给他么？”
“刚我听出来了。”阳瀚维把身边的她一把抱到了自己腿上坐着，侧靠在自己怀里：“唉哟。明天有空的话我会跟他联系的。你好像又瘦了点儿，怎么搞的？现在我天天看着你吃饭都喂不胖你？”
“……”把他当成一个男人的时候，反觉得好尴尬。他柔声的低语，就能把她耳根染红一片。她把头埋进他怀里，有些娇滴滴的样子，语气也弱了下去：“那我也没办法。我平时只要吃多了就会很不舒服。而且好像每次一超过95斤就会特别难受，像胀到了嗓子眼儿一样，就很想吐……”
“噢，那看来你肠胃也不太好……”
见他又开始费劲儿思考的样子，她马上环住了他的腰打断他：“你不用管我这些小毛病的，我自己能处理好的。”
他也顺势把她搂得更紧。他记得之前，每次她乖乖让自己搂着的时候，她都处在病痛的发作期。身材娇小的她，再怎么故作强悍、故作凶狠，他知道其实她非常脆弱，无论身体或是心灵。
苏霓影是这样的。历史资料显示的江黎的性子，亦差别不大。
只是阳瀚维记忆里的江黎，可比小影健壮多了，S形曲线的标准身材亦可以甩小影好几条街。但可能因为第一眼见到的“江黎”，其实是江妍，所以可能阳瀚维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现在他倒一心觉得小影特别好、特别美，是一个他想要捍卫的灵魂，或说难听点儿，是他想为之服务的一个人类。他轻轻在她眉心落下柔软的吻：“小影，我有精力和实力来照顾你。”
“……”本该是醉人的温柔一吻，却意外地叫醒了她的理智。她马上自己撑了起来，结束了与他的所有触觉接触：“我困了，先去洗洗睡了。”
“好，去吧。晚安。”他完全能理解在她内心深处对跟他的感性部分来源的矛盾。毕竟这一点在他心里也完全一样。
“晚安。”洗漱台前，她把自己的眉心侧在哗哗直下的流水之中，洗去他留下的痕迹和温度，却洗不净被他扰乱的心。
不可以的……对人类，你都尚可以坚定独身地全部拒绝，怎么换了个AI来，你倒被撩地不行了么苏霓影？而且要不是因为那所谓的“性子像江黎”的说辞，无论是江妍还是阳瀚维，根本都不会搭理你的……
———
message：
[resourceLiarPlan，……]：[2，SELF，ING，SELF，[dyingLiarPlan，……]，NULL，……]
//__primary__[……]：获取，黎源，[信任，支持]，[模拟细胞硬件研究，模拟细胞硬件推荐，控制系统卸载研究……]
———
苏霓影回屋后，阳瀚维刚点亮手机便看到来自一个陌生号码的这样一条信息……“江妍又要开始行动了么？”看完后他迅速删掉了这条信息。
R区土地开始颤抖的时候，其实孟巡和夏佳已经结束了他们的R区竹林一日游。正在返回T区的火车硬卧上睡得香甜。
是的，他们得知自己刚拜访过的那片竹林自然保护区发生地震消息的时间，可比阳瀚维和苏霓影都还要晚一天。
夏佳的单反里，就只是黑白分明地点在绿色大床上的几张静止的照片。
静止，但连翻十几张，活动的轨迹亦带出运动的故事。或是用餐，或只是白肚皮一起一落慵懒的酣眠。乐得悠闲自在。
而微博上翻开的新闻视频里，是两只熊猫宝宝的彩色视频。
鲜血点缀，聚成条条鲜红的细流，顺着皮毛，终于绿地有些泛黄竹叶大床上晕开……红点绿，与黑点白一样的鲜明。伤得一塌糊涂。
伤得一塌糊涂。哥那天给自己看的资料就在手边，一低头，夏佳就瞥见自己用红笔划出的一行数据。
prediction_00000004：0.991：
{C区阳贺房门0外，NULL，分享0，隔门听0(subSpecialDetails……)，0.796，……}
哥给她备注的这条数据的大概意思是——据江妍的分析计算，母曾在父在C区家的大门外，出于本能地，想要分享什么消息。但这项分享想法的具体行动，是她主动在门外隔门听了一会儿。这项推测根据江妍分析是事实的概率从0.796提升到0.991。这数据的表面意思便到此为止。
当然，夏佳当时问过哥，这条数据记录里，母亲到底听到什么了。
哥的回答是，他也不知道。这只是他从江妍那里提取到的分析结果，原原本本的。他是不清楚江妍的具体分析方法和思路的。所以，就更不知道这条信息相关的外延内容了。
刚开始，夏佳只是觉得这条数据有趣，是亲母对亲父调皮的隔墙附耳的趣味偷听，便把这条数据挑出来划作快乐的证明。
可多看了几次，夏佳却开始有些头疼了。这条数据，好像一点点敲醒了她模糊的记忆……
在VR馆的“R区”坠落时，在爆炸事件被门把手重击失去意识前，在大赛上头一次见到江妍时……记忆沙砾聚成的碎片，开始变得有序，拼出画面，再凑成影像。
遥远的记忆渐渐清晰，那是在认识夏父夏母之前的噩梦记忆……
“天呐，当时，我在场！”
(https://www.yourenxs.net/chapter/3024099/461683804.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enxs.net。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enxs.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