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控制复位
趁阳瀚维洗着碗的时间，苏霓影把她刚打听到的消息发给了林浅月：“阳师兄说，你男朋友以前应该也在老师那边干过活，老师这次可能不是对你有什么计划，而是对你男朋友有想法。”
“什么？天呐……这都什么事儿啊，黎源也在阳老板那儿干过活么……那瀚维现在怎么样啊，他对我……印象没有很糟吧？”
“你们怎么了？我没听出他对你有什么意见啊？”
“……唉，就是离开C区前一天我跟他一起出去吃饭，我喝醉了，然后……呃，反正就是对他有点儿……缠得出格的行为……最后被他扇了一巴掌才清醒。后来我们就一直都没再联系过了。”
哦，就是他找自己要浅月房门密码的那天么？“……我觉得他应该知道你那时候是喝醉了，没太在意吧。”
“可我觉得他还是很在意的，就是故意的不想理我。不然也不至于……当时直接就扇我耳光啊。以他的性子，本来应该不会对女生动手的……”
“他现在还在我这儿，要不我让他跟你聊聊？”
“什么？不了不了。他不会一直在旁边看着你跟我聊的吧？”林浅月可是吓了一大跳，刚才她描述的一大段这么尴尬的场景，瀚维不会也全看到了吧。
苏霓影可没敢跟浅月说阳瀚维现在是在她家里帮她洗碗这么具体的情况……“没有啊，他在忙他的事，我自己一个人闲着在跟你聊而已。你还有什么别的关于那边公司的事情想跟他打听打听吗？我觉得，还是你直接跟他问比较好。让我转述的，也不一定完全符合你想问的。”
“噢，不用了不用了。黎源已经不太高兴我之前跟他谈过一段的事儿了，我再跟他联系，黎源肯定更不高兴的。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帮我打探消息啊阿苏。黎源如果真的跟阳老板早就认识的话，我还是自己回去问黎源吧，他这些年的经历，看来应该也没那么简单……好了阿苏，我还在加班，有点事儿还没处理完，就先不聊了。”
“嗯，好，你忙吧。”
“跟浅月汇报完了么？”阳瀚维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但此时的他，离她还很远。刚洗完碗的他放下已被粘上些油水的白衬衫衣袖，拿着擦桌布从厨房缓缓朝她走来。
“啊？哦。”苏霓影总觉得他很吓人，好像自己在想什么、干什么都逃不出他的预料。心跳因为这恐惧的紧张，不自觉地加快了。真是糟糕，那现在……最好还是照惯例赶紧赶他走吗。
他是真的看得懂她的心思，竟解释起了刚才的话：“别紧张，我瞎猜的。”他走到她身边，弯下腰仔细擦干净了她面前的黑色茶几。“你早点儿休息，待会儿我收拾完就走，不会打扰你的。”
“哦。”别说，他的“贴心”有时候真让她有些搞不清他的身份。
同时，她也不禁感叹老师的实力……早在二十多年以前，老师竟就把他造了出来，一直培养至今。外貌就不用说了，定是老师精心设计的。身材比例、肌肉线条和五官轮廓，皆是众所向往的男子的最舒适的外貌之一。能力上能处理多个领域的问题，且效率高于普通人，就算说几百倍都不过分。性格上是比较内向的设定，不过毕竟老师也有不希望他知道的东西，太外向好奇太盛也不利于老师保住秘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完全处理不来感情，或不太看得到、听得懂别人没有明确表达出来的暗语。这一点无论是林浅月还是苏霓影都有明显的感觉，于是她们对他的总结都是：他，相当厉害。除此之外，他还过目不忘。看过一眼，听过一回的事物，不管是多久远的，他也能在短时间内想起来……
只是，他偶尔会困惑他知道的有些东西究竟是不是他自己亲眼看到的、亲身经历的，仅此而已。也恰恰因此，他也有自己的困惑……比如来源与去向之谜，再比如现在对她如此的关心，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送他走到门口准备离开时，他还是多留下了一句话：“周六早起和下周日睡前给我短信报个平安。”未等她回应，他就抬起双手轻轻把她环在了自己怀里：“我很担心你，知道吗？”
“好了，我知道了。”回答里带着无奈的叹息，她这次却没有马上推开他。不知是习惯了他作为AI的关怀模式，还是对他的关怀真有些动心。不过她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表情有点儿懵，但没立刻拒绝，仅此而已。
得她回答，他把着她的双肩轻轻结束了这个突然而又短暂的拥抱。深情了看了她几秒后，他扬起为她智能分析定制的温和微笑道：“好，那我先走了。再见小影。”
开始登机的通知恰刚播出，登机口前的长队已转了两个弯。上交了用于设计比赛的基本方案后，周六凌晨，江妍独自赶到了T区机场等待去往C区的……改造之旅。
匆匆赶来的她看这转弯的队伍，倒也不急着排队了，先到了一旁已几乎全空了的休息区坐了会儿，给小影去了一条消息：“我过会儿就要登机去C区了。”十二点半，这个时候，小影应该已经睡了。
江妍正准备放松些精神，一抬头，黑漆漆的墨镜之外，却瞥见此刻正在登机队伍队头那位披着一肩大卷的矮个子姑娘跟她一模一样的侧颜……夏佳，也去C区吗？她不自觉又打起了些精神，背着行李排到了已短了一半的队伍队尾。
因为来得晚了些，江妍被升级到了头等舱最后一行靠窗的位子。走进来时，她隔着墨镜，看见了那个跟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姑娘是坐在后面经济舱第二行靠过道的位子上的。大概这姑娘平时也不怎么熬夜，这会儿就已经打上了瞌睡。江妍自然地将视线滑回了自己的空位上。
T区深夜的飞机本就没那么多人，更何况昂贵的头等舱。这行只江妍她一个人，甚至……其实整个头等舱都只有她一个人。刚坐下，殷勤的空姐就给她送来了软靠枕和厚毛毯。她微笑收下后取下了墨镜，双手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哈欠……她听到正离开的两个空姐极小声地窃窃道：“唉，刚才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呢。”
黑夜之中，视野中渐渐变小的城市灯火通明，在无边的黑夜画板上点出一条条疏疏密密的荧光点手拉手拉出的线条，直的，曲的，越来越短，越来越小，却越来越丰富。一低头，黑夜中的城市，是一幅有光有温暖的黑底荧光点画。而此时的天空，就显得暗淡得多。同样是一片黑底的天空并未随着飞机高度的上升而变得清晰，零星的几点星依然只能看到一小点亮光，依然遥不可及。而连这极稀疏的几点星还是忽闪忽闪的，也时不时躲猫猫似地到处挪着步子藏来藏去，调皮又任性。倒不如，还是低头欣赏灯光绘出的画卷吧。
不一会儿，头等舱丰富的夜宵被摆在了江妍面前。饮品是咖啡和牛奶，干粮的话，包子馒头，面包蛋糕，连汉堡和鸡肉卷都各有一份……这待遇，确实是配得上这头等舱的高价的。不过大半夜的，面前被摆着这么一大堆丰盛地乱七八糟的食物，江妍脸上却只写着一个愁字。这一大盘子，光是看着都能撑坏了，而如果拒绝呢，又总觉得自己好像亏大了似的……
经济舱的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半夜，多数乘客已沉沉入睡，发餐食的空姐们干脆就直接跳过了这些已沉浸于梦境之中的乘客们，任他们享受睡眠。只把一瓶冰冷的矿泉水和一个虽是热乎乎的却小得可怜的肉包子分发给已多多少少吊着些黑眼圈的那些未眠人们。这样的简易宵夜，夏佳觉得也还可以吧。确实很少，不过对于宵夜来说，也已经差不多了。没吃够，明早才有盼的。
江妍全程没睡，除开吃夜宵的时间，她几乎一直在望着窗外几乎是一片漆黑的天空发呆。当年跟小影乘同一班飞机去C区也是一个凌晨。那时的江妍还要更清醒一些，甚至还在飞机上看资料学习着设计资料。她那时只觉得自己的精力足够旺盛，这些零碎的时间也可以利用起来，抓紧一切时间让自己变得更厉害。不过之后，渐渐清晰起来的，却是她AI模拟人造物的身份……真讽刺。
密室里的透明大型胶囊里隐隐飘着几根发丝。它们乱七八糟地到处飘着，在满胶囊的无色液体之中。胶囊装置的透明玻璃面上，一个触摸按键被一跟粗壮的食指点触。胶囊里一股龙卷风一般的涡流极速卷起，几根发丝贴着胶囊内壁迅速展开、游走、旋转，终于在胶囊内壁正中勾出一圈黑圆环，一丝一丝，肩并肩贴在透明的胶囊内壁上高速奔跑，似匆忙，又如静止。
阳贺盯着胶囊旁的小屏幕上不断更新的绿色数据看了一会儿：“不错，这几根发丝都能用。”他转过身，看见阳瀚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胶囊里旋转的发丝们，没有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想什么呢瀚维？”他毫不犹豫打散了阳瀚维的注意力。
“哦，没什么。”他顿在这儿，目光还停在那黑细环上，想了一会儿，还是补上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你要模拟的不是师妹，却一定用她的基因和力量来喂江妍？”
“我从外面选学生，也不是随便选的。”阳贺简单解释道：“她跟我要模拟的江黎，性格非常相像，而且她的各个感觉神经都非常敏锐。江黎的表现和对刺激的反应都已经无法得到更多的实测数据了，但苏霓影可以。而且苏霓影的感觉获取，也相对比较容易。”
阳瀚维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你一直就只拿她也当江黎的一个测试替代品？”
“怎么，心疼了？”阳贺倒能在一定程度上理解苏霓影对于阳瀚维的那种吸引力……应该，跟江黎能吸引他也差不大多。他缓缓向阳瀚维走近，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上臂，带些嘲笑意思哼了一声后道：“行，如果以后，我能找到更适合的，身体状况也好的样本的话，我会考虑换掉苏霓影的。这样，你觉得可以吗？”
“……你的意思是，可以放纵我继续追求她么？”阳瀚维有些疑惑。
“你想怎样，难道我无论什么都有空去管吗？而且你生活上这些事儿，我好像从来都是不管的吧。就算是以前的林浅月，好像我给的也都只是建议吧？而且当初，让你处理好跟她的关系的时候，你对林浅月，难道不是真的没什么兴趣么？”阳贺倒把一切推得干净。转身看了看还在告诉奔跑、旋转着的发丝，阳贺拿出了一丝认真的语气：“不过有件事，我不清楚你知不知道。我打听过苏霓影，她可是有独身主义想法的人。而且，她现在也清楚自己身体状况不好。很有可能，你再认真，她也根本不会搭理你。”
“我知道了……”阳瀚维不能跟父解释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追小影，更不方便出卖自己的同类江妍。他选择了逃避似的转移话题：“最近有我什么任务吗？没有的话我……”
“你不至于吧，刚刚才回来就又想走了？开这么远的车回来不累么？”阳贺看他那样儿，还真有那么点儿他年轻时候的疯……自己的造物原来还可以培养地那么真实，阳贺不知他此刻的惊究竟是喜还是忧：“江妍的关键发丝掉了几根，直接影响了我这边对她相关数据的接收。下午她会来我这儿，我会想办法弄晕她一会儿。你赶紧帮我想一段真实经历，我让数据方面的人下午之前赶紧做出来，一并喂给她，半个小时的就够。只要让她分不清她究竟晕没晕倒过就行。”
阳瀚维不太明白：“这我没弄过，怎么找我来办？”
“本来当然是苏霓影来弄最合适。这不是最后没留住她么，没办法。你跟她好歹也认识那么长时间了。而且最近你在那边，应该没少往苏霓影身边凑吧。多少了解她一点儿吧。”
“……你放我去接近师妹，也是有目的的是么？”阳瀚维倒听出了他别的意思。
“如果你不想接近她的话，那就拒绝接我这儿的事儿啊。”阳贺无奈一笑，其实这只是顺带可以得到的好处而已。
他的这个表情阳瀚维看明白了：“行吧，要不你直接把数据那边跟谁交接告诉我，我直接去跟他们交流。”
“就你跟苏霓影原来呆那个办公室旁边，专门给数据方面的人开了间办公室，现在里面还有相关人员在加班。你直接去跟他们说吧。”
“行，那没别的事我先去了。”
“你去忙吧。”
阳瀚维很快跟数据那边交流清楚了想法，再走出公司，外面天已经亮了。手里的手机忽振动了一下：“一切平安。”没事儿就好……果然江妍的判断挺对的，小影这次真的没出什么状况。
阳贺没有料到的是，那天早上，江妍到阳贺学校里的实验室里去逛了一趟，用小影告诉她的开门密码。她走到原来苏霓影用过的办公桌前，拉开桌下第一格抽屉，拿出了一叠资料，控制系统相关的。她快速翻了翻这叠资料，然后把它们放回了原处，迅速离开了实验室。然后她才慢悠悠地去了公司给她安排的宾馆办入住。这个宾馆……就在阳贺公司所在大楼的对面。
到午饭时间，江妍打算随便找个馆子解决了就算了。刚出宾馆，却恰巧遇到了路过的阳贺……虽然这所谓的恰巧是不是真的，江妍还是存疑的。反正阳贺是非常惊喜地跟她说了一大堆真巧真有缘之类的话，然后一定要请她吃午饭来庆祝一下这缘分……
这次阳贺请她的，跟头一次她来C区时他请的是一样的配置。一样的红酒、一样的红色西红柿蛋花浓汤、一样的红色番茄蘑菇酱覆盖的意面，一样的带着红血丝的五分熟牛排……不过这次，江妍已经清楚，这些应该都是他之前常请江黎的东西了。而且，江黎应该明确跟他表示过她挺喜欢这些的。可这一次，享用着这些鲜红鲜红的美味时，江妍脑中却忽又闪过之前的那个梦，那个终止于所有画面被裂开的土地吞入深渊的梦。
饭后阳贺带江妍一路去了他的办公室。他让她在里面坐着等会儿，他出去找设计系的朋友取一下明天上午设计讲座的票，回来就给她。
他出去后不久，她毫无意外地昏迷了。再次醒来时，她看见自己手中握着一支铅笔。她抬起头，面前桌上摆着张完整的一盆小仙人球的速写。抬眼一看，画中的原型就在桌旁……梦游画了张画么？还是，只是不记得自己刚才，已经等到无聊地糊完了一张速写了……半个多小时过去了，阳贺还没回来过么？将铅笔放回了阳贺的笔筒后，江妍正琢磨着这些问题，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不好意思啊，江小姐久等了。”他将手上的一小叠票展示在她面前：“你看你想要哪个座位，随便挑。”
江妍真的就随意抽了一张：“那就谢谢阳先生了。”
阳贺的目光却被她桌上的画引去了：“这是……江小姐在这儿等的时候画的吗？这么短的时间，真不错啊……可以把这张画送给我么？”
“哦，阳先生喜欢的话就留下吧，本来也是用您的纸和笔画的，您不责怪我乱动你东西的失礼，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阳贺拿起画纸，又好好欣赏了半晌：“这怎么能叫乱动呢，本来它只是一张白纸而已。现在它可升值成了一张艺术品了，太棒了。”
江妍对他的夸张赞赏其实早已见怪不怪，还是作出了他期望的反应，微笑道：“谢谢夸奖。那如果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阳先生继续忙吧，再见。”
“嗯，再见。”
封闭的讲座大厅实则是一个稍大些的VR教室。进入室内前，先要凭票换取VR装备，并穿戴好，才由工作人员引导至自己的座位上去……戴着这一整套装备来听讲座，其实不管坐哪个位置，感官的感觉主要都是来自身上那些轻薄却又复杂的VR装备罢了。前排后排，中间角落，其实根本没多大差别。
讲座内容主要是说了一些模拟花的制作方法，以及把它们应用于景观设计的几个案例。主讲的中年女教授身高略矮了点儿，体型有些微胖。在以高和苗条匀称为美的C区，这位教授还尚需继续为在C区生存下去而奋斗……又或者她其实是不自量力，有以一己之力改变C区众的审美的想法。
不过江妍更关注的还是讲座的主要内容。阳贺让她来听这个讲座，是有什么目的呢？难道他在提示她那边设计大赛的花园设计，最好取这些生命长久到没有生命的模拟花来作为基本元素么？又或许，这讲座只是把C区最博人眼球的景观设计元素，以高姿态展示给她看看，引起她对C区的强烈兴趣，从而激起她希望在大赛中获胜的强烈欲望。呵，江妍可没准备搭理他给的这不知是否是参考答案的提示。讲座结束，她便直接往机场去了，踏上了回T区的归途。
小屏上的信息又重新丰富了起来，阳贺重新心安，满意地看着一行行绿色信息极快地跳出与消失，暂无任何橙红的干扰。“控制系统能起作用了么？”不过现在，他还不便测试这些，得等江妍的能力测试在大赛中获得第一，让她再回C区，才好展开进一步的测试工作……测测对她的，感情控制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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