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垂危乞儿天灵根
没谁会将威胁养在身边，陈珂也不例外。
在刚接触杜岑时，他便让大黑在他体内种了一个小东西。
一个来源于红儿记忆的，传承自上古魔宫的小东西。
这虽有些不地道，但陈珂认为，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还是保命要紧。
另外，陈珂对杜岑的招式弱点一清二楚，换句话说，陈珂把杜岑吃得死死的。
他不怕杜岑搞事。
经过这一番事，杜岑更老实了。
陈珂没有将几个书生放走，也没让杜岑将其杀死。
他准备进入修行界，但又不准备投靠任何一方，所以没必要杀人。
这几日，城中的外人愈加多了起来。
陈珂猜测，或许是沧阳城的妖邪被传了出去，引得一群好事者前来围观。
也有可能，魔宫的事，对某些人来说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有了杜岑守店，陈珂总算腾出些时间来。
早间，他给杜岑设定了个创收指标，便出了门，此时正逛到南城门边。
往南城门出去，不要半个时辰便能到翠屏山。
陈珂先前店铺选址，也考虑到了这方面的原因。
在红儿的记忆中，魔宫内危险众多，他不想再跟这事扯上关系，所以店铺位置就选了一个相反的方向。
今天是市日，南城行人众多。
陈珂也图个热闹，钻进了小贩群中，一下看看这个，一下看看那个。
四下喧闹的气氛与前世无异，给陈珂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他喜欢这种感觉，又无法完全沉浸进去。
逛了一会，有些乏了，他便找了个临街面档点了些吃食。
老板给他推荐了沧阳城最著名的火蜥肉，他试着夹了一块。
肉质劲道，香味扑鼻，还不错。
听说这肉是南城卫到大漠深处捉来的，初春时节火蜥繁育才又机会抓到一些，平常时间吃不到。
所以这肉，自然而然也有些贵。
陈珂点了一小盘，就着米饭慢慢进食，眼睛随意扫动。
这座城市，好似又活了起来。
街上平添了许多服饰特异的外地人。
本地人的脸上，也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忽然，他眼睛被吸引住。
熙熙攘攘的摊贩中央，一个瘦弱的乞丐被不小心挤倒在地。
底层人本就容易被忽视，何况这个乞丐还是个孩子。
一个看起来不足九岁的孩子。
很快，他身上便多了很多脚印，有些是行人不小心踩上去的。
有些，是路边摊贩故意蹭的。
这孩子摸索着爬到路边，靠在路牙子上，眼睛也学陈珂一样，四下瞟动。
陈珂便是被他的眼神吸引住的。
那是一双清澈而倔强的眼睛，好似之前的一切遭遇，并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一样。
陈珂让老板又问老板要了些食物，带到孩子面前，给他递了过去。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我叫钰钰。”
孩子声音有些怯懦，她试着伸了几次手，最后才抓住食物，狼吞虎咽起来。
“钰钰……”陈珂跟着叫了一声，他这才发现小乞丐原来是个女子。
他招呼着女孩吃东西，时不时给他喂些水：“慢点吃，慢点吃，小心噎到。”
“嗯……嗯嗯……”女孩吃了一会，有些饱了，这才将包子拿在手上，用筷子昝着碗里的菜慢慢进食。
他吃了一会，抬起头，用大眼睛盯着陈珂：“谢谢哥哥！”
“哈哈……”看着这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陈珂不由心生喜爱，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用谢哥哥，钰钰啊，你家在哪？”
“我家？”小乞丐思考了一会，才道：“我家屋前有颗大叶树，树前有条小河，河对岸是座大山，爸爸让钰钰在山上等他，钰钰不小心走丢了。”
“有河有树？这不像是沧阳的环境啊！”陈珂心想。
沧阳位于大漠边缘，往北是尚武仙门治下的诸多帝国，往南是一望无垠的巨大戈壁。
从东走，是陈珂初次来到这个世界所在的那个坟场，再往东走，会遇到通云河，通运河的对岸，连接的是悟道书院的地界。
往西行去，则会到达海神祭司统治的沿海领域，那个地方，外人难得进去，里面的人也不出来。
小女孩所说的位置，按陈珂的猜测，多半位于悟道书院境内。
淮留国境内气候炎热，很少会有阔叶植被覆盖。
不一会，女孩吃完东西，有些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陈珂却为难起来。
若将孩子留在此地，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但若是带走，他又有些不愿，他没养过孩子，也不想养孩子。
思索半天也没想到个合理的解决办法，再看女孩，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直盯着陈珂。
陈珂莫名有些心虚。
“钰钰，你是怎么来到沧阳城的？”
“沧阳城是哪？”
“这便是沧阳城。”
“是有个好心的叔叔把钰钰带到这的，钰钰在山上迷了路，叔叔告诉我说，他知道爸爸在哪，就带着我来了。”
“那带你来的那个叔叔呢？”
“叔叔说让我等在这就能找到爸爸了，妈妈没在了，弟弟也没在了，我只有爸爸了，我想爸爸……哇……”
女孩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陈珂有些手足无措。
女孩口中的叔叔有很大几率是骗人的，但也有可能真的知道孩子父亲的下落。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若那人说的是真的，他将女孩带走，便是绝了她找到父亲的希望。
安慰了女孩一番，他决定将女孩留在此地。
路上的新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渐渐地，天色黯淡，摊贩们大多收起家伙，热闹的南市冷清下来。
陈珂在酒楼上等得发急。
小女孩仍坐在马路牙子上，手里拿着陈珂给他的包子慢慢啃着。
这时，有个青衫老叟来到女孩面前，似乎在女孩谈着什么。
从女孩发出的银铃般的笑声可以猜到，女孩与他应是旧识。
陈珂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这街逛得……”他在心中自语，便准备起身回家。
路过门口时，他大致能听到些两人的对话。
“阿伯，山羊叔叔呢，他怎么没来？”
“山羊叔叔有事在忙，让阿伯过来告诉你，你父亲去了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不回来了。”
“那钰钰要怎么才能找到爸爸？”
“你呀，只要沿着这条小道一直往南走，出了这个城门，再走一段路，会遇到一座大山，翻过大山继续走，你就能找到爸爸了。”
“爸爸在南边吗？”小女孩擦了擦眼睛，她或许有些困了，眼中的神采却没熄下：“谢谢阿伯，钰钰要去找爸爸了。”
说完，他便迈起小步子，坚定地向着南方走去。
“她往南走，真的会找到自己的父亲吗？”
陈珂的声音幽幽响起，走到近前，他才看到这老头戴着口罩，说话间言语闪烁。
成年人一看便知，这是在欺骗。
但他搞不懂为何有人会这样，连小孩子都欺骗。
她明明没了兄弟母亲，父亲也不见了踪迹。
她明明已经那么惨了，为何还会有人欺骗她。
“谁知道呢，或许能找到，或许找不到。”老叟早已发现了陈珂，见他询问，便兀自回了一句：“像这样的人，或许本就不该活在世界上。”
锵！
一声脆响，陈珂长剑出鞘，将老叟逼到墙头，剑锋已然带出丝丝血迹。
“我只问一遍，为什么？”
“嘶！”
老者长吸一口气，似是刚反应过来，又似是难忍脖颈上的疼痛。
他一下失了之前的高人风度，涕泪直流地求起饶来：
“壮士息怒！壮士息怒！老朽可从没害过这女孩。”
“说！怎么回事？”陈珂说着，剑又往下压了压。
“别！别！别！我说！我说！”
“老朽等本是西南镖局的人，这次接到一单生意，要运送一批幽兰国的奴隶到淮留国都。”
“您知道的，淮留向文，自然喜欢温婉女子。”
“然因地理位置及先辈倾向武道的原因，淮留女子气质偏向高大硬朗，所以幽兰女子颇受欢迎，也能卖个好价钱。”
“前几日，我等渡过通云河，方才上岸，便见到这小女孩一个人倒在沙洲上。”
“老板好心，加上这女孩也生得可爱，老板便将她收留下来。”
“哪曾想，这样的一桩善举，竟成了祸事，我等同行共计五十余人，等到得这沧阳城，竟只有十余人存活，其他人，皆尽奄奄一息。”
“开始，老板还以为遇了什么瘟疫，细细调查一番才发现，这一切都与这女孩有关。”
“我等哪里还敢留她，便只能将她抛在城中。”
“待找了住宿，大家气色稍稍回复了些，老板又觉不妥，他说自己一生虽不是什么好人，却没做过什么坏事，这才命小的来将女孩引出城去，莫祸害了这一城人的生命。”
“果真如此？”
“老朽哪敢有半句假话，壮士若是不信，自可随老朽到驿站查探。”
“谅你也不敢扯谎！”陈珂收起长剑，放了老者。
他在接触老者的时候，便得到了些关于此事的信息，老者说的话掺了些假，大体却没有胡编乱造，陈珂也便没再计较。
放了老头后，他追向小女孩，待到女孩身侧，他才放慢步子。
“钰钰，你知道吗，哥哥的爸爸，也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哥哥，你怎么在这？”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女孩抬起头。
他的气色已差到极致，嘴唇发白，干枯的死皮浮了出来，走路的步调也极为漂浮，好似一不小心便要倒下。
陈珂看得有些心疼。
“我知道呢，妈妈和弟弟没在了的时候，爸爸也跟我说他们去了远方，很远很远的地方，要钰钰长大了之后才能找到。”小女孩脆糯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和弟弟生病了、明明起床都要爸爸扶着，还要去远方。”
“现在爸爸也去了，就剩下钰钰一个人，但钰钰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女孩眼中突然闪出些莫名的明亮。
陈珂手掌紧握，他就这样陪着女孩向前走。
他不知道目的地是什么，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两人便这样一直走着，约摸一刻钟出头，城门已经近在眼前。
小女孩突然向前跑了两步。
远离了陈珂，她才回过头来：“哥哥，谢谢你，但你还是别再跟钰钰一起走了，之前跟钰钰一起走的哥哥姐姐们都晕倒了，钰钰知道，他们是因为钰钰才晕倒的。”
“谢谢哥哥给我吃得，现在钰钰要去找爸爸了！”
女孩说完，又迈着小步子朝城门走去。
高大的城门如同一道隔阂，渐渐将世界分割开了。
其中一部分叫城外，一部分叫城内。
一部分叫听天由命，一部分叫良心不安。
“谁让我遇到了呢……”陈珂心中感叹，他重重吐了一口气，在女孩快倒下的时候，将女孩抱了起来。
“今后，就让哥哥帮你找爸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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