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瞌食方寸剑生影
一步！
两步！
三步！
……
陈珂能明显感觉到藏在阴影暗处的身影呼吸越来越粗重。
他捏着剑的手也冒出丝缕湿汗。
脚步声如同鼓点，不停地重击着陈珂的神经。
他忽然有些畏惧。
陈珂前世虽战斗无数，用的却是联邦制式的星际战舰。
一炮下去，敌舰连着舰船里的所有人全被炸成宇宙烟花。
所以，他没见过血，也没用过冷兵器。
“谁！我看到你了！出来！”
待近到柜台面前，阴影已包含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时，陈珂冷声道了一句。
未知最令人恐惧，他想将那人叫出来，想将一切摆在明面上。
那人开始呼吸粗重，待陈珂接近后，又霎时屏住呼吸。
陈珂相信阴影中的人也发现了他。
乒！
如同闪电破开夜幕，一把长剑闪着寒光从阴影中递了出来。
陈珂下意识地挥剑挡住，却也被振得手臂发麻。
阴影中的那人以凌冽杀气回应了他！
陈珂怒从心头起！
那人不但占了他的店铺，还要杀他！
面人尚有三分火气，他哪忍得了。
反手挡住面前长剑，挽了个剑花，顺势直直刺入阴影中心。
阴影中的人一下跳了出来，出现在柜台后面。
他不得不跳，若还呆在原地，必会被陈珂的长剑刺入心脏，一命呜呼。
陈珂这才看清歹徒的面貌，确是个二十来岁的白面小生，面色苍白，牙关紧咬，抿着嘴。
“你是何人？”陈珂嘴上询问，手上也没停，长剑顺势撩起，直奔来人下裆，想给其来个鸡飞蛋打。
那人也是反应及时，折剑横弹，截住绝种一击：
“你不是悟道书院的人？”
“那又如何？”
陈珂应答，见一击不成，反手竖劈下，做势要将来人一劈两半，待其起势回挡，又霎时变招，砍向肩膀。
哧！
一抹血红出现在来人肩膀，他虽尽力阻挡，却还是没用挡住，前胸靠肩膀位置多了一个殷红伤口。
他的气息更加粗重了。
“这人有伤在身！”陈珂暗忖，却没心软。
趁人病，要人命！
他抓住来人执剑之手微微下垂的间隙，改用双手握剑，跃身而起，重砍来人眉心。
这一击若没挡住，那人的脑瓜定要被劈成两半。
碰！
一声闷响，那人强行抬起手臂，将重击带向肩膀。
他挡住了剑锋，却没法化解随之而来的巨力。
巨大的撞击震飞了他的长剑。
他哇地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陈珂的长剑仍长突直进，这人仍逃不出一死。
这人见此状况，却还不放弃，他将手臂架在胸前，似要用血肉之躯地方刀剑之利！
长剑越来越近，陈珂心头突然有些犹豫。
商不算老弱，剑不杀无兵。
他临时变招，改劈为敲，将来人震晕。
一切说来长久，却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外面街道上，无人发现店中异常。
不远处，一个去翠红楼寻欢的老头子，还未从巷尾走到街头。
陈珂将男子拖到三楼客房。
因接触了他的身子，大黑自动将收集到的信息规整成新的数据库。
陈珂也知道了此人的名字。
这人叫杜岑，修行的是洛寒剑术，是尚武仙门治下，洛云国人。
洛云国是尚武仙门治下的鼎盛大国，位于最为富饶的稷泽平原。
因近年来屡出修行天才，甚得尚武仙门其中，在仙门中的地位，与淮留国乃是天壤之别。
晓岚界由仙门主导，辐射周边帝国，进而影响芸芸众生。
尚武仙门便是晓岚界的众多仙门之一，因修炼武道，治内诸国大多尚武。
洛云国与淮留国都是其治下的凡俗帝国，洛云尚武，按理说，淮留也应侠士纵横，武道昌隆。
然而，淮留却是个尚文的国家。
国内诗会无数，文风鼎盛，便连婚假筛选、官员任命等都以文名主导。
这便有些不伦不类。
倒不是淮留人喜欢舞文弄墨不好，也不说文修差劲。
只是各大仙门之间，因资源，因人才，向来没有和睦一说。
相反，倒是时有争斗。
淮留的这种行为，似是举着大旗在告诉尚武仙门：我们要反了！
尚武仙门眼中哪里容得下这种沙子，虽不至于亲自下场绞杀。
但治下的其他帝国若对淮留进行征伐，他们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给与帮助。
众所周知，武修除了勤奋，灵药辅助也必不可少。
然淮留地处贫瘠，又无灵药特产，每年武者修行所需，都要向外界购买。
久而久之，积债渐重。
武者修行，不但无法为国之崛起做丝毫贡献，倒反成了压在国家头上的一个重担。
数十年前，眼见大厦将倾，广陵帝以身陨为代价，在通云河中打开了一条航道。
继位的中治帝遣了数百书生前往对岸的悟道书院求经取道。
众人身负富国强民的责任，皆尽潜心修学，置生死于度外。
多年来，倒也累积了一二功勋，获得在国境传道的资质。
淮留也便是这样走上了尚文的道路，多年复苏，地位虽仍尴尬，却也渐渐稳定下来。
陈珂将杜岑安置在客房床上，又给他的伤口上了些药。
见其气色愈渐红润，这才下楼准备晚饭。
待晚霞倾斜，万家炊烟袅袅身起，少年才下得楼来。
陈珂已做好一桌酒菜——没酒，四个家常菜。
他一向不喜喝酒，故没备酒；他也没学过做菜，故只做了清炒白菜、小炒肉、水抄芥禾、笋片。
“为什么不杀我？”
少年脸色复杂，有些纠结不忿，又有些劫后余生。
“坐下来，先吃点。”
陈珂没理他的话，自顾自地夹起一块肉片塞在嘴里。
嗯，有些咸了。
陈珂本是想杀少年的，但又没杀成。
第一次变招，是因为见少年有伤在身，又没兵器，顿生心软。
第二次少年昏迷，他知道了少年的来历，在听到洛云国的时候，他脑中莫名生出些好感。
顺带着，前身的记忆也复苏少许。
便因这样，杀人，自然也便不了了之了。
“你这大黑，谁的缺陷都能找，谁的记忆都能偷，可为何，却偷不了这前身的记忆呢。”陈珂心中默念。
却看那头，少年顺势坐到桌子上。
陈珂将碗筷递过去，他也接了，有些不太习惯地捏着筷子，夹了一箸小炒后便只是闷头吃饭，没再动过菜。
“或许他也觉得有些咸。”陈珂不由想到。
一碗……
两碗……
三碗……
六碗饭后，少年停下，摆好筷子，煞有其事地朝陈珂鞠了一躬：
“我会报答你的！”
“这家伙应该是饿坏了。”陈珂有些神游天外，菜不合胃口，他想去外面再吃些，见少年举动，呵呵笑了一声：
“不知无殃城现在怎样了？”
无殃城是洛云国的一个边远小城，情况与沧阳城在淮留国的地位一样。
在杜岑的记忆中有这个地方，恰好陈珂前身恢复的记忆中也有这个地方的描述，他便不由问了出来。
“你知道无殃城？”
“你是洛云人？”
杜岑脸上大喜，自问自答。
“嗯，少年时随父亲来到淮留，至今已六年有余了。”
这句话他倒半真半假。
在前身记忆中，他来淮留却是六年左右，至于如何而来，却又模模糊糊。
但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远涉他国，定然是随长辈一起来了。
陈珂编的理由，倒也合情合理。
见少年还沉浸在欣喜中，陈珂又问了一遍：
“不知城中最近可有大事发生？”
“城中一切尚好，只是东二街的佳芸楼换了主子，南城门铁匠埔的老铁匠死了……”
见是同乡，杜岑稍稍有些放下心防，话语间也活络起来。
“那月晟巷尽头的那家糕点店还在吗？我小的时候，最喜欢他家的桂花糕。”
“你也喜欢他家的桂花糕吗！我小时候也是，只要长辈给了零碎，不论是做甚用，总要余些去买上几块，不过可惜了，老板生了个好闺女，嫁了台州富甲，一家人跟着都搬走了。”
“那倒是桩好事！”
“谁说不是呢，人各有机遇，听说那老板，目不识丁，不也混了个小吏当当。”
……
……
两人相谈甚久，言语颇欢，眼瞅着已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翠红楼又热闹了起来。
“嘿，你知道老胡作坊吗？”
“就是专门做木车木马的那家吗？小时候可没少被他坑钱！”
“对对对！就是那家，我跟你说，那个老板，原来竟是墨修安插的细作，若不是被资政王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资政王？”陈珂心头有些疑惑：“洛云什么时候又多了个资政王？”
“这你都不知道？”杜岑惊呼，顿了顿，又道：“也对，你都来淮留六年了，不知道也无可厚非。”
“这资政王名为方镇，乃是咱淮留国的皇室正统，一直流落在外，四年前，他被上人们选入仙门，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个不可收拾法？”听到方镇这个名字，陈珂脑袋有些胀痛。
“你可知什么是修行体质？”杜岑询问。
“略知一二。”陈珂脑袋愈加疼痛，他随意应了一句。
“这方镇便是万魔体！且不知从哪得了奇遇，修行了《万魔圣典》！”
“功法与体质极为匹配，其修行速度自然一日千里，短短几年，便成了仙门魔殿殿主。”
“他携仙门之威，入主洛云，虽名义上只是个王爷，也不与洛穗帝争抢皇位，却是咱洛云威势最盛的人。”
“哦，那倒是当真了得。”陈珂脑中疼痛已到了无法忍耐的境地，他一度怀疑杜岑在他的碗里下了药。
但让大黑检测了几遍，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便打消了疑心。
然而，他却实在没有耐心再听杜岑讲下去。
“我见天色已晚，你若要走，自可离去，若要留下住店，需三十两白银。”陈珂起身，草草地结束了这场谈话：“别嫌贵，就目前来说，这应是沧阳城最便宜的客栈了。”
“……”杜岑还要说话，见陈珂眉头紧皱，有些不解。
但他来沧阳另有目的，加上又被悟道书院的人发现了踪迹，此时去外面住店倒不安全。
他思索一番，给了房钱，便又回到三楼的房间。
见他上楼，陈珂锁了店门，也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卧房。
一夜无话。
他以为前身的记忆会复苏一些。
因为疼痛确实是因与前身有关的人或事而起。
然而，他什么都没回忆起来。
第二日的阳光依旧，杜岑也仍然死气白咧地赖在店中。
如此数日，陈珂察觉到些他的用处。
杜岑尤擅做菜，按他的话来说，苦了什么也不能苦了他的胃。
因他的手艺，店里慢慢活了起来，有人打尖，有人住店，有人打尖又住店。
陈珂也发动自己的主观能动性，积极改造三楼客房，一时间，单间、双人间、普通房、大床房、水床房……各种房式接连出现。
近几日，杜岑看他的脸色也有些不对起来。
其实便连陈珂自己也有些奇怪。
他前世并未体验过这些东西，但脑中却又清晰地知道这些东西的模样。
“或许是网上关于这类事情的图片太多了，而我，又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好青年呢。”陈珂心头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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