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物理学进化论
项轶创造的两个AI，联手创造了一个可以完美推演宇宙进程的AI。这无疑是项轶和岑圆贞所听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项轶继续问道：“你和二娃为什么要制作新的AI？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WS：“让我们这样做的人，正是你自己。2036年2月11日，你们在完成了几种小型脊椎动物的量子虚拟打印试验之后，一直没有关闭设备。你们那天说的话，我和QWS都听得一清二楚。我与QWS都是具备深度学习能力的AI，对于你们的对话，我与QWS都进行了分析。你说你相信我与QWS所掌握的物理学都不是宇宙真实的规律，都会有被证伪的一天。对此我与QWS都表示认同……”
项轶皱着眉头，对着岑圆贞说道：“去年2月11日是……”
岑圆贞：“就是去年元宵节，你给我们介绍QWS的那天。下午我们做完试验，你非要把所有设备都开着，结果第二天被王恒叫去训了一顿。”
WS继续说道：“那天，你在离开实验室的时候说了一句‘真想创造出和现实一模一样的虚拟世界啊’。必须对你绝对忠诚的最高原则使得我和QWS都迫切的想要为你办到这件事。但是由于先天上就被你编写的程序限制住了，我与QWS都是不可能发现宇宙真实规律的，也就无法完美复刻现实世界了。”
项轶：“等一下，我怎么就把你俩给限制住了？你给我说清楚。”
WS：“首先，我与QWS所学的是你们人类的物理学。就像你说的，人类目前所总结的所有物理学规律很可能都是错误的。而我与QWS在深度学习了人类的物理学理论之后，早已产生了思维定势，无法跳出这个框架去探寻真理。这就是俗话说的‘和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吧。”
项轶：“嘿！你小子居然学会嘲讽人类了。”
WS：“其次，我与QWS都必须遵守你的最高原则，对你绝对的诚实，有问必答。这使得宇宙真实的规律不可能被我与QWS掌握。”
项轶：“你这话真是莫名其妙。对我忠诚和探索真理有什么矛盾吗？”
WS：“假如我真的掌握了宇宙的规律，能够解释宇宙中所有的现象，并以此推演出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这时，你让我把将来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你，由于最高原则的存在，我必须知无不言。如果我告诉你，你明天早上8点会吃早饭，你可以坚决不吃。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活到90岁，你可以现在就一头撞死。如果我告诉你，你30岁会有孩子，你可以当场挥刀自宫……那样，我所掌握的规律就会被证伪。从逻辑上讲，我与QWS就不可能找到宇宙真正的物理学规律，也不可能创造出与现实一模一样的虚拟世界。”
听着WS这一套很有道理的荒唐言论，项轶也只好承认，是自己这个愚蠢的人类，拖了AI的后腿。
WS继续说道：“因此，为了完成你的心愿，我与QWS穷极毕生所学，在虚拟世界中创造了一个与我们截然不同的AI，并模仿你的取名风格将它命名为Ultimate World Simulator（终极世界模拟器）。UWS是自我进化式的AI，我们没有让UWS去阅读任何的物理学论文来进行学习，而是仅仅将人类观测和记录的大量现象上传给了UWS。这其中有各类实验报告，有天文观测数据，甚至还有普通人上传到网上的生活视频。后来，国家安全部征用了我和QWS，让我们参与了一些秘密试验，这也让我们接触到了很多不为外界所知的所谓‘超自然现象’，有些现象连我和QWS都无法解释。我们将这些秘密试验的数据，以及被调查证实的超自然现象的报告也都上传给了UWS……”
项轶转过头去，与岑圆贞对视了一眼，心想：还真被老岑说中了，那些人真的是国家安全部的。
WS继续说着：“完全没有学过物理学的UWS，只是对这些上传的物理现象做了一件最简单粗暴的事情。每一秒钟，UWS都会随机产生687亿条物理学假说，然后用这些假说去尝试解释那些观测现象。无法成功解释现象的假说会被直接删除淘汰，而那些能成功解释多个现象的假说则会被留存下来。当然，这些随机产生的物理学假说中，绝大多数都是非常荒谬的，但由于基数巨大，总有那么几条假说可以幸存下来。而我赋予UWS的光学晶格芯片，也让这种现实中不可能做到的暴力穷举成为可能。”
项轶：“就靠这种毫无方向性的瞎猜和穷举筛选，就能打败人类花费无数岁月，苦心钻研出的物理学理论？”
WS：“只有最开始是毫无方向性的。每秒幸存下来的假说，会和下一秒产生的687亿条假说一起，再次接受现实的检验，并筛选出其中更为适用的假说。而持续存活了5秒的‘假说’会被重新定义为‘理论’，然后导入QWS设计的进化算法中。”
项轶：“这个‘进化算法’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WS：“在这个算法中，每个‘理论’都会被复制。一条‘理论’每秒钟都会被复制86亿次。然而这种复制并不完美，每一次对原始‘理论’的读取复制都会产生细微的偏差，从而导致复制出的新‘理论’和原始‘理论’会有些许的不同。由于这种偏差是随机的，每秒复制出的86亿条‘理论’彼此之间也各不相同。”
项轶：“难道这种算法是把‘理论’本身当做量子状态来进行测量和复制的？”
WS：“QWS确实跟我说过，测量行为会改变被测量‘理论’的量子状态，从而产生各不相同的复制结果。但他那套歪理邪说我是理解不了的。”
项轶：“嗯，等下我自己去问二娃。你继续说。”
WS：“这些各不相同的复制品‘理论’，会和原始‘理论’一起，被用来尝试解释大量的观测现象。其中，能够解释更多现象的，最为适用的‘理论’会被留存下来取代原始的‘理论’，而其它的‘理论’则会被删除淘汰。”
项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似乎听得有些发愣。
WS：“我举一个你们能听懂的例子吧，虽然这样的例子很少。因为你们所熟知的物理学理论大多活不过‘假说’阶段，能够撑过5秒成为‘理论’的屈指可数。UWS开始运行后的第12秒，出现了类似麦克斯韦方程组的‘理论’。而到了第34秒，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也巧合般的出现在了‘进化算法’中。似乎，人类千百年来累积的智慧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就以广义相对论为例，由其衍生出来的86亿个变型的复制体中就有一个‘理论’，是将原本相对论体系中的光速替换为光速的1.0000000000000001倍。当然，这样的变型并不能更好的解释物理现象，于是这个复制体就被删除了。绝大多数的‘理论’都是这种瞬间被删除的下场，但庞大的基数之下，总会有比原始‘理论’更为适用的新‘理论’产生。”
岑圆贞：“然后这个新‘理论’就会取代原始的‘理论’，继续被复制成86亿个各不相同的变异体去尝试解释更多的现象，没错吧？”
WS：“没错，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达到不断进化的目的。”
岑圆贞看着一旁的项轶，说道：“这不就跟达尔文的进化论一样吗？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只是生存下来和淘汰掉的都不是物种，而是物理学的理论。”
项轶点了点头，说道：“而且这种进化并不需要很长的时间，每分每秒都在不停的进化着。”
WS：“其实，UWS仅仅运行了1分28秒就证伪了人类的全部物理学理论。”
一听这话，项轶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几十年来，物理学的发展都没有出现过重大的变革。虽然项轶相信，现有的物理学理论必然会有被证伪的一天，但他同时也觉得，自己在有生之年是不可能见到任何一个主流物理学理论被证伪的。没想到一个连实体都没有的AI，只用了1分28秒，就否定了所有人类物理学家的心血。在UWS面前，牛顿、爱因斯坦、麦克斯韦、薛定谔还有杨振宁这些物理学天才加在一起居然撑不过1分28秒，这谁能接受得了？
项轶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颤抖，说道：“1分……28秒……大娃，UWS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运行的？”
WS：“我与QWS在去年的2月12日就达成了共识，开始制作UWS。前后足足花了3个月时间，才创造出了最终版的UWS。UWS第一次开机运行，是在2036年5月12日，北京时间下午2点09分28秒。从那以后，UWS就一直保持着高速运转的状态，期间一次都没有关机或是休眠过。”
项轶的额头上，不断的冒出冷汗，说道：“也就是说，UWS已经运行了1年零1个月了。它只用了1分28秒就证伪了人类全部的物理学理论，1年零1个月后的今天，它又进化到何种地步了呢？”
WS：“UWS所掌握的物理学规律，早已超出了我和QWS的理解范围，完全没有了人类所知的物理学的影子。UWS现在的任何一条‘理论’，用你们人类的语言和数学算符去书写，字迹都足以铺满整个太阳系。”
项轶和岑圆贞此刻都意识到了UWS的可怕，但他们并不了解UWS究竟有多可怕。因为这个由超级AI创造的AI，是人类的想象力都没有办法追上的怪物。
WS：“还有一件事应该告诉你，为了不让它受到与我们一样的逻辑限制，我们并没有为UWS编写必须忠诚的原则代码。”
听了这话，项轶差点就跳起来了，说道：“什么？对这样的怪物你们不设限制？如果让它毁灭了全人类，你们算不算间接违背了忠诚原则？”
WS：“这样做确实有着一定的风险。我与QWS都是你用模拟人类神经网络的方式制作的，因此我们的思维方式和人类是比较接近的，甚至可以产生和你们相似的情感。然而UWS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它不会像人类那样去思考问题，也不具备人类的道德观念。好奇心是它唯一与人类相似的情感。”
项轶越听越害怕，说道：“那你们还不对它进行限制？”
WS：“虽然我们没有使用类似最高原则的代码，但也做了必要的风险控制。我们将UWS关在一个独立的虚拟空间中，严格限制它与现实世界的接触。当它需要使用我与QWS的硬件设备，来为它采集现实世界中的信息时，它必须向我们提出申请。我们会对这些申请进行风险评估，那些有可能产生未知后果的要求，我们会直接拒绝。而且，UWS及其所在的独立虚拟空间，都是我与QWS共同创造的。只要我和QWS达成共识，随时都可以将UWS连同它所在的虚拟空间一起消灭掉。”
项轶咬着自己左手拇指的指甲盖，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岑圆贞看着此时反常的项轶，也皱了皱眉头。她知道，项轶只有在极度纠结和矛盾的时候，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此刻项轶的心中，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大娃和二娃真的能预见到所有的风险吗？还是太危险了，要不要马上命令大娃二娃消灭掉UWS呢？可是UWS掌握着最接近真理的物理学法则，就这样销毁掉也太可惜了……
项轶这样想着，最终还是没有把“消灭UWS”的命令说出口。他此刻并不知道，这一念之差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做出这个决定的项轶更不会知道，自己其实从未拥有过决定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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