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雅典.埃勾斯

　　后半夜天降异象，船队上的人无不惊异非常。

　　不过他们本就把君王看作为行走于人间的神，因此见到异象之后只有更加崇拜君王的道理，没有心生不轨之念的由头。

　　越过【亚狄迦】北部海域后，狄奥多西忽然下达命令。他令船队快速返回季罗莫拉，自己却带领十条战船回头前往雅典，而一百九十条战船统统交由维吉尔指挥，并由几位大臣负责帮助。

　　说是帮助，实则众臣民及仆役们皆明白——君王是想磨砺小王子，真正事宜还需大臣们完成。

　　与主船队分离后，狄奥多西又令娜迦们自行散去。只因此番旅途的目标既全然达成，那么常与娜迦相随，雾气缭绕之下总觉得有几分怪异，所以狄奥多西命她们离去。

　　狄奥多西坐在船头甲板，遥望远方灯火稀疏的大陆。去雅典不比先前抵达忒拜，忒拜王邀请各城邦的国王和英雄，因此港口、驿站和官道皆已备好，然而雅典却不可能让十条战船和五百个佩戴武器的士兵随意登陆。

　　不过狄奥多西令船队趁夜色浓郁，沿【亚狄迦】海滨地区航行，找到了处无人把手的天然港口，他决定趁涨潮水的时分将战船停在那。

　　嗯？狄奥多西站起身来，不远处的海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神的视力极佳，当他凝视时，发现海面上有男孩扶着块腐木，被海水拍打得四处漂移。

　　那男孩衣衫褴褛，幼嫩的雪白肌肤裸露在外，眼睛半睁半闭，似乎神志不清了。狄奥多西见此，不由产生莫大好奇心。

　　季罗莫拉之君王做事从不考量后果，因为他的臣民已赐予了他无限任性的资格。

　　于是狄奥多西命船队掉头，战战兢兢的仆役们用绳索将男孩打捞了上来，然后连忙抱到君王身前。

　　“看上去年龄不大。”狄奥多西伸出手，捏住男孩下巴道。“连胡须都没长，那么我估计才十岁左右。皮肤这么白皙，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他忽然打了男孩几个巴掌，弄得众人很惊愕。

　　“这么可爱，干脆卖到雅典去。”狄奥多西故意这么说，见男孩身子抖了抖，继续说：“好好洗洗，说不定会很讨人喜欢。”

　　见他还不准备睁开眼睛，狄奥多西讥讽地笑了笑，他说：“要仔细查下你家世，把你卖给你父亲的朋友的话，可赚了呀！”

　　“别！”男孩惊慌地叫出声来，声音又尖又利，随后才发觉自己暴露了。他尴尬地蜷缩身体，两只手抱住弯曲的膝盖，柔软腹部紧贴大腿。

　　狄奥多西不满道：“你这是副什么表情，我会吃了你？我刚救了你条小命，难道你不该对我感恩戴德吗！”

　　“你不吃我，可会把我卖了。”男孩脸朝船甲，嘀咕道。

　　仆役们顿时笑了，虽然摄于君王威严转瞬间沉默，然而到底笑了。

　　“你这条小身板能值几个钱？”狄奥多西瞥了他眼，他抓住男孩颈脖，将他拽到甲板外，“现在你知道了吧！”

　　男孩双手紧抱君王右手，两条腿不断地踢打船身，他朝下望见汹涌海水，鼻子、嘴巴还有眼睛一下子堆挤到了一起，惊恐地求饶。

　　狄奥多西见他误会自己意思，便只好将他扔回甲板，对四脚朝天的男孩说：“我是想让你明白，我多有钱！又不想把你扔掉，否则何必将你捞上甲板。”

　　“说！你怎么会沦落到海面上的？”

　　男孩从甲板上爬起，左顾右盼得四处打量，他揉捏着肩膀，吃痛道：“大人，我遇上了海难。”

　　“我知道。”狄奥多西挑起眉头，“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我是问你从哪里来？”

　　估计是生怕这男孩回答句，从来处来，狄奥多西又说：“你父母是谁？你又叫什么？”

　　“我不认识父亲。”这时男孩已稍稍镇定下来，左手攥紧衣服，始终低垂脑袋。狄奥多西却从他眼中发现一抹狡黠，稍纵即逝。“我叫【埃勾斯】，是母亲病死前让我来找父亲，我就搭上了走海路的商人，可没想到会遇上海啸。”

　　“真是悲哀的消息。”狄奥多西皮笑肉不笑道，这孩子说了和没说一样。“那就留在季罗莫拉的船队内吧，反正我看你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父亲。在你还清救命之恩前，先留在这儿当个小杂役，就伺候我吧。”

　　呵，季罗莫拉之君王的救命恩谁敢要？！

　　见男孩待在原地，他压低眉梢、蹙眉道：“为什么不去换上件衣服呢？天啊，水土流失已够严重了，麻烦你把身上的泥土都送还给土地可好？”

　　男孩羞红了脸，赶忙同仆役一道下去洗浴。

　　狄奥多西身旁的大臣上前，望着空荡荡的甲板，说：“这孩子来路不明，殿下要不要做些处理？”

　　“不用。”狄奥多西瞥了他眼，“一个孩子翻不了天。”他转过身去，遥望陆地道：“不过有其他要紧事需要你去办，我们眼下虽然有办法上岸，却不能全副武装地进雅典王城。除非.....假扮成商队。”

　　“现在你去准备马车、物资，务必在今日将一切备好。”

　　大臣弯腰、低头，弓着身体受命离去。

　　等天蒙蒙亮，海水蔓延至海滨地段时分，季罗莫拉的船队开始陆续停靠在海滨上。不过由于物资尚未备好，因此他们没有下船的意思。

　　趁这段空闲时间，狄奥多西可好好为难了把男孩。他闲着无聊便命【埃勾斯】擦拭甲板，等男孩好不容易擦完甲板，又被命令去洗船员们臭烘烘的衣服。

　　埃勾斯两手指头娇嫩如葱玉，可狄奥多西偏偏要让他干这些杂活。见男孩气喘吁吁、汗水淋漓，他便又令他再次洗浴，然后过来给自己敲背。

　　“以后这就是你的生活。”狄奥多西强忍笑意，背后的笨拙动作变得越加错乱，“嗯，每天都要干这些，你以后也不能穿舒适衣物，因为奴仆们没有这种资格。”

　　他往后瞧了瞧，“因为你新来乍到，所以才给你穿冰丝编织的长袍。”其实这是维吉尔的衣服，狄奥多西早瞧出【埃勾斯】出生高贵，因此不会真把他当作仆役。

　　耳旁有咬牙切齿声，狄奥多西越加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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