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仙桃不仁，桃核有义

　　忘忧左手拿着个仙桃啃得欢实，右手勾着一个晃晃悠悠的果篮，里边躺着些今儿早上起来刚摘的桃，晨露欲滴未滴，衬着水红水红的桃，模样十分喜人。

　　大仇得报，该谢的仙君自是少不了，这正是给尤真仙人备的谢礼，忘忧自觉情深义重的很。

　　行至南天门，门口站着几个白袍的仙兵，她往前几步，正要凑上去问问尤真仙人的居所。右脚方才提起，几位仙兵大喝一声:“南天门止步。”随着嘹亮的声音一起而来的是几把一人高的长枪，正凶神恶煞地横在她面前。

　　她急忙连连摆手道:“几位仙人莫怒，我乃王母身前的仙娥，前几日得了一位仙兵的好心相助，今日备了些仙桃做谢礼，却不晓得这位仙兵的住所，想着或许能来南天门碰碰运气，许是他今日不当直，我遍寻不得，只好来求助几位仙兵大哥。”

　　仙兵们收起长枪，这才有一位仙兵礼貌的回话:“原是王母跟前的仙子，得罪了。如今三界不太安稳，天宫戒严，仙子若无大事，还是不要在南天门附近走动的好。不知仙子找得是哪一位仙兵？”

　　见他说的真诚，不似先前那等凶悍模样，忘忧心下感激，向他行了一礼，道:“我寻的仙人，他唤尤真。”

　　那仙兵眉目纠结，似乎正在深思，想了会又转头去问其他仙兵:“你们可识得那位仙兵？”其他仙兵想了想，齐齐摇头:“未曾听过。”

　　最开始回话的仙兵转过头来看着她道:“仙兵仙将统共有十八路，由不同的星君辖制，前些日子南山出了些乱子，天帝派了一路仙兵去平乱，仙子找得那一位许是随着去了。”

　　南山乃是三界的交合处，上通九重天，下通人妖两界，于天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说起近日南山的事来，忘忧自然早有耳闻。这都要多亏九重天上第一长舌司禄星君。天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司禄一手管着小金库，一手还要与月下老儿抢红绳的饭碗，便是顺风耳的职他也抓的牢牢的。这三界之中，四海之内，除了天家的事，他都能掺上两嘴。忘忧与他还算有几分扯嘴皮子的交情，因此，她晓得的事，俱是从他那儿听来的。虽司禄说话总爱不着边际的扯淡，但剥个皮去个尾，倒也有几分真。

　　从他嘴里听来，南山的事，本来并不是什么大事，起初只是多了一些求仙问道的道士，后来听说是有妖族作祟，四处在人间传扬南山有长生不老的仙药，乃是修仙飞升之地。一时间风言风语甚嚣尘上，最后竟然惊动了凡间的帝王亲自派了十万兵将驻守南山，求长生不老之道。扰得南山各处的地仙们怨声载道。

　　本来三界应是各不干涉，各自为政。

　　可这种修仙之说显然是虚假之词，非正道一途，且若是南山起乱，势必会对一重天造成影响，若妖族趁机上一重天作乱，实在不妙。

　　可忘忧其实并不大关心这个，毕竟这跟她一指头修为关系都没有。她现在只想找到尤真仙人，把这一篮子的仙桃给他，只是他好像并不在天界，那可真是不赶巧。

　　再过两日太子便要去南海做那劳什子水君，现在便是仙娥也要忍不住议论太子是否失宠。有仙人说他得宠，如今天妖两界小纷争不断，将太子派去南海，那自是信任看重他的表现。可也有仙人说他许是失宠了，所以天帝才将他赶去南海这鸟不拉屎的地界。诚然，后者附议者众。

　　南海又穷又偏。这事儿四海八荒里没人不晓得。这便怪不得人家南海水君一娶妻就急轰轰地携美远游了。

　　忘忧时常忍不住感慨，仙君们，你们真的太闲了。

　　太子失不失宠她不关心。她只是觉得日后这寂寥草生将要少一份乐子，这便有些令草惆怅了。

　　等再一次见着尤真仙人时，太子玉树早已去了南海，临别之际还将七彩鸟送与了她，而那一篮子的仙桃早就只剩了一堆桃核。

　　她便将上次的事情与他一说，顺便将他的居所也打听个清楚。

　　尤真仙人笑说:“你那一篮子仙桃莫不是在蟠桃园里偷的？”

　　忘忧摸了摸鼻子，辩驳道:“这怎么能算偷呢？我这顶多算劫富济贫。况且，我这也是为了仙人你呀？”

　　听了她这话，尤真仙人哭笑不得。他向她缓缓伸出一只手，宽大的白色袖袍更衬得他的手瑕白如玉、骨节分明。他说:“那桃呢？”

　　她侧身避开他的手，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桃被花红柳绿吃了。”

　　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花红柳绿，她又解释道:“花红柳绿就是太子送给我的那只七彩鸟啦。它可皮可皮了，你的桃就是被它吃掉了，跟我可没有关系。”

　　上次从老君处拿了仙丹，她可是好好整治了那只臭鸟一番，还拔了它四根尾羽。为了让它深深铭记惹恼她的下场，她便给它取了个名字，花红柳绿，可谓应景的很。

　　虽然每次唤它时，它屡屡表示不配合，眼白更是翻上了天，忘忧却乐在其中，每次回屋第一件事就是要将它的名字唤上十遍，欣赏它气不得又骂不得的样子，真是草生不可多得的乐事！

　　“尤真仙人那日去哪里了？”她又想起来这个问题，既是好奇也是想躲开仙桃的事。

　　他看着她，她的杏仁眼儿一亮一亮的，闪着狡黠的光。

　　尤真仙人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不是在百花宴外，而是在百花园里。

　　寒霜凛冽，百花寂寥。

　　唯有一株黄色小花亭亭玉立，就好像有春天的风从另一个时空翻山越岭，送来这一点微薄的春光，自此，光阴不再如此泾渭分明。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他想用这句话形容她，再合适不过。

　　百年过去，一颦一笑，那朵花已经如此生动。

　　他笑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武德星君令我处理些要事去了。”

　　她冲着他眨眨眼，然后眯眼一笑:“我早就猜到啦，你定是去南山了。”她又围着他好奇道:“南山是什么样子？可有天宫好看？可有天宫好玩？”

　　似乎每次与她说话总是忍不住想笑。尤真仙人又笑了:“不知道的仙君定以为你是猴子精变得，又爱偷桃吃又爱瞎玩闹。你若是好奇，改日有时间我捎了你去，让你知道个痛快。”

　　忘忧正浮想联翩，直接略过了偷桃俩字，满心欢喜于最后一句。

　　她的眼睛更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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