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闹剧
湘贺中学，坐落于西北著名首府城市的郊区，俱往矣这里曾是塞外大漠，但现今已随着人类的科技进步与城市的发展扩张而变成了著名的旅游景点。
这所中学在市里四所私立学校里排行最末，偏生建筑最为宏伟，经费最是宽裕。
有人曾统计过，每年光是湘贺那两栋科技楼的设备维护和墙体粉刷的钱就够其他几所高中的当年教学经费总和，更不用提这所见鬼的学校还有九栋教学楼，五所学生公寓了。
堪比师范院校的私立中学，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培养国家未来栋梁，社会明日精英的地方，但这所学校最令人非议的地方也恰在于此：湘贺的升学率连年稳居全市倒三，学生素质良莠不齐，教师资质高低不均，能拿得出手的除了各种阔气的校内活动，也就只有全市出名的学生群架了。
据说湘贺学生的生猛程度在其他所有中学的学生中排名第一，至今依然流传着“湘贺闹事，震动全市，师生打架，名满天下”的美誉。
前些天还有传闻说湘贺某老师和学生发生肢体矛盾，致学生残疾，家长带着二百来人围了校门理论，被该老师叫来的几车社会闲散人员给打成重伤的消息。
没办法，湘贺中学生源多为家里有钱的主儿，不管是分数线上还是线下，只要你能交得起那数十万的天价择校费，就算你是在逃通缉犯也能进去圆你的大学梦。
至于高分的好苗子？每年奖学金最可高达百万，数十个提名虚位以待，还愁招不到好学生？
曾有好事者在私下暗讨过，这所学校之所以连教育局都不敢动一下，不是因为每年靠着那几个考进洗浴（清华）技校（北大）的尖子生，而是因为其背景之深已经到了凡夫俗子想不到的程度。
坊间传闻没几人会当真，但黄奇赡对这个说法却是相当认同。这家中学的投资方是他所隶属的一个国际性组织，学校中上到校董中的核心人物，下到保安队里的队长，无一不是组织的内部人员。
这家组织名曰极光，与世界各国合作广泛，专门处理异常事务，为一些政权所难以启齿的特殊领域工作，并帮助无神论者排忧解难。
而这所学校，其实是极光组织为便于收容行动所建立的教育产业罢了。
......
初秋已过，骄阳却依旧灼烈的令人不敢直视，纵使此刻已值午后，几片薄云让熠煜的阳光变得稍稍柔和了点儿，但也仍没有人会傻到就此张目结日，盯着太阳一动不动。
当然，这种结论得排除某些装傻的人。被班内同学认为是智力低下的黄奇赡此刻正站在操场上，仰头望天，做着与他诨号相称的事情。
良久，黄奇赡瞌上眼睛，低头叹了口气。两滴泪水从他眼角缓缓垂落，在一旁见怪不怪的毛宇浩看来，这孙子只是被光晃着了，谁让他总是间歇性地突然犯傻呢。
没人愿意搭理这号人，就连他也只是因为校园生活的枯燥无味才跟黄奇赡偶尔聊聊。毕竟邻桌近水楼台，此外也没多少人对他那么友善，毛宇浩只得用一些可能两个人都觉得智障的对话来放松神经。在他自己看来，这算是日常消遣中较为有趣的一环，即使这样会被那帮自诩为“智力发育正常”的同学们……视作屌丝。
“太阳好看吗？”郭霖走到黄奇赡旁边，好奇地发问道。
黄奇赡闻言睁大眼睛，连连点头，那真诚到令人发麻的笑脸几乎贴上了对方的脸：“好看啊，不信你看看呗。”
这句话引起了班内一些学生的注意。正在旁边打篮球的男生见到此状不禁喉头一动，几欲出声提醒这位新同学：这个家伙是真的智商不正常！你别过去跟他搭话，有危险不说还可能会掉份儿呐！
可碍于面子，加之忌惮黄奇赡的恶名，他们只得用“饱含善意”的眼神提醒这个长相俊秀的哥们儿，希望他能识得眼色，听得人劝。
发现新生和黄奇赡不对劲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在男生小意地引导下，他们很快察觉到了事情的有趣性，并被动进入了对郭霖下一步动作的猜测。
然而听到这句蠢话的郭霖并未如他们所料，他没有立即对黄奇赡比出某些不雅的肢体动作，反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旋即在众人惊愕、惊疑乃至惊恐的目光注视下抬起了头，直愣愣地看向天上那一轮金灿灿的太阳！
“完了，又疯一个。”
一旁还处在尴尬境地的众人终于凌乱了，原本晦涩面部表情如风袭麦田般逐一僵硬，加之以不约而同的扶额叹息动作，乍看起来着实精彩。
“傻逼！都什么玩意儿啊。”终于有人忍不住骂了一句。骂人的男生仿佛做了件最正确不过的事，双手插兜，得意地扫视着围观者们略含赞许的表情。
黄奇赡看都没看直接回道：“我是你爹！”
辛辣刺耳的言语让被骂之人一时间乱了节奏，被侮辱的羞恼、被傻子突然回敬的意外、被他人看在眼里的奚落、以及老父亲被口头顶替的愤怒一股脑儿地涌上了脑子，直把他冲的有些晕。情急之下他昂起涨成猪肝色的脸，厉声叫嚷道：“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黄奇赡听笑了，说什么？怎么说？为这些本就满怀偏见傲慢的同学们增添点儿乐子？
所以他一句话没吭，偏头看向早就溜到一边看戏的郭霖。
见到黄奇赡半晌没有吭声，男学生高潮般赤红的脸上浮现了得意地神情。他扯了扯因为“个性”而故意穿不利索的校服，用比校服上斑驳污渍更为肮脏的轻蔑眼神盯着黄奇赡喊道：“说啊？怎么特么怂了？爷爷给你这个机会！”
黄奇赡认输般的低下了头，毕竟他是被贴上标签的人，哪怕百般辩驳也依然不会改变对方看他的角度。就算他说的话是定论是至理，落那些在带着有色眼镜的人耳中，也往往会被理所当然的划做是弱智的瞎讲。
周围看戏的学生不闲事儿大，各自唏嘘怪叫，几个熟悉如自家马桶的面孔出现在人群中开始窜蹑，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十分怪异。
周围的冷嘲热讽愈发难以入耳，黄奇赡听了会儿，长长叹了口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要是再这么让起哄下去，恐怕将来不管怎么搞，黄奇赡都逃不过被各种校门口约。
黄奇赡早就不怕这些披着人皮的东西找事儿，但依旧恶心于此。
“刘明杰，听好了”黄奇赡无奈地抬起了头，突然笑着和声说道：“你妈操我。”
声音不算高亢，也不算细微，却恰到好处地让周围不管班内还是班外的吃瓜观众都听了个清楚。
“卧槽。”
“哇！”
“妈耶！”
……
有人嘶地一声倒吸了口冷气，暗自钦佩并惊愕于这句脏话的声光效果。有人则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咧着嘴夸张地大声吼到：“卧槽这么狠啊！我要是你我绝对忍不了！”
名叫刘明杰的男生愣了，随后眯起了他那本就狭长的眼睛，一步步靠近黄奇赡道：“我他妈跟你说，等会儿你要是躺在这儿了，只能怪你人不行！你随便去告老师，现在都可以。”
“哦豁？”
黄奇赡诧异地的看着对方道：“讲道理，你自己要为父再说一遍，怎么现在又发脾气了？”
“噫……”
“啧啧啧，啥事情打一架不就都解决了。”
起哄的人越来越多，不管他们平时让老师觉得有多好、在父母的身边表现的多懂事、在暗恋对象的面前是多么的优秀……但在此刻，他们都只是没有任何素质可言的无脑观众。善恶在此开始模糊，人性的“闪光点”暴露无遗。
对于黄奇赡这种不受待见的学生来说，成为大家集火的目标是家常便饭，在校园这个圈子里，包括他自己都觉得是正常现象，即使看上去谁都不太光彩。
“打他啊！他他妈都那么说了你还愣着干嘛啊？”
“废什么话啊，要打就往死打啊！能动手就别逼逼！”
“哎你干嘛推我……”
偌大的操场被学生围出了个圈，中间站着不断喘着粗气的刘明杰和老神在在的黄奇赡。二人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让人怀疑他们关系很好。
想要上前拉架的人被早早地挤开，学校生活已经这么无聊了，还有人想要剥夺他们难得的乐趣？这种损害集体利益的事情可绝不能出现！
“老子讲你麻痹道理！”
终于，刘明杰怒无可遏，怪叫着一拳打中黄奇赡的侧脸，吼道：“我先打的你！你他妈去告我啊？”
黄奇赡的头并没有因为这一记老拳而动摇半分，甚至就连表情都没有改变丝毫。和刘明杰所想的不同，黄奇赡未曾叫骂也没去动手还击，反而用看猴子般的眼神看着他，一动不动。
仿佛是没有察觉，又或者说是被他的目光刺激到了，刘明杰抓着黄奇赡的领子笑着大声说到：“怎么了？这时候不敢打了！刚才不是挺嚣张么？”
说罢他觉得不解气，又是一拳朝着黄奇赡的脸上招呼过去。面无表情的黄奇赡看着他扭曲的脸，毫无征兆地后撤半步，探手抓住他的头发轻轻一带，将对方摁在了自己面前。
打这种架，黄奇赡不太擅长。因为要留手不能废了对方，更不能杀死对方，所以他选择仗着身高优势，先暂时制住这个被热血冲昏头脑的家伙，然后掐昏了事。
“我操你妈！”
突然，围观群众中一个身材矮小的男生狠狠一跺脚，抱起身旁的铁制教师椅向着黄奇赡轮了过去。
人在身后。黄奇赡下意识闭上了眼，却又陡然睁开，听着身后的脚步和沉重的破风声，一把推将刘明杰推倒在地，倏忽转身双手上撑，架住了即将砸到自己脑袋的铁椅。
“咿呀！”
原本冷静的黄奇赡突然爆吼一声，两条臂膀猛地一挣，竟直接将铁皮椅子撕成两片！不等场间众人惊呼，他骤然垫步带身，自前而后一脚踹中了来人的小腹。
身材矮小的男生慌了神儿，不知道对方是如何接住这一下的。就在他想要再给这二傻子来记狠的时，却无来由的感觉身子一轻，蹬蹬蹬退了十几步，旋即因为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而跪了下去。他是帮着拉偏架的，此刻却先于双方成了第一个被放倒的。
“别以为你特么牛逼，你看你今天能从这个学校站着出去吗？”刘明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恶狠狠地道。
“被人打翻了……还能这么给自己挣脸啊？这种学生，怕不是天天活这种环境里，把脑子给锈掉了，整天就想着你人多就天下无敌。”黄奇赡看着他，在心里默然想道。
“喝啊！”由于不忿黄奇赡怜悯的目光，他刘明杰再一次挥拳而上，誓要把对方的脸打得皮开肉绽。
于是事主摇了摇头，向前一脚将他蹬趴到地上，整套动作利落干脆，没有半点观赏性，围观的学生们没有一个人吱声喝彩。
“怎么了？干什么啊！刚才打架的那几个，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维持秩序的老师和应有的正义一样，总是姗姗来迟。受害者自觉的跟在了老师后面，不去理会那两个需要人搀扶才能勉强行走的废物。
盘问、划责任、然后谈规矩、各打五十大板。用这种这种方式过一遍，向来是学校老师处理学生打架的基本流程。所幸这次是对方先动的手，所有责任也分的一干二净，脾气不好的体育老师并没有给黄奇赡另一边脸上再添块红晕。
办公室内，老师看着黄奇赡脸上浅浅的拳印，眉头微皱。
说来也怪，按道理说这几个学生也都算是成年人了，怎么一拳下去才有这么点儿印子？他小时候打架可是轻则鼻青脸肿，重则头破血流啊。
体育老师是个山东大汉，他瞪着这两个围攻还打输了的熊孩子，嚷道：“都现在的娃娃啊，娇生惯养缺乏运动，一个个你看，嗯？虚的连劲儿都没有！还整天不学好，就知道打架闹矛盾！”
“打架有种打你咋不一对一啊？两个打一个还被人干躺了，**奶个熊你俩丢不丢人啊？”他越说越气，越看越不顺眼，便骂咧着在他们头上拍了几巴掌。
“哎哎老师您别打他们了，我也有责任……”
黄奇赡装模作样地劝着，脸上谄媚的微笑却愈发自然。这波时间差卡的精妙
，可谓无耻之极，直将一旁挨巴掌的两人顶的没了脾气。
“哼，你小子少来！真要算起来应该连一块儿收拾！”体育老师没好气儿地朝黄奇赡看了一眼，随后瞧见他滴血的右手说道：“手烂了？赶紧去医务室包扎一下。”
“没事儿……”黄奇赡看了看掌心处被椅子夹脚磋开的皮肤，随口说道。
可能是那道伤口比较大，让他疼地阴沉了脸，黄奇赡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僵硬：“小伤而已……那您先在这儿，我去处理下。”
老师用怪异的目光望了他一眼，然后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去。
……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注意看好他，别步了上一队的后尘。”
黄奇赡坐在学校后门的保安室里，看着几个乔装成校工的特遣队成员道：“文件都给过你们了，你们回头挑几个人填补一下巡查老师的空位，别让学生觉得不对劲。再没别的了，都散了吧。”
十几平方米的保安室内，九个浑身煞气腾腾的特工围着黄奇赡，站姿笔挺。这些铁塔般的汉子神情肃穆，默默地听完眼前那个半大小子的训话，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后，换上了职业化的笑容，转身陆续离去。
待到屋内众人散毕，只剩下两个充当门卫的队员时，黄奇赡慢慢走到哨窗前，拉开了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他转头看向其中一个身材略微显胖的特遣队员，皱眉问道：“你们在总部培训了多久？”
这名机动特遣队的成员一愣，旋即正色到：“报告，一年零两个月。”
“哦……”黄奇赡点了点头，又看向另一个队员问道：“你呢？”
“报告，两年零三个月。”
“监视目标居所的临时特遣队里面有几个人跟你们是新来的？”
“报告，一个人。”
“嗯。那好，你们先忙吧。”黄奇赡闻言顿了片刻，颔首说道。
他再没多说什么，转身出门，沿着昨天醒过来后逃跑的路径直而行，穿过一条学校附近特有的小吃街，钻进了某家他并不常去的拉面馆里。
急匆匆点了碗最廉价的清汤面，黄奇赡掏出昨天回来时取的备用手机，对着某个QQ号打出了两段字：
“命苦卖不动书，那些没良心的都去看了盗版，一页十六行字还大的大小的小，现在根本就不合行情。
我这条烂命也就值那么几个破钱了，快死前你能看我一眼就看我一眼吧！”
黄奇赡写完，看了看周遭，又把这句话删掉，重新以一种渣到爆的翻译方式把刚才的那段话译为英文，然后在后面加了四个字：“英语作文”。
他相信，这东西落到他人手里也不是大问题，因为除了极个别人能知道意思，这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人能看懂。
一翻折腾后，黄奇赡不但没有急着发出去，反而收起手机，端起面碗稀里哗啦一顿狂吸猛喝，直把面吃出了气壮山河的气势。不到两分钟，一大碗面便连汤带水的没了影儿。黄奇赡满足地抹了抹额头上沁出的热汗，伸手从兜里掏出张纸又擦了擦嘴，随后扬长而去。
服务员见他吃完，忙跟上去收拾碗筷，她看了看黄奇赡坐过的位置，把桌子上的纸片儿一并收走便转身进了后厨。新来的小学徒经过那张桌子，很有眼色地把服务员遗漏的纸篓端出去倒掉。
没人注意的到，黄奇赡的手机已然换了一部，之前的那部手机已经随着擦嘴的动作被扔进了纸篓，现在静静地插在学徒工的围裙兜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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