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心绪难平
隆冬，北风凛冽，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驰骋，寒流滚滚，大长公主府屋内楚玉和韩嫣的心却似比寒流还冷。
“事情就是这样，师兄原以为是麝香作祟，没成想却是红花作怪。
不过这种花在长安实在很少见，知道它功能的更是没几人，所以也分不清王太后到底是有心谋害还是无心过失。”
回到大长公主府的陈熙对屋子里的楚玉喟然长叹道。
要不是姐姐在他们出长门宫的时候还在再三嘱咐，说王太后如何如何对她好，他定会进入皇宫为姐姐讨回公道。
楚玉听的也是又气又急，这又是红花又是宫寒，怕是阿娇以后是真的别想要孩子了。
知道历史是一回事，可真到自己亲自面对，又是一回事。
楚玉为阿娇感到担忧，且别说这王太后是无意，纵是有意，那又能如何？大长公主能斗过王太后么？还是刘彻会为了一个废后去难为他母亲？怕是最后阿娇还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想着想着，楚玉烦躁的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扔了，只是还未动手，耳朵里就传进了咔嚓的声音。
定眼一看，韩嫣竟生生的把手里的杯子捏碎了，见众人都在瞧他，不以为然的说道：“力使的大了点，不小心碎了。”
楚玉瞧着，这可不是力使的大了点事，脸都被气成青紫色，两眼珠子可怕地抽缩着，更别提一直不停颤抖的手了。
萧轩也吓了一跳，秉着医者仁心的原则，给韩嫣把了把脉，又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种事担心也无用。”
又对紧张的看着他和别扭的瞧着楚玉的陈熙说道：“无大碍，气血攻心罢了！”
韩嫣语气中还带着些许哀求的对萧轩说道：“萧大夫可否告知在下，娘娘现在情况如何，可是又哭闹不已？”
萧轩本是不爱多说的人，可是见韩嫣这副面目苍白的模样，开口说道：“若是哭闹，倒是能叫人少担心些，只是我同娘娘说了实情后，她倒显得很淡定，实在反常。”
陈熙红着眼，从桌子上拿起一瓶酒猛地给自己灌了几口道：“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姐姐这是彻底绝望了。
也是怪我，若是我能早些回来帮姐姐，或许她就不会受这么大苦楚。”
楚玉瞧着韩嫣对阿娇关心似乎比陈熙还多几分，只道青梅竹马的感情到底是更关心些，又瞧着韩嫣和陈熙都有些慌不择乱就开口道：
“世事无常，说多了也无用，萧神医，娘娘这种情况，到底还有没有希望能让她有孕？”
萧轩听见这萧神医，无比的羞愧，这决计是楚玉故意的。他本对这姑娘有着敌意，如今她这样叫，更让萧轩反感。
还有这神医原是患者给他的尊称，在山门山下，众人都这么叫，只是今天听着竟是有些讽刺讽刺。
只是这长门宫娘娘的病若是早些年找他，或许能治。现在却是很叫他为难。
要说宫寒它既是病，又不是病，这乃因寒凝胞宫，久寒伤气，气虚而血淤所治。
若是细心调养，未必不能怀孕，可多年来，娘娘强行用了很多药，是药三分毒，寒气倒是化了不少。
但胞宫也被伤，再加上长期吸食红花，实在叫他有些无能为力。
萧轩直言不讳，坦诚的说出事实：“娘娘此病我暂无好的方法可解，不过我已飞鸽传书询问家师，他的医术十分精湛，想来或许可行，你们也不必绝望。”
楚玉叫萧轩那声神医，本是带些讨好萧轩的意味，毕竟阿娇以后还要看他，只不过现在好似马屁拍到马蹄上。
楚玉现在担忧之余还有些感叹，她一直以为阿娇难孕该是和椒房殿以及刘彻本身关系甚大，与皇家宫斗，深闺阴谋无甚关系。
一来细细一数，只要住在椒房殿里皇后几乎没几个怀孕生子。
从吕稚到惠帝的张皇后到窦太后再到薄皇，以及后来的阿娇，霍皇后，王太后，许皇后等，都验证了这个问题。
二来，怕是那个号称宁可三日无食，不可一日无妇人的刘彻房事过密，耕地更得太勤快，反倒种不出庄稼来。
要知道古来难孕几乎都归结于女子，绝不会说男子有啥问题。
真没想到能和宫闺秘事扯上关系，毕竟刘彻也是迟迟无子，又怎能害得阿娇无孕呢！
旁边的韩嫣显得焦躁不安，他见事已至此，众人无甚好说便起身告辞。
陈熙见他要走，就面色不善的出言警告道：“小爷我不管你是要去禀告陛下还是去找太后查找实情，绝不能让主母知道此事，这是姐姐的要求，也是我陈熙的底线。”
此时的长门宫，阳光普照，正直当好，阿娇却懒洋洋靠在床上，手中捧着老子的道德经。
前些年因为刘彻不喜道家，自己也很少看道家的书，如今细细读来，竟可以让自己心平气和。
阿娇想起外祖母在世时，虽然眼睛看不见，却尝尝手拿一本道家书，让宫女念给她听，一遍一遍，百听不厌。
那时的她因着刘彻还颇为不屑一顾，如今看来，倒是自己高自期许。
阿娇摇了摇头，随意翻了翻，瞧着书中写道：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坦然而善谋。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不禁想道，这倒颇符合外祖母的做事风格，可是这话为何如今到了我这就不灵验呢！
阿娇自问从小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可是为何想要一个孩子竟如此的难。
她想起自小看着她长大待她如亲身母亲般的舅母王太后，又想起那盆藏红花，心绪实在难平。
若是从小王太后不那么疼爱，若是自己闯祸王太后不那么帮自己，若是与阿彻吵架王太后不那么训斥阿彻，自己尚且能接受。
可她明明那么喜欢自己，难不成这些都是做假不成。
阿娇知道自己心思单纯，以至于外祖母去世时都在当心着她。
楚玉近日给她写信也说以后要万万提防着身边人，还让她多看看《郑伯克段于鄢》，并告诉自己王太后此招叫做捧杀。
可是如此毒辣的心思，阿娇真不愿意把它和自己一直敬爱的舅母身上扯。
她烦躁不安，只是心中还是有了警示，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也该涨涨教训了，藏红花之事若真是舅母有心为之，自己宁可自损三千也要伤敌一百。
若她也是无意，好在自己让熙儿瞒着母亲，也闹不出什么事，否则已母亲护犊子的性子，非得与王太后拼个你死我活。
阿娇想到这，叹了口气，又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思绪难平。
也不知她今生还有无做母亲的机会，若是人生能在重来一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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