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谁隐遮她了的仙身
紫昆山
羽青缓缓走出沁心洞。
他憔悴不已。
这二十来日,似乎比他当年在天际元池历经的那几千年还要漫长和极其煎熬。
北芷灵眼带泪花的迎上去,轻缓的向他行了礼。
他连点头的力气都没,只是嘴角微微的上扬一道浅浅的笑意。
眼前,站于北芷灵身后的六大授主和一众子徒,齐身向他叩拜行礼。
卓静小心的送上一碗千年人参汤。
他费力的接过来,一饮而下,过着好一会儿,他才稍感舒缓了些疲乏。
“主圣。”九重天蓝贤圣尊音韵沉重,他从众子徒间向他走近,谦和的向他行了个万礼。
“何事?”他轻言轻语,且漫不经心。
“天族一日间四海皆失。”蓝贤圣尊眉目间深深的皱成几道褶子,他的眼神紧紧锁住他,希望能得到些许策略。
羽青轻叹了口气,缓慢的提脚向他的紫云阁走去,不轻不淡吐着句,“凡事都有因果,我长嫂身祭凡尘,且为子七误闯日月神潭,也为你们九重天仙人所逼迫。”
他稍停顿了会,回头看了一眼北芷灵,“小北,回你的封地去,你在这紫昆上服侍我也费了很长一段时日,北荒不可无主。”
北芷灵安静的听从他的指意,起身离开。
蓝贤圣尊跟着羽青进了紫云阁。
羽青无力的轻甩了把衣袖,于榻桌前坐下,而后半曲起左膝盖腿,左手慵懒的放上去,右手习惯性的握起榻桌上的碧青玉茶杯,瞧上一眼,里面的茶色正好,于是送于嘴边,正想呡上一口时,突然想起,刚刚才喝过一碗千年人参汤。
放下手中的碧青玉茶杯,再且看着面前的蓝贤圣尊,他的年岁与自身相当,只是他已是白发苍鬓的老者,而自身还是少年模样。
或,单从现下的模样上去论,面前的蓝贤圣尊,如此谦卑谨慎的站于自身跟前,着实有些许的苍凉,若不是万不得已,又何需如此。
“蓝贤圣尊。”羽青缓和了些神情,“复博同他的秀娘现于何处?”
“已移送蓬莱。”蓝贤圣尊毕恭毕敬的回。
“停于辞殿里我大师兄的棺椁可送去冥海?”
“已于昨日吉时,老身同夏渊带领天兵天将护送至冥海,且敲长瞑钟七七四十九长鸣以相送。”蓝贤小心的似在向羽青禀告,“天族四海皆被魔族天魂古生所掠占,起先,还怕会引起战事,不想我天兵天将万人立于瞑海时,那天魂古生的士族不曾显身。”
“是不是着实得庆幸。”羽青轻摇头,“那本是天族的地界,四海虽眼下被他占了去,终,要回我天族。”
“主圣可有良策?”蓝贤圣尊双眼布望渴望,他真不想天族会落于此等地步。
“按着日子推算,今日午时,便是俊一渡劫归仙之时。”羽青轻抚着额头,“你且回去迎接下一任天君,他不只是天君,将来还是这万古之地的天黄帝君。这也是我大师兄的推算预言。”
“是。”蓝贤听此,焦灼的心头终是盼到了希望,他欣喜的向羽青行了个深深的万礼,而后仍是规规矩矩的退出紫云阁。
他这一走,羽青立马扶靠于榻椅上睡去。
太累了,自解反噬困力,差点没把他困死在其间,费着那么多的精神,一道一道的解开,唉,他大师兄也是吃饱了没事干,禅位就禅位,还搞这么一个花样,害苦人啊。
于梦中,他莫名的见子七一身血淋淋的立于一处幽黑处,她惶恐到了极点,她朝他叫喊,羽青救我,羽青救我。
他被叫得一个惊醒,发觉自己心口憋闷的异常难受。
定了定心神,睁眼瞧清,面前真真实实的是他的紫云阁,才且深深的吸上一口气,又喝了一大口茶,才稍压下心头的焦慌。
她现在应该还在青丘,明日送苏木回去时,便把她带回来,此梦还真不是个好梦。
“师尊。”
风苏泰乙一个闪影出现在羽青面前,他气喘吁吁,神色不安。
“可是子七出事了!”羽青精神绷紧。
“是。”
“何故?”
风苏泰乙自是一言道不清,可不说清,又怕落下些许的细节,因为他着实将灵魅族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若不是死死牢记他祖爷的那句话‘不可摧毁一荒一海’,他定会放把火把那个结界境地给烧了。
但细细想来,他只记得,他长姑母东芷灵离开的当天,便有一婢女进偏院找着贝念,说她是西域王爵的女儿,尊位伊莎丽姆公主,百年前,不幸莫名走丢,她的父王派出万人寻找,却百来年一直无任何音讯。且又告知,她的阿母王后为着她泪已留干,双目失眀,形如枯灵,或是日时不多了。
当时,他自然不信,可那婢女,又真真切切的说她家中嫂嫂就是西域蓝精灵,受命出西域寻找她族里的公主,只是百来年无果,自是不敢返回西域,才且在此处落地生根。
其后,那婢女拿出一张着色的画像,画中之人果真便是刚到魔族的贝念模样。
子七顿然自责万分,她说服半信半疑的贝念,让她即刻动身回西域拜见她阿母,以防落下个终身悔恨。
可在贝念离开灵魅族结界境地的第二天,子七突然消失了,却像是在这万古之地蒸发了一般,无论他如何使法都找不着。
他唤出青峰琳琅剑,划出一道道仙障,一层一层的寻找,可终是没找着,昔洛爵又不在结境魅都中,他再着急也不好抓昔洛满问责。
如此一番折腾,引得刁乐慌忙从源头上去查起。
但,当刁乐使用回往术,发觉那婢女并非灵魅族中人。
于是,又唤来魅都宫中最大掌事女官棪月,棪月在刁乐的回往术中再运用术法追查那婢女的魂魄本真,竟然发觉那婢女只是一朵木香花,且为幻术而成。
至此,风苏泰乙便知晓,有人故意支开贝念,要对子七动手。
他怒不可遏。
棪月自是几百婢女的头头,也可说为官长久,气场不容小视。
她指着风苏泰乙骂道,“我族魅帝,这一千多年来,克已慎独,勤恳奋进,而你们无端的使出个苏灵,惑我魅帝心智。而此,又闹出自家妹妹不见,且请昔洛满公主过来试问试问,她如今才且三百岁,自是于腹胎时便失了父母,现在连唯一可予以庇护自己的兄长也不知去向。你们可曾给过她任何关于她兄长的去向交代!”
要说这昔洛满,她母亲怀她五个月时意外消香玉损,同她父亲元神归天际元池,她祖爷用上一生修为和半身仙量才且将她的元神仙量于她母亲腹中取出,移种于姚黄花骨朵之上,历经千年悉心照料才得以幻化成人。
如此一来,且不说她的来之不易,将心比心,他风苏泰乙也不好再于灵魅族折腾,不得已回至紫昆山。
风苏泰乙用他拙劣的口舌,将整件事情起因后果讲得模棱两可,含糊不清。
羽青的额间,头一次皱上了几道波痕。
“就说你平日里,要好好说话,现在说个事都前后颠倒,主次不分,子七就子七,又是扯什么棪月,什么昔洛满,什么姚黄,没这寿命的,还等不到你这东拉西扯便小命呜呼没了,却得带着重重疑问魂飞魄散,便像凡尘说得死都不能安心的死。”苏木从外头悠然自得的进来,略过风苏泰乙,直走近于羽青身侧,一屁股坐下后,手一伸搭于羽青肩膀,问向羽青,“小爷,你听懂了么?”
羽青轻瞥了一眼苏木的手,“放肆!”
苏木瞧着他神情异常严肃,吓得赶紧收了手。
“去灵魅族,本是长姑母提议为你提亲昔洛满。”风苏泰乙继续着,“嗯,是青丘与灵魅族联姻。”
“笑话,长姨母怎不给俊一提亲,我又不是她的儿子,莫名的给我提啥亲。”苏木突感可笑至极,“虽然我喜于同女子,哦不,小姑娘戏耍,但也不能说娶就娶个未曾某面的。”
“都闭嘴!”羽青站起来,“子七要遇大难了!”
苏木小声的嘀咕着,“她是天魂古生的女儿,谁敢造次。”
“正因为她是天魂古生之女,才且危险重重。”
羽青轻闭双眼,冥思于这万古之地,可费了好一会儿的功夫,竟当真找不到子七身处何地。
他不得已双手一伸,唤出他的凤凰古琴,正要弹奏时,暮然想起,依子七的法力和修为,不,她哪有修为和法力,最多她只有本体的仙量,如何受得起这凤凰古琴的踏寻威力。
“小爷,这次且让他天魂古生自个处理,日月神潭之事,我外祖奶奶替之受天谴,却落不得他天魂古生半点恩,换来的竟是他向天族开战,夺掠四海。”苏木,劝阻羽青,“现下,令人向魔宫告之,看他天魂古生如何行事,我们只且暗中查寻便可。”
“子七的真身为玫红玉龙,与他天魂古生的真身不同,却同你外祖爷一样是这万古之地稀珍尊品,充其量只不过她幻身时借了他天魂古生少许仙量,而外人只道她是他的女儿,却不知她的真身为天族上品尊位。”羽青脸色拉沉得异常难看,他对风苏泰乙命道,“你速去魔宫,听闻贝念便是百年前怒可本宜在西域掠抓带至魔宫,你且让他带着你去寻贝念。”
“师尊怕子七跟着去了?”风苏泰乙试问。
羽青没予以回答,他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在盒子上轻轻一运法,子七的模样便扣入盒子内。
他告诉风苏泰乙,让他于魔都住上一晚,待到子时,打开盒子,里面的灵珠,会在魔宫每个角落搜寻。
羽青交于风苏泰乙手中,又嘱咐了句,子时开盒子放出灵珠,丑时收回灵珠。
风苏泰乙收好盒子,提脚便朝魔宫去。
“魅都,如此小的部族,还敢妄称为帝,活得不耐烦了!”羽青轻言轻语里带着几份让人寒颤的威力。
苏木慌忙起身,“小爷你是要去魅都?我随你前往,你才且费神费力解了反噬困力,若遇事,我也好帮衬。”
“你不也才复得人形,若我遇事需你帮忙,那离你魂飞魄散也不远了!”羽青看一眼身旁的苏木,“你同风苏泰乙都为子七的表兄,按常理,你比他更亲近此,至少还牵了丝血亲关系,这会儿,怎不见你比风苏泰乙焦心?”
“可能去了趟北极雪宫,我的仙量里透灌了些你的仙量。”苏木话至此,愕然发觉说错话了,慌忙住口,“小爷,我心底也焦心,只是不知如何表达。”
“你不是不知道表达,而是太过没正经!”
“小爷,我如此崇拜您,恭敬您,却为何就是讨不到您老人家半点喜。我当真有那么让人讨厌?我活着竟是如此失败,我也没干什么坏事啊,就连在凡尘挨凡人的打,我都不会还手,好到让我自己都怀疑我自己,我竟有比天地还阔了的胸怀渡化万众苍生。可就偏偏入不了您老人家的眼.........。”
苏木噼里啪啦的,足实的像倾泄而下的瀑布,收不住,止不了。
“若想去,便去吧!”羽青不想跟他再费口舌,他此时还精力有限。
也或许,此时,虽然他不知子七身处何处,受了何种隐幻之术遮了她的仙身,但他知道,子七在真正的渡她人生的第一个劫难,万丈深渊的劫,或是场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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