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冰肌玉骨 仙姿佚貌

　　此人样子英俊非常，肤白若雪，言语常笑，眉宇间的气质与天真烂漫四字相得益彰，一看就是个活泼好动之人，同时也藏有几分温和。也不知是屋子原本的气味，还是来自他的体香，在他靠近时，淡淡的沉香气息覆盖了海水味儿，让人很是舒畅，也让敖忆的脑子清醒了不少。与此同时她才注意到此人，与凡人无异，根本没有种族特征，难以分辨身份。可他在看到她的龙角时，竟无半分畏惧。

　　“你是谁？”敖忆抹了抹泪痕，疑惑的打量起四周，道：“这是哪儿？我怎会在此？”

　　男子轻柔抚摸她发髻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于是惊讶道：“你……竟把我忘了？”见敖忆依旧茫然的表情，他急了，道：“是我呀，爻书离，你儿时的玩伴小水君，这儿是我的水君府。”

　　“书离？”敖忆愕然，仔细看了看男子，果然有几分熟悉，于是尴尬道：“莫怪，莫怪。这才多久未见，你竟这般大了。”

　　“你以为有多久了？”叫爻书离的男子故意挑着眉，道：“你可睡了整整三万年！”

　　“三万年？”敖忆吃了一惊。从龙角来看她知道自己可能睡了很久，少说也是几千年，怎的一睡便是三万年？

　　见敖忆质疑，男子抬起手掌，青烟随即汇聚成镜，递了过去道：“不信你看，你的样子，身子，是否已经变了，还有你的衣服，都小了许多，都不合身了。”

　　敖忆有些迟疑，仍是不敢置信自己睡了如此之久，可犄角，身上的衣服确实有着明显变化。踌躇着接过镜子，倒印出的模样又令自己吓了一跳，镜中早已不是记忆中的孩童模样，而是另外一张脸了。她的皮肤本就很白，由于常年不得光的缘故此时竟有些发灰，如同隔着一层薄纱。五官眉骨分明，菱形的脸，丹凤眼，柳叶眉，虽是勾勒得很清秀，可对自己来说，却显得无比陌生。镜中之人除了一颦一行与她同样，更像是个陌生人。

　　“你虽沉睡了数万年，对我的记忆也留在儿时，但这些年来我是日日见你，也是日日与你同长呢。”爻书离嘿嘿一笑，饶有兴致的将对方表情尽收眼底，一个细节也不放过。

　　敖忆对着镜子看得出神，脑海中闪过的画面也逐渐清晰起来，原来，确实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场与妖族的大战之后，死了大半个仙界的人，其中也包括她的师傅均邑仙在内，仙界损失异常惨重，师傅战陨，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仙君来继续教导她剑术，如此方得浩帝恩许她回龙宫。而二哥反而抵御妖族有功，被提拔到了乾坤天界做了巡卫军将领。回来后的敖忆并未回龙宫，而是来了儿时的玩伴小水君府，借了个客房来休息。想不到一睡便是三万年。

　　琴音拉回敖忆的回忆，只见爻书离边将古琴收起，边道：“你可真是挑剔，我用其他琴奏了数月也不见你有何反应，唯独这寒氓。”缚紧琴袋，他将琴递给敖忆，继续道：“自那日你回来后一直将此琴护在怀中，睡着了也不离身，想来定然十分珍惜。不过敖琦殿下的事儿你应该不想错过，敖坤殿下说兴许此琴能唤醒你，我便在你微微松手时拿了过来，你可别介意。不过也确实神奇，我都还没开始弹奏呢你便醒了。甚好，甚好。”

　　看着爻书离笑意如春的表情，敖忆挠了挠头，道：“若非你叫醒我，否则用不了多久我可能变成石头了。”接过琴袋，还未收回的手却被他一把拉了过去，温暖的体温令她一时不适应，只觉炙热无比。

　　“你看你，衣服都不合身了，给你拿些新的吧。”爻书离嘿嘿一笑，如儿时般调皮的眨了眨眼，道：“等我。”尔后转身走了。不多时又折了回来，手中也多了好些清秀的衣物，他笑道：“我不知你何时会醒，还好从小到大每个尺寸都备了几套，快些换上吧。”

　　敖忆笑笑，随手拿了套浅色的衣服摊了开来，围着身子比划，一个转身便整整洁洁的穿戴在身。她随意的整理着刚上身的衣服，却见爻书离故作羞态，修长的手立刻捂着双目道：“羞死人了，都成大姑娘了还在男子面前换衣服，羞羞脸。”

　　敖忆好一阵无语，心道：“都成大人了，还这般幼稚。”摇了摇头，她道：“方才你说我三哥何事？”

　　一听此话，爻书离便褪去了玩闹之心，欢喜道：“敖琦殿下要成亲了。这不，你回来了，殿下说希望你也能去参加婚礼。”

　　闻声，敖忆微微一愣，和颜渐渐褪去，换作深沉不语。爻书离看出了她的情绪，担忧之色也随即浮现，柔声道：“还是不想回去见见你的族人吗？”敖忆仍是不语，只神色越发的凝重了。见状，爻书离轻轻拥她入怀，道：“没事儿，不想去就不去。你刚醒来，先恢复恢复身体再说。”

　　“我想出去走走。”

　　“好。”爻书离的笑容十分温暖，似是能驱散湖底的冰冷般，令敖忆异常暖心。

　　记忆中的他，似乎总是笑意盈盈，从孩童时便如此，秉性极好，待人坦诚，同时也有些玩性，古灵精怪。他也是自小便被孤身留在水君府，爹爹娘亲被派往他处，常年不得见。由于两人情况差不多，有同病相怜之感，初见后也很快成为玩伴。

　　两人在一起玩耍时，他总能想出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比如在哪儿挖个坑，专门坑谁谁谁，或者捉弄一下婢女水卫，看着大家手忙脚乱的惊慌，自己也能乐得屁颠屁颠的；偶尔会去龙宫深处探险，找些奇珍异宝；或者去人界听书吃喝，随便打赏便是百年以上珍珠宝石，搞得两人像是哪个土财主家的智障孩子，正到处随手散财呢。

　　如今时过境迁，大家早已不是当年的样子，可他待她的心境如初，纯净美好。

　　如果这世上还有人惦念着自己，那必是此人无疑了。

　　.

　　数日后，人间。

　　宏伟高耸的山体挺拔入云，原本翠绿的树木被一层白雾笼罩其中，隐隐约约。一条细长的瀑布穿过云层飞流直下，泉水击石，淙淙作响，直流入潭，尔后又汇聚成水流，流淌而去。蜿蜒清澈的溪流铺在崎岖的山路上，欢快的流淌着，于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发出轻轻的哗哗声。

　　突然，咻咻两声，两把隐隐泛着柔光的飞剑破云而出，两名男子笔直的立于剑上，正结着手印控制飞剑的方向与速度。

　　两人都是青年模样，都身着蓝色服饰，左袖口边都绣着仙鹤图案，一条同色发带将头发高高束在脑后，干净利落，多出来的发带则随风飞舞，拖出长长的轨迹。

　　稍年轻的青年嘿嘿一笑，道：“师兄，今年我是否也能收个徒弟？其实师弟我的修为也不算低的了。”

　　“想的倒美，”稍年长的青年白了他一眼，答道：“今年是修仙界各大门派面向凡界招收底子的大日子，十年一度。咱们派数一数二，对弟子的要求极其严苛自然不用说，上次咱们才招得二人，这次还指不定能否招到。即便是招的到人，那么多师叔师伯等着要呢，哪儿轮得到你。”

　　“就不能悄悄放低点儿要求吗？我可是不挑剔的，随便招个人，只要不是废柴，能让我过把当师傅的瘾那便极好了。”年少的青年摊了摊手，随意道。

　　“你以为修仙那么容易？若非你资质优越，还指不定吃了多少苦头，别得了便宜卖乖。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赶路才是。”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年少的青年边回答着，又结了个手印，脚下的飞剑一瞬间便超过了年长的青年。一会儿见对方并未跟上，他回头唤道：“师兄快些，磨蹭什么呢？”

　　“嘘，小声点儿。师弟你看，那人……”青年虽是对师弟说的话，眼睛却未曾有挪动的痕迹，紧紧盯着山体瀑布的下方处。

　　青年不解，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去。

　　只见瀑布下方形成的水潭正中，一袭白衣长发女子笔直的立于水面之上，若非随风摇摆的衣裙，当真如雕塑般沉寂不动。她身上背着个大大长长的素袋，里边装着的东西似乎是个大物件，并且看起来有些重量。可即便是如此，她整个的重量依旧轻盈如羽毛，不入水面半寸，就连纯白鞋面都不见有水迹，更别提湍急的溪水能打湿她半片衣角。

　　她的手中捧着清水，似乎是在饮水。可水顺着洁白如玉的手指滴滴流下，始终不见她将其饮入口中。她微微抬着头，暗红的眸子于阳光反射中宛如血石，异常醒目。然而，这样一双通透灵动的眼睛，亦一动不动的盯着御剑飞行的他们……

　　此人，便是敖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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