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梦醒

　　当意识重新回到那漆黑无垠的空间时，声望不自觉张大嘴巴发出粗重的喘息。直到数分钟后她才记起自己现在是灵魂状态，根本没有呼吸的必要。经过一番冥思苦想，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刚才经历的一幕毫无印象。不论是那婆婆妈妈训斥自己的紫发骑士，还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其他人，甚至是那位英俊到让她感觉有些自惭形秽的英俊骑士，都不存在于她记忆的任何角落。而且如果她没幻听，那些名字可都是大有来头的。

　　兰斯洛特、贝狄威尔、高文、特里斯坦...能够号令这些威名远扬骑士甚至让他们乐意赴死之人唯有一位，就是不列颠的传奇人物亚瑟王。即便如今的不列颠已经因为海平面上升而沉入海底，但他的故事依然被千家万户所传唱。作为正统的不列颠人，声望在成为舰娘前就听过无数遍。很显然，之前那个拔出长剑发号施令的金发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亚瑟王。

　　能亲眼目睹传说中的大英雄自然让秉持骑士之道的声望欣喜若狂，可对方身份的确认也随之带来了另一个问题：这段经历是真实的吗？若说是梦呓，那未免太过详细。她到现在都还记着青草的香气，骑士们豪迈的呼喊，以及随后那激烈的战斗。剧烈的心跳、肌肉的疲惫，甚至是伤口因接触到汗水而传来的阵痛都如此真实，根本不像梦境那样虚幻而飘渺；可要说这是真实的体验...且不说亚瑟王是距今两千年的古老传说。就算历史上真有其人，她在那场战斗中所见的景象也彻底颠覆了脑中的常识。

　　身穿重甲的骑士们结成楔形阵，冲击着高举双头鹰旗帜的重步兵方阵；天空中的巨龙与双头奇美拉缠斗不休，每一次张口都能喷出致死的烈焰或强酸；身高超过五米的金属巨人排成一列，迎向那牛头人身哞哞叫唤的怪物。而那被声望认为是亚瑟王的男人，则与一个精赤上身只穿内裤的巨汉战作一团，他们的每一次交手，都能掀起范围数十米的气浪...就算声望小时候是把亚瑟王传奇当童话来听，可这未免也太奇幻风格了吧。

　　声望倒是非常渴望能在那个片段里呆久一些，这样她就能获取更多的情报来判断这究竟是某段胡思乱想还是确有其事。可惜她在砍翻了几个举着大盾的步兵后，就被一头遍体鳞伤从天上掉落的红龙给压住。在本人挣扎未果而昏迷后，她就被弹出了光球。

　　想起自己之前的誓言，金发舰娘这回选择老老实实坐下。可她左等右等，始终没有等来本体的苏醒。那个光球则像是被她刚才的行为激活了似得，围绕着声望开始缓缓转圈。

　　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痛。在亲身体会过刚才那让人热血沸腾的战斗后，要声望这样一个年轻气盛的女子如老僧入定那般坐定数个小时显然是不现实的。“就...就看一眼，把那场战斗打完我就退出。”给自己找了个听上去很合理的借口。骑士舰娘最终还是忍不住把手放在了光球上。

　　也许是已经把声望当成了自己人，这一回光球的吸力大不如前，声望恢复意识的时间也比上次快得多。可当她睁开眼皮时，却发现周围景象再度发生了变化。

　　时间并非正午，而是黄昏。比起已经大半沉入地平线夕阳更红的，是血与火。尸体，到处都是尸体。在他们那残破不堪的盔甲上，声望看到了一个她做梦都无法忘怀的标记----交错的宝剑与剑鞘。

　　似有所悟地抬起头，声望内心涌起了难以抑制的哀伤。所见之处皆是尸体：人的、战马的、金属巨人的，不远处甚至有一座小山---那是一头遍体鳞伤的绿龙。

　　“你-来-了。”在低沉沙哑的女声响起的同时，一把长剑从侧方劈向了声望。这饱含着杀意的一剑被她轻松闪避，而声望也得以借此机会窥见袭击者的真容。

　　那是一个容颜与她有着七八分相似，但看起来更男孩子气的女性。少女那俊俏的容貌，已经被鲜血和硝烟所污染；她的嘴角有着一道未干的血迹，眼中则满是怒火。

　　“莫德雷德，我是无辜的--”不给声望的附身者以机会，金发少女咬牙切齿举起了长剑。“去死！”

　　银白色的长剑带上了红光，每一击都能在地面造成深深的裂痕。少女的攻击威力十足却不够灵动，声望闪避得十分轻松。但她的内心却恰恰相反，在对方一句句的指责中愈发沉重。

　　“我们是那么的信任你，父亲是那么的信任你。你就是这样回应我们的吗？”

　　“斯卡哈已经告诉我了，是你亲手把誓约胜利之剑刺进他心脏的。你就是杀人凶手！”

　　“他亲手把你扶上的王位，他亲手为你组建的表里两支圆桌骑士团，他为你东征西讨打下了半个世界！你又做了什么？这就是你挂在嘴边的‘骑士行径’吗？”

　　“大家死了，都死了。”说话声带上了哭腔，少女最终抛下手中的剑扑倒在地嚎啕大哭。“他们的数量太多了...盖亚说大家起码需要上千年才能复活，而且就算活过来也会丧失记忆！现在王国没了，父亲也没了，母亲你满意了吗？”

　　长久的沉默后，声望的视线被强制转到了自己手中的武器上。“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所以我想用这种方式来告诉你--我没有背叛大家，更没有背叛他。”手腕转了半圈，她突然反握长剑狠狠刺进自己的身体中！

　　“不~~~~~”双眼突然睁开，声望一个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惊魂未定地将手按在心口，她还能感到心脏剧烈的跳动。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声望这才发现自己只穿着睡衣。卧室中央的地面上正摆着块一米见方的冰块，给本就凉爽的清晨更添了几分凉意。

　　深深吸了几口气，感觉心情有所平复的少女打算去拿床头的服装。“这个梦也太真实了...欸？”她有些惊讶地用手背在眼角揉了揉，之后讶异地注视着已经湿掉的手背。“我什么时候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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