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海上的血与火（四）

　　明明有火力强大的战列舰娘，却要求她们只是杵在后方像泥菩萨那样光看戏不作为。这种举动别说身为敌人的卡普什金莫名其妙，连作为友军的日向都搞不懂。

　　握着薙刀的手紧了又紧，眼看亲如家人的战友正在数量凌驾己方的敌人围攻下努力维持阵线，只能原地待命的猫耳舰娘反复咬着自己薄薄的嘴唇。如果不这样做，她觉得自己很可能会破口大骂。

　　之所以保持沉默，倒不是说日向有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是不远处倒卧在海面上的娇躯，让她明白总旗舰大人已经听不进哪怕一个字的劝诫和质疑了。“呜呜呜~~姐姐你别死啊！”一心二用操纵舰载机尽可能帮前线部队减小空中威胁的同时，山城不顾自己衣衫褴褛的状况蹲在扶桑的身旁。可惜不论她如何努力，后者胸襟间不断涌出的红色液体都没有止歇的迹象。眼见对方脸色愈发苍白，有着闪亮大红色美眸的猫耳舰娘眼中闪过一丝毅然决然。在大和抚子的羞耻心和姐姐的生命下，她选择了抛弃前者。哧啦的撕扯声中，性感且美观的巫女服被它的穿着者弄成了布条。强忍着舰载机被击坠带给精神的的负担，抹去了眼泪的妙龄少女用略显生涩的动作开始帮她的姊妹舰包扎伤口。

　　而在另外一边，将扶桑重创的凶手正若无其事擦拭着刀上的血迹。“如果还有谁质疑我的命令，扶桑就是榜样！”伴随着三笠掷地有声的陈述，抽刀回鞘的爱宕面无表情返回她身边站定。“神通她们已经占据上风，不用我们出手了。”或许是为了避免被视作冷血无情，她很快用平淡的口气补充道。

　　对于总旗舰大人的说法，日向心中不以为然。稍微有点常识就能看出，神通为首的重樱前锋并未获得多少优势。与其说她们压着对面打，倒不如说是敌人主动后撤。人类联军一方正有条不紊让出中央区域，试图营造一个口袋阵。倘若重樱舰娘们茫然无知踏入其中，等待她们的必将是来自各个方向的绞杀。

　　最妥善的方法，是抓住时机对敌人的两翼进行炮击。配合神通之前派出的两支突击小队，肯定能打乱她们的阵型。日向已经看出，这些穿统一黑色制服的量产型舰娘单打独斗还比不上重樱舰娘们。她们所仰仗的，不过是严明纪律所带来的执行力。只要将战斗拖入混战，神通和那些驱逐舰舰娘们还有些赢面。否则即便冲入敌阵，她们也会伤亡惨重。

　　握薙刀的手再度用力，白发巫女连嘴唇被咬破都浑然不觉。她很想让身后的舰炮将愤怒与不甘化为钢铁风暴，倾泻在那些黑衣舰娘上。但依旧手握刀柄闭目养神的爱宕以及她身旁同样面无表情的四位女性，让日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选择了忍耐。她不希望还在基地里养伤的姐姐伊势，像扶桑那样成为三笠怒火下的牺牲品。

　　偷偷看了眼兴致勃勃注视战场的牛角舰娘，日向脑海中突然浮现起昨天晚上神通鬼鬼祟祟来找自己时的情景。“我没有直接的证据，我也知道你十有八九会把我的话当成是胡说八道。但是请看在我们都是姐妹的份上，听我把话说完！”言辞中带着焦灼，在日向眼里一直谋定而后动的狐耳舰娘像个窃贼那样左顾右盼确认了半天才进入她的卧室。先是草草对努力坐起身的伊势打了个招呼，她随后把日向拽到房间角落压低嗓音严肃道：“爱宕曾经告诉我，三笠大人已经被塞壬取而代之了！”

　　想到自己当时的反应，日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当时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把言辞恳切的狐耳舰娘轰出了房间。现在看来，神通的判断十有八九是正确的。可知道又能如何呢？她们四个寸步不离护卫在假三笠周围，自己要是偷袭连百分一的胜算都没有。

　　就在日向摆出持刀POSE悔恨着自己的草率时，她突然听到了某个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在呼唤自己。“日向，给你的舰炮装弹吧。”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点着下巴，一副沉思姿态的总旗舰突然开口道：“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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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手握紧刀鞘，右手五指轻触刀柄。暂时抛开心中所有杂念，摩耶缓缓闭上双眼。回忆着身兼姐姐与老师双重身份之人的教诲，她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感知周围‘气’的流向上。

　　风声、炮声、爆炸声、舰载机的呼啸声、推进器发动时低沉的嗡嗡声、鱼雷劈开海水冲向前方时的浪涛声，就连战友的呼喊以及通讯器里神通的催促声都消失了。少女的意识之中，只剩下一片死寂。

　　依稀记得爱宕姐姐说过，舰娘的意识就是这样空空荡荡啥都没有。当时她还故作神秘告诉自己，只要找个男人来滋润就会把这变得亮堂堂。不过以她的脾性，是玩笑的可能性更大。稍微感触了下已经判若两人的她，摩耶低声默念着高雄教导她的秘诀---感知对手，然后斩过去即可。

　　皇天不负有心人。连续的尝试下，摩耶意识空间里出现了一个个闪烁不定的光点。用自己的精神锁定其中最大的那个，她猛地睁开双眼发动推进器扑向了某个方位。就像是打假球那样，正被神通一轮火炮逼得连连后退的某位新联邦舰娘恰好退到了那个位置。

　　毫不犹豫拔刀横斩，脖子上缠绕着白围巾的水手服舰娘犹如一道闪电从对方身边擦过。当摩耶收刀入鞘时，那还弄不清情况的金发女人白皙的脖子上突然现出一条淡淡的痕迹。转瞬之间，红色的血液犹如爆裂管道里的自来水那样喷溅而出，染红了周围的海面。后知后觉的次世代舰娘伸手捂住伤口，但汹涌的血液依旧从指缝间啵啵而出。犹自不甘操纵着身后的联装炮，企图和摩耶同归于尽的女人最终倒在海面上。没过多久，这具失去生命的残躯就沉入了海中。

　　没空去观察对方的死状，更没功夫去哀悼生命的消逝。早在收刀的同时，依旧被包围的摩耶就操纵舰装自带的203mm连装炮来了轮齐射。可惜与之缠斗的舰娘在吃了几次亏后，已经对这招有了提防。早在炮口喷出火光时，重樱舰娘正前方的两位量产型舰娘就开始了紧急机动。所以带着呼啸声的炮弹只是从她们身边擦过，并未命中目标。

　　不爽地啧了一声，明白射击是自己短板的犬耳舰娘边装填炮弹边不规则机动闪避着敌人的攻击。虽然某人熟悉的嗷呜与密如鞭炮的炮声让她知道夕立距离自己并不远，可惜敌人那层层叠叠的防线让她尝试了几次都未能如愿与对方汇合。有些遗憾退回了原位，她边用炮击阻止联军舰娘逼近边关切道：“怎么样？”

　　这句话问得有些没头没尾，但正在紧急处理伤口的少女显然知晓她的意思。“没关系的，摩耶。”伸出被硝烟熏得有些脏兮兮的手指阻止满脸慌乱之色的五十铃开口，身上土黄色长袖毛衣已经被烧成马甲的长良用温和的口气回应着。“我的舰装出了点小故障，短时间内似乎没办法提供火力支援了呢~~”

　　开炮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脑袋上犬耳耷拉下来的重樱舰娘干巴巴笑了两声。“那就算了。”没有回头去看故意隐瞒伤势的伙伴，她的目光牢牢锁定了正在缓缓后退的人类军舰。

　　按照摩耶的记忆，量产型舰娘们有个致命的弱点：只要杀死与之签约的提督，反噬的力量会瞬间对她们的意识造成极大的冲击。哪怕没有当场死亡，也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失去战斗力。所以摩耶与夕立的突击除了扰乱敌阵型外，神通还给了她们一个不强迫执行的命令---击沉运载提督的军舰。

　　尽管没有携带侦测装置，摩耶的直觉告诉她那艘最靠前也最庞大的军舰应该就是人类方面的指挥舰。按照常理，人类提督都会窝在上面就近给舰娘提供精神力支援。可惜那艘军舰距离舰娘们的距离比她估计得要远，自己试了几次都未能命中。最近的一次攻击中，长良为了掩护她甚至暴露在敌人的炮火中。加上之前就受了伤的五十铃，摩耶小队也只有她还完好无损。

　　队友个个带伤，继续前进无异于把她们逼死；可是一旦后退，就再也没机会攻击人类军舰了。想到自己主动请愿加入先锋的理由，摩耶很是不甘心。“这些家伙真难缠！”黑色女式皮鞋踏在海面上，估摸着技能起码还要半分钟才能就绪的犬耳舰娘高声道：“五十铃，能不能通知神通大人派点援军过来？”

　　在持刀少女用舰炮朝一位对其开火的联军舰娘还击时，她总算得到了期待已久的回答。只不过，回答之人并非她询问的同行者。“原来如此~~你是在叫我们吗？”挥舞着油纸伞转了个圈，让四枚鱼雷从不同角度袭向联军舰娘们的粉毛少女简单对摩耶敬了个礼。“第六驱逐队，参上！”

　　虽然有些衣衫不整，但好歹人没事。心中松了口气，摩耶用没持刀的手简单回礼。“这里情况特殊，我就不啰嗦了。”让连装炮继续开火击伤了一位试图冲上来投放鱼雷的驱逐舰舰娘，她朝某个方向举起了手里的太刀。从摩耶的位置看，那艘军舰与她们的距离在这几分钟那里变得更远了。“帮我个忙，提供火力支援。只要你们能坚持一分钟，我就可以弄沉它。”

　　“哦~~我拒绝。”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背后马尾被发胶固定成闪电形状的雷就给摩耶泼了盆凉水。“我们的技能快要进入冷却期了，没办法坚持那么长时间。再说--”她突然话锋一转，用伞对某个方向比划着。“她伤得不轻，最好还是先撤退吧。”

　　顺着雷的指点望去，摩耶这才明白为何刚才长良一直是侧对自己。少女原本清秀柔美的脸庞，已经被弹片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大口子。即便经过了紧急处置，依旧是触目惊心。本来头顶引以为傲的双角，也只剩下一个。就连百褶裙下雪白的双腿，也有一只遍布大大小小的刮痕。对上摩耶的视线，知道瞒不住的长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抱歉，其实我坏的不止是舰装啦~~”

　　鼻头突然一酸，摩耶使劲板着脸不让眼角的泪水滴落。对不起，高雄姐姐。看来你所受的屈辱，我只能下次替你洗清了。心中默默向某人致歉，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拔出刀。在漫长的等待后，她的技能终于可以再度使用了。“好吧，撤退就撤退。”看到电和晓一人一边架起了已经无法靠自己移动的长良，而响搀扶起受伤并不重的五十铃。明白敌人不可能放任自己一行人撤退，她再度闭上双眼陷入了那种独特的无我状态。

　　不知是否因为刚才想起了高雄，摩耶居然在自己的意识世界感到了对方的存在。可是按照其他人的说法，高雄早就因为背叛而被处决了。她之所以请愿加入前锋部队，就是想用自己的表现证明高雄级舰娘愿为重樱赴汤蹈火，没有丝毫背叛的念头。请保佑我，姐姐。在心底冲那个犹自闪烁不停仿佛在诉说什么的光团低语后，锁定了又一个目标的摩耶双目一凝再次挥刀往某个方向斩去。

　　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当又一位联军舰娘喷血倒下时，退回己方队伍的摩耶突然发现自己的通讯器开始疯狂闪烁。而在同一时间，正在组织队伍边打边退的雷也满脸疑惑打开了通讯器。“神通大人？我们已经与摩耶那笨蛋会师了哟~~欸？”脸上的轻松突然消失，倾听着耳边通讯的雷大惊失色高喊道：“小心，火炮支援来了！”

　　火炮支援？这东西不是应该敌人小心的吗？摩耶不解地抬起头，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密密麻麻的炮弹如雨点般落下，目标赫然是她们所处的整片区域。换句话说，这是无差别的覆盖式炮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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