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再次从梦里醒来，是在百年以后了，耳边依然萦绕着那个小女孩的哭声。梦里应该是仙界吧，似乎是九重天，也许是想家想疯了，想念那个住了十多万年的家，和他的师父，那个又当娘又当爹的师父。
但那两个小孩是谁？师空回忆着，师父门下何时有了两个小徒弟？年纪稍大点的小女孩对小男孩说：“温文，仙界没有好玩的地方了，我们去人间玩好不好？”
“人间？”穿着红色肚兜的小男孩摇摇头，吮了吮手指，“不行，师父会骂我们的……”
“不怕不怕，温文，师姐会保护你的，走，我们去人间玩。”
小女孩连骗带哄拉着小男孩走向天维之门，师空在这一瞬间醒来，萌发了想要回家的念头，哪怕只是偷偷回去看看师父也好。
“师父……师父……”师空想家想疯了，却放心不下身旁的悠然，又怕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归来她老去从此天人永隔。
悠然被叫醒了，睁开眼侧身抱着师父。全世界师父最好了，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动听，很像她在仙界听过的仙乐，可惜她都不记得了。
“徒儿，师父带你回家去看看好不好？”
“回家，师父，我们的家在哪里呀？”
“在天上。”师空微微一笑，转眼之间带悠然回到九重天。师空回过头，悠然怯生生的，轻轻扯着师空的衣袖，睁大眼睛好奇地环顾天上的琼楼玉宇，忘了这是他曾经背着她走过的仙界。
“师父……你不要丢下我……”
“徒儿，师父就把你留在天上吧，这样你就能长生不老了。”
师空只是说笑，悠然却当真了，慌忙抱着师空嚷嚷道：“师父，你真的要把我留在天上那？我不想一个人，我不要长生不老，我要和师父在一起……”
“悠然，师父问你，长生不老，和师父，哪个比较重要？”
“师父比较可爱。”
悠然调皮地一笑，师空亦是笑了。从这一天起，他下定决心，与其一个人长生不老，不如和她同生共死。
“徒儿，我们是偷偷回来的，不能被发现，你知道吗？”
“师父，这里不是你的家吗？为什么我们回来都要偷偷摸摸的？”
“因为，你师父临走前和你师父的师父说，我要下凡找我的傻徒儿，我不修仙了，自然也就没有师父了。”
“师父，你怎么这么傻？”
“徒儿，自然是因为你比较傻一点，需要师父照顾，跟师父来。”
师空带着悠然偷偷摸摸潜回紫微殿，紫微上仙坐在高高的玉椅上，不停用仙杖敲打椅子：“那两个凡人刚刚得道成仙不久，如今又潜逃下凡，命中注定没有仙缘，这下好了，一个成了驸马爷，一个成了亡朝公主，就连我最得意的徒弟也为了一个女子下凡，简直在丢我师门的脸……”
“亡朝公主是什么？”悠然小声嘀咕着，师空用手捂着悠然的嘴巴，带悠然回太微殿，计划着再次下凡。
悠然把两颗糖莲子送到师空嘴边，依靠着他的肩膀看这个风神优雅气度不凡的上仙弹琴。他的手指好长好长，比她的还要长，一举一动都依附着长情的温柔，越看越喜欢，恨不得据为己有。他只是微微一笑，早已习惯了她带给他的突然的惊喜。当她轻吻他的手背的一瞬间，他的眼眸都变得像她的轻吻一样温柔。
“师父，为什么你的手指比女人的还要长还要好看？”
“因为你比师父小，师父会弹琴，你只会吃，所以师父的手指比你的长。”
“可是师父，你的侧脸比我还要好看，我不服。”
“悠然，你刚才说，师父的什么？不是你的吗？”
师空侧脸贴近悠然，又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吻。仙界是一座日光城，师父是一轮大大的太阳，悠然想了好一会，终于想到了，兴高采烈地说：“仙界是一座日光城，师父是一轮大大的太阳，我是太阳底下的一颗莲子……”
师空似乎在想些什么，任由悠然玩自己的头发。他的徒儿首先把他的发冠拆下来，用十个手指把他的头发弄得乱蓬蓬，最后给他编了好多条辫子，他终于回过神来。
“师父……我问你啊，什么叫亡朝公主？”
“亡朝公主，是不幸。”
“那驸马呢？驸马是什么？”
“醉生梦死。”
“师父，师父你是什么？”
“师父是你的，徒儿，我们该下凡去看看那对金童玉女了。”
“师父，金童玉女是不是长得胖胖的，傻傻的，萌萌的，还很好欺负？”
“金童玉女长得和你小时候一样傻，徒儿，告诉我，你是什么？”
“我是悠然呀。”
“徒儿……”师空双手搂着悠然的脖子，满怀期待望着他照顾了十多万年的徒儿。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比她更了解他的内心所想：“师父，我是悠然，我是你的徒儿，我是师父的。”
师空掀开被子，才发觉自己的头发变得乱蓬蓬的。悠然躲在被窝里，一脸无辜望着师空。
“师父，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打我……我会哭的……师父我错了，我刚刚把你的发冠拿了下来，不知怎么安不上去了……师父，我是无辜的，你的头发好长好好看好乱……师父……师父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打我，我会哭的……”
悠然可怜巴巴的，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拿着把小梳子给师空梳头发，笨拙的小手都不知该往哪放。很久很久了，师空想着悠然给自己梳头有半个小时了吧。悠然专心致志的，不时低下头看看师空的脸色，他好像没有生气，她才敢吻一下他的额头；再看一下，他依然没有生气，她再吻一下……
她好不容易才给他梳好头发，他却伸手解下她头上的步摇，轻抚她柔软的墨发，这样一来她又要梳半个小时的头发。他喜欢，喜欢她，喜欢她喜欢他，喜欢看着她折腾，喜欢陪她浪费时间，喜欢就这样和她共度余生，她发现他越来越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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