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卡文迪许
“……您随意就好。”说完，男孩将双角帽捂在胸口，微微弯腰，双目注视孟喜竹等待她的回应。那根麻线却因为主人的弯腰而被重力拉扯地直直挺立起来。
虽然这个南波尼奥尼看上去非常腼腆，但在自我介绍方面还是做足了功课，一开口便例行公事化地一口气说出所有内容。
良好的风度显示出他们家族的自负感——尽管这自负感被他开线的麻衣加入了一丝丝窘迫。
反观孟喜竹对于这种情况就有些手足无措。孟喜竹还在汉帝国时，可能的确过着无忧无虑的贵族生活，但她实质上并没有受到严格的贵族教育。那时的她年龄太小了，以至于还来不及接受汉帝国的贵族教育就被迫流亡几万里来到罗马。而卢存安接受的教育又是平民化的，大家自我介绍时一般不会如此正式。
“呃……我……您……”
孟喜竹：怎么办？好尴尬！他还一直弯着腰！难道我不开口他就不起来吗？他还一直盯着我？好想逃走啊啊啊……
现在反倒是孟喜竹的目光被追着到处逃窜。
心里快速准备了一下措辞，但说出口时却被满满地中二感狠狠蹂躏了一下羞耻心，“您好，南波尼奥尼。我叫孟喜竹，我的祖先来自东方的汉帝国。您叫我孟就行了。我是新生，昨天刚刚来报道。”
“东方的汉帝国？”南波尼奥尼直起腰，在孟喜竹旁边挪出椅子，“我可以坐这里吗？”
“当然。”
“谢谢。”男孩坐下，将刚刚捂皱的帽子放桌上，“汉帝国？我没有听说过。我只知道塞琉古帝国。能介绍一下您祖先的国度吗？”
“汉帝国比塞琉古帝国更远，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孟喜竹说着，心目中的天朝和此处的汉帝国便重合在一起，“幅员千百万里，呈大一统之势。人民智慧勤劳，物产丰富多有金银财帛，香木栋梁，黄金为地象牙为门。强兵百万，诸国仰之。只是……”
孟喜竹想起整个地球的武装力量被双头魔龙击溃的情景。
“只是什么？”南波尼奥尼说道。
“啊，没什么。”她很快将两个天朝分开。话说，这里的天朝真让她向往呢。毕竟童蒙教育都如此开明，那么这个文明得多么先进啊！
“听起来感觉是一个和罗马差不多强盛的国家。”南波尼奥尼自以为在夸赞孟喜竹的故国——在他的意识里，没有国家比罗马更强大。至于那个什么汉帝国，听都没有听说过，估计是塞琉古东边的哪个部落小国吧，被塞琉古随手消灭了，于是它的人民也就四散流亡，其中一个甚至都跑到我面前来了！
孟喜竹：……
虽然很想反驳，但她看着南波尼奥尼自负的样子也就理解了——爱国嘛，觉得自己国家很强盛是很正常的事情。
“等一下！您说您昨天才来报道？您不会就是那个在校门口瞬间秒杀布吕萨尔学长的石……强者吧？”
“强者应该算不上吧！也不算瞬间秒杀啦，只是将那位士官生摔倒而已。”
“能摔倒布吕萨尔已经很强啦！布吕萨尔学长可是骑兵指挥系的佼佼者。唉，昨天没有在现场观摩两位的交手，真的很遗憾。不过，孟，您这么强，您至少应该是来深造的战斗神官吧！”
“不是的，我不想当战斗神官。我更希望我能研究研究魔法理论和圣术原理。”孟喜竹说道。不过她记得有位先贤曾经说过：不会圣术的法师不是好战士。貌似像樊娜那样拿一柄战镰收割敌人也不错？
“哦。”南波尼奥尼说道。
咦？话题貌似被终结了呢！但尴尬并没有在俩人之间酝酿，因为孟喜竹抓住机会问出困扰自己的问题：“诶，您是炮兵系的，难道这个宇……罗马也有炮兵吗？”
“小姐，您这是什么话？罗马的弩炮在整个大陆精准度最高；巨型投石机是整个大陆威力最大的攻城器……还有一些家伙就不跟您一一介绍了，反正都是由扭力杠杆，魔法纹路，金属以及一点点罗马人的智慧构成的强大造物，是军团攻坚克难的依仗。我所学习的东西就是这些宝贝们的制作原理和使用方法。”
原来是弩炮啊，投石机之类的……孟喜竹还以为是火药加农炮呢！
“听起来很强大。”
“那是！不过，小姐，您这么早起床来这里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对啊。确实有要紧事，我来领取学校发放的补助。我兜里没有几枚银币了。”
“啊！”南波尼奥尼看上去好像非常震惊的样子。在这个铺张浪费成为风尚，人人都极力维持光鲜体面的外表的地方，她居然坦然承认自己的贫穷！“您也需要领取补助吗？您看上去并非穷愁潦倒的样子……呃，我是说，领取补助毕竟不是一件体面的事情。如果被其他同学知道您领取补助的话，会被嘲笑的。”
“笑就笑吧。”孟喜竹在这件事上袒露出成年人般的成熟和理性，“反正又不会掉块肉，对不对？因为被嘲笑而放弃切实利益，这样的行为才是最愚蠢的吧！您又是因为何事来这么早呢？”
南波尼奥尼张了张嘴，但却不知道怎样开口。突然被问及痛处，让他非常难堪和窘迫，但就这样把这位可爱的女士晾在一边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他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啊，我……您不知道，我是家中的次子，我的父母要供养我的兄长在科嘉西神学院学习，还要准备两位妹妹的嫁妆……所以能支持我继续完成学业的能力有限……所以，所以我也必须……领取补助。”为了掩饰难堪，他把好端端放在桌上的帽子拿在手里捏地更加皱巴巴的。
“您完全不必难堪。贫穷不是缺点，它也不可能通过辩解离您而去。如果因为那些有钱人的嘲讽让您在人格上低头认错，那您就真的被贫穷套牢了。”
“您的善解人意让我好受多了。”南波尼奥尼说道。她真的这么认为吗？还是说只是处于贫困时的暂时说辞？等她富贵起来会不会是另一套说辞？但不论怎么说，她确确实实照顾到了我的感受，就凭这一点她就比那些骄邑跋扈的女人们温柔体贴多了。那些女人只会对比她们富贵的人摇尾乞怜！
“早上好，各位。”一位穿着白丝，踏着皮鞋，戴着假发的男士走进办公室，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波纳帕尔男爵，领取学校的薪俸，对吧？”他照顾到这个男孩的可怜自尊，把补助换成了薪俸。他从抽屉拿出一叠支票，刷刷刷写了什么，又盖章，“别弄丢了啊。”
接过支票，南波尼奥尼·波纳帕尔向这位男士道谢。然后，他又向孟喜竹告辞：“再见，美丽的小姐，和您的交谈非常愉快。很期待下次和您的见面。再见。”
“谢谢，我也很愉快。再见。”孟喜竹松了口气。终于走了。和同龄人以这样郑重的交流方式相处她还是适应不来啊！虽然这样的交流礼貌又体面，但终究无法加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嗯，这位同学，你有何贵干？”假发男士向孟喜竹问道。
“老师，我叫孟喜竹，昨天刚刚入学……”
“啊！我知道您！您的推荐信是皇储写的！很荣幸能为您服务！我能帮您什么忙吗？”
“事情是这样的，老师。如你所见，我没有父母为我提供生活费，也没有养父母资助，所以我需要领取学校的补助来维持生活。”
“啊，这真是太不幸了。不过学校会保证您的优渥生活的。”他又取出支票填写着什么，然后盖章。
接过支票，孟喜竹瞟了一眼，发现学校的补助只有二十枚第纳尔。
“非常感谢学校的关心。如果老师没有事情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等一下，孟，你恐怕还不能走。学校给您安排了魔法理论课的导师，但神学方面……所有导师的名额都满了，这一学期您可能要自学了。”假发男士说道。这不是事实——那些研究神学的老学究们根本不想招收一个外邦学生为徒，所以每一个人都极力推脱，学校也没有办法。
“没问题。自学而已。我能知道我的魔法理论课的导师吗？”
“哦，他是个高卢人，少年时期来到罗马并且被她的文明之美征服。他是高卢贵族，但来到罗马后便变卖了所有产业，将祖先积累的财富带到罗马。他不仅仅是一个学富五车的魔法导师，他更是一个优秀的军事工程师和建筑师。他的名字是亨利·卡文迪许。”
这什么怎么又臭又长的介绍……卡……卡文迪许！
孟喜竹：Σ(๛д๛)
孟喜竹只觉得天降惊喜，她要竭尽全力才能让自己不会幸福地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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