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清河崔氏（上）

　　“你果真只是王氏中人普通一员，不知宗望？”崔姓男子显然有些不太死心也有一些怀疑。

　　“乱世飘零，族谱丢失，身如浮萍。”王及黯然道。

　　“如此倒甚是可惜，王氏一族，太原一脉和琅琊一脉，人才辈出，早在中原之时便先后登上第一流门阀，后五胡乱境，中原山河破碎，琅琊一脉和太原一脉嫡系跟随宗室南渡，如今依然显赫，琅琊王氏一脉因为有助司马氏再造华夏之功，位高权重，世人谓之“王与马共天下”，太原王氏南渡之后虽然不如往日显赫，但是宗族之中如王恭、王国宝也是当今人杰，而且以再复先祖荣光为己任，令人刮目。琅琊王氏、太原王氏在南朝竞显风流，可叹我北境之大，竟无王氏一人可力能扛鼎者，我北境王氏无人矣！”崔姓男子一边侃侃谈来一边观察王及等人。

　　崔姓男子说话声音洪沉，语气平缓没有起伏，谈吐之间顾盼生威，让人无法质疑其权威性。王及王彬王鸣原听得崔姓男子此一番话，心底不由得暗暗称奇。

　　“关中良相惟王猛，天下苍生望谢安，王猛辅佐苻坚扫平群雄，统一北方，被称作“功盖诸葛第一人”，怎可言我王氏北境无人？”

　　崔姓男子本想着在自己一番高论的旁敲侧击之下，能够从王及等人的口中跷取一些信息，不想突然间被这一句话打断，说这话的竟然不是王及，而是王及身边的小娃娃，心中顿时惊诧，不想此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

　　听得王鸣原突然发声，小女孩也明显被惊讶到了，收起了自己对王鸣原好奇而又嘲谑的眼神，转而变为几分凝重与欣赏。

　　崔姓男子心中稍稍惊诧之后，旋即转复平静，脸上表情不见一丝变化。

　　“苻坚在皇帝群中是个优秀的皇帝，王猛在将相群中也是第一流的将相，我不否认王景略为北境恢复所做出的的贡献，但是王猛不顾历史大势，全力倾助异族之人，最终害我华夏正朔几亡于异族之手，若不是淝水之战谢安的力挽狂澜，王猛必成为历史之大罪人。王猛出身北海王氏，与西汉末年谋朝篡位的王莽同属一脉，而反观太原王氏、琅琊王氏，皆有世家大德于华夏，王猛于大义面前终究为落人下者，北海王氏又岂可与琅琊王氏、太原王氏相提并论！”崔姓男子见得王鸣原提及王猛，想北海王氏可能与眼前之人有些关系，所以在评价王猛的同时拉出北海王氏。

　　崔姓男子说完之后，面带一丝笑意的看向王及父子二人，之后端起茶杯，慢慢品茶。

　　崔姓男子的一番话甚有高度，已经能够站在历史全局看待问题，而王鸣原现在区区一个八九岁的孩童，看待问题只能站在自己的出发点，从一个点夹杂个人感情去理解，忽然听得崔姓男子这一番话，顿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既如此说，如今华夏和五胡对立，势同水火，华夏最好以何种形式实现再归一统？”王及发问帮助王鸣原解围。

　　“符秦败亡后北境再次分裂，南朝各大士族相互倾轧，再归一统遥遥无期。我心中华夏再次统一的最好方式和必要条件，要么就是南朝北伐，横扫中原，要么就是北境再次浑然归一，由北向南统一华夏，但再次归一之人最好为一汉人，倘若实现这个条件，则统一顺应天下民心，北方攻取南方犹如秋风之扫落叶尔！但是这个人是谁，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也是遥遥无期。”崔姓男子坦然说道。

　　王猛临终前以前秦内部各族豪酋势力为忧，以东晋为正朔所在，劝苻坚勿进攻东晋，但未被采纳，因而有淝水之败。天下汉人以南朝为正朔，尤其是北方汉人经过惨烈的胡人屠戮，更是把南朝作为自己内心之中的精神寄托，王及也不得不承认崔姓男子这一番话颇具道理，陷入沉思之中。

　　王及正自沉思之时，忽然从厅外传进来一声清细绵长的声音：“皇上驾到！”

　　刚才听法显说今日尚有贵客未到，不想竟然是现在的皇帝姚兴，不想自己第一天进入长安城，就见到姚秦皇帝，本想一路低调行事，见皇帝实在不在自己的行程规划之内，如今姚秦同南朝势同水火，稍出差池，别说不能完成北境之旅，恐怕会性命难保。王及、王彬想到此，不由得后背发寒，但是还要强作镇定，私下用眼神示意对方，见机行事。

　　姚兴即皇帝位后，稍作安排，立即率大军追击符坚孙苻登，在马毛岭南大败苻登。姚兴遣散了苻登的部队，命复归农业，并将阴密的三万户氐族人迁往长安。接着他平定了关中西部及秦州一带的一些小股武装，又乘慕容垂灭西燕河东空虚之机，抢占了河东郡。如今姚兴已经巩固了关中这块基地，现如今正集中力量治理朝政。

　　姚兴现在30岁左右，可谓年少有为，至少到目前来看，姚兴勤于政事，治国安民，重视发展经济，兴修水利，关心农事；提倡佛教和儒学，在北境诸多政权皇帝之中拥有着较好的口碑。

　　只见姚兴身着便装，缓步入内，王及和崔姓男子等人都起身拱手低头相迎，姚兴坐到正对南门的主座之上：“诸位免礼，在这世俗之外的地方，不拘俗礼，今日我等于法显高僧的道场之上，纵谈佛学和天下风月，乃是美事一桩，诸位请坐。”

　　“不知令尊崔宏最近身体可安好？”姚兴话题一转，含笑对崔姓男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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