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夜 飞头蛮（一）
“小次郎，把小白狐带上了吗？我们马上要出发去伏见稻荷大社了！”可达坐在驾驶室问道。
“嗯呐，带上啦，我们可以出发了！”小次郎抱着小白狐，睡着后车厢说道。
“好嘞，坐稳了，我们出发咯！”
炎热的天气悄然远去，夏末秋初的南风刮来了清新的麦子香气和蒿草气息。大地好似穿上了一件金黄色的毛衣，枯黄的扬树叶和鲜艳的红枫叶飘落下来，犹如几只彩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天空发出柔和的光辉，澄清又缥缈，偶尔还能听到一阵高飞云雀的歌唱，眼望云天，心意飘渺。
眼看花开花落，再望云卷云舒，小次郎伸出手掌放在眼前，呆呆地看着阳光透过指缝穿过指间，突发感慨道：“哎……指缝很宽，时间太瘦，时间就这么悄悄地从指缝间溜走了啊！”
可达和食梦貘一愣，稍微扭过头来，并没有回答。
小次郎继续说道：“你们看天可补，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复追。其实，时间的胃口真的奇大，大到可以把爱恨情仇都消化了。时间啊，一直不知不觉，而我们呢，总是后知后觉。难怪说流年似水，容颜易逝啊！”
“喂，小次郎，你是不是还沉寂在前几日白粉婆的事情里啊！”食梦貘转过头来问道。
“嗯，看着转瞬即逝的夏日，一下子就迎来秋风萧瑟的金秋，说实话，我也和白粉婆一样，很怕时间的流逝，很怕容颜的老去，也怕自己以后再也不帅了！”小次郎一脸惆怅地说道。
“哈哈哈！小次郎，你是在搞笑吗？你连十八岁都不到呢！就开始操心自己的容貌了？”可达一听，大笑不已。
“怎么了？其实我很能理解白粉婆爱美的心情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我也怕自己的盛世美颜不再吗？”
“呕……小次郎，你是想恶心死我啊？告诉你，我今天早饭没吃多少，吐不出多少来！”
“哼！像你这样皮糙肉厚的臭猫，哪里懂得美嘛？”
食梦貘也被逗笑了，问道：“那，小次郎你是怎么理解美的呢？”
“美嘛，就是漂亮，让人看了舒服愉悦之类的呀！怎么了？”
“没啥，小次郎，你会唱和歌是吗？”
“嗯！”
“那你听到别人唱出的歌声，也会觉得美吧？”
“当然，你不知道美妙的旋律，可以让人如痴如醉呀！”
“但是，即便是听到了同样的歌声，有人会觉得美，也有人会觉得不美，不是吗？”
“那是当然了！”
“那小次郎，问题就在这里呢！”
“在哪呢？”
“就是，歌声本身并不是美，它和路边的树木，枫叶、石头都是一样的。美，其实产生于听歌声的人的内心！”
“嗯，有点道理！”
“所以说，歌声仅仅是歌声而已，它在听着的内心产生美，或者不产生美。”
“听你这么一说，怎么感觉美有点像我们阴阳道里说的咒啊！”
“哦，怎么解释呢？”
“就好比说，我们看见红枫飘落，落叶缤纷，会觉得美，被感动，那么就是它在你的心中产生了美的咒！”
“看起来，小次郎对于阴阳道还有自己的领悟嘛！其实，对于美而言，光有红枫飘落在那里，是没有用的。是小次郎看见了枫叶飞舞，才产生了美这个东西。同理，光有小次郎在那里也是不行。必须有红枫，有小次郎，当小次郎看见红枫被它打动了，才产生美的啊！”
“哎呀，你们说来说去，还是想说美是由心而生吗？”可达插话道，“其实呢，我觉得吧，我们可以直接看着我们的周围。看看这每一棵树、每一叶草、每一朵花，都不化妆，面对骄阳、面对暴雨、面对风雪，它们都本色而自然。它们也会衰老、也会凋零。可是，衰老和凋零也是一种真实啊！作为万物灵长的人类，为什么要将自己隐藏在脂粉和油彩的后面？小次郎，你又为什么害怕容颜衰老这个真实的自然过程呢？”
小次郎看着窗外的树木花草，陷入了沉思。而车子则在郊外的公路上缓缓前进。
“停车！停车！”小次郎突然大叫道。
“怎么了！”可达踩了踩刹车问道。
“快下车，我看见后面的路边躺着一个人！”
“大白天的，怎么会有人睡在马路边呢？走！我们快去看看！”
于是，他们三人赶紧下车，跑到车后一看，真的有一名青年男子躺在路边，只见他带着黑框眼镜，脸色苍白，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食梦貘蹲下身子，摸了摸男子的脉搏，又扒开他的眼睛一看，说道：“还好，没事，只是惊吓过度，晕过去了！”
“那我们赶紧把他抬到车里去吧！”可达说道。
接着他们三人合力将男子往车里抬。稍等了一会儿，男子终于缓过神来，睁开眼睛。
小次郎赶紧凑上前去，问道：“嘿，兄弟，你醒了！没事吧？”
男子愣愣地环视了四周，目光呆滞地喃喃自语道：“这里是哪里？我没死吧？”
“放心吧，你没死，我们看你躺在路边，就把你抬到车里来的！”小次郎解释道。
那个男子好像突然醒悟了过来，一把抱住小次郎，开始痛哭起来：“呜呜呜……真是太可怕了啊！”
“先生，你不要紧张，这里很安全的！”可达安慰道。
“是啊，大哥，有什么话慢慢说嘛，这大白天的怕什么怕呢！”小次郎被抱得不舒服地说道。
“呜呜呜……不知道你们信不信，昨天晚上，我差点被一个可以飞的头颅给吃掉了啊！”
“可以飞的头颅？”众人惊叫道。
“是啊！我的两个同伴都被这个妖怪给吃掉了啊！呜呜呜……”
“先生，你先不要紧张，能不能详细地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男子擦拭了眼角的泪水，平定了自己的心情后，开始讲述起他昨晚发生的故事。
“我叫山口良平，本是个老实本分的小公司职员，一直没有婚配，最近好不容易跟一个女人好上了，不时还经常去她家里……这个女人是我的同事，叫久美子……
一开始，我们相处得挺好的，我一直把她当做我的结婚对象来处，对她也是千依百顺，百般呵护。但是，前几天是久美子的生日，当我提着生日蛋糕和礼物来到久美子的家门口时，正好撞见她和另外一个男人拥抱在一起。我当时十分生气，冲上前去，将男子推到在地，却发现这个男子居然是我的同事高志。
这时候，久美子跑过来拉住我，劝我不要激动，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而高平却爬起来冲我叫道，他是真心喜欢久美子，是不会放弃追求久美子的。当时，我也是不肯退让，就让久美子做决定。哪知道久美子居然左右为难起来，不知道如何做出选择。最后，我们约定给久美子一个思考的空间和时间，让她自己决定是选择我还是高志。”
“那结果呢？”
“过了一天，久美子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傍晚五点去京都郊外的废弃祠堂见面！”
“去一个废弃祠堂干嘛？”
“当时我也很好奇，但是久美子神神秘秘地不肯说，而且只叫我一个人过去！于是就在昨天傍晚五点，我如约赶到了郊外的废弃祠堂。此时，天色已经变黑，可是，当我走进这个破败祠堂一看，原来久美子和高志就坐在里面。
‘原来约的不是我一个人啊……’我失望地盯着高志说道。
高志也惊奇地看着我，回答道：‘良平，看来我也要和你说相同的话了！’
我故意装作听不见高志的话，扭过头去，转向久美子问道：‘久美子，你把我们叫到这个荒郊野岭来，是想玩什么游戏吗？’
久美子神秘一笑，说道：‘你们两个不是让我做选择吗？这几天我日思夜想，还是不能做出决定，所以，我就想出了一个办法，让你们两人通过比赛决定输赢，谁赢了，我就选择跟谁。怎么样？你们参加吗？’
‘好！我参加，什么比赛！’还没等我开口回答，高志一脸志在必得答应了。
‘昨天早上，我去了离这两公里远的墓园给我奶奶扫墓。在我奶奶墓地上放上了两束黄菊花。那么，比赛规则就是，你们其中一人从这里出发，走夜路去墓园，找到我奶奶墓地上的一束黄菊花带回来。之后，交给另外一人，由他重新放回到我奶奶墓地，再折回到这里。这样，在每个人一去一回的路程中，谁耗时最短，谁就获胜了！’
‘可是，天都快黑了，我们都没有带照明的工具，走夜路安全吗？’我迟疑地问道。
‘没事，你们看，今晚是满月，月光很亮，不用照明工具，也可以走夜路呢！’高志说道。
‘可是我们要去的，可是阴森森的墓园啊！’
‘是啊，就是要去这种恐怖的地方，才能够考验你们爱我的勇气啊！’久美子一脸孩子气，笑着说道。
‘可是……’
‘呵呵，良平，我看你是怕了吧。如果怕了的话，你就早点退出，成全我和久美子！’高平傲慢地说道。
‘谁说我怕了呢，我只是在想……在想久美子奶奶的墓地好找吗？’
‘放心，我奶奶的墓地就在墓园的正门口第一排，墓碑上面还刻有孙女我的名字！’
‘哦……那还挺好找的，那我们谁先出发呢？’
‘那我们就抛硬币决定吧，正面在上，高志先出发，反面在上，良平先出发！’
抛硬币的结果是高志先出发。于是，高志信心满满地朝墓园跑去。
虽说墓园里离祠堂只有两公里远，即使是走夜路，一个成年男子来回的时间应该不超过半个小时。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没有看见高志回来的踪影。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小时，高志还是没有回来。我和久美子走到祠堂门口向外张望，一轮美得令人叹息的满月当空高悬，像一盏明灯，将整个大地笼罩在皎洁的月光之中。
‘是奶奶的墓地难找呢，还是高志胆小害怕，中途溜了呢？’我小声嘀咕道。
‘高志应该不会中途溜走的？’久美子说道，‘要不我给他打电话吧！’
于是，久美子就给高志打了个电话，连打了好几个，都没有人接听。
‘怎么办？没有人接听，不会是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的，要不我去看看？’
‘嗯，好的，我也正有这个意思！’久美子轻松地答应道，‘哦，对了，如果高志回来了，你就要继续完成比赛，把另外一束菊花带回来！这样我好计时！’
‘哦！如果我和高志一同把菊花带回来了，从时间来看，应该算我赢了，是吧？’
‘当然！’
说完，我便朝墓园跑去，银盘的圆月渐渐升高，月光清朗，夜里的山路比想象中的要容易走。可以尽管路好走，但是一想到要去坟墓密集的墓园，内心总是不免害怕起来。
夜晚，周围一片静谧，道路两边是漆黑的树林子，在夜光照射下，宛若挂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秋夜的风有点刺骨的冰凉，透心的阴冷。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却头皮发麻，手掌汗津津的，连后背都直冒冷汗。
坡道上，树梢从左右两边伸了出来，遮挡了一半月光，四周变得一片昏暗了，由于视力不好，我好几次被树根或者是石头绊到在地。
“哎呀！”又一次，我被绊倒在地，这次自己的眼镜居然掉了！我坐起身来，双手撑住地面，开始摸索着寻找着我的眼镜，突然我好似摸到了一个湿乎乎，黏腻腻的东西，我抬起我的手一看，一股腥味扑鼻而来，是血！
我吓得大吃一惊，尽快摸索，捡回了我的眼镜，带上后，目光朝前瞄去，黑暗中看见一个东西，好像是一个人。
于是我站了起来，走近仔细一看，果然是个人，可是这个人已经死去，还没有了头颅！
我吓得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定睛一看这血迹斑斑的衣服好生熟悉，突然我心头一颤，失声叫出：‘是高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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