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
这阵难受, 直到回了家陈安致也没好。
归念给他拿了干净的衣服,等她冲完澡,出来看, 陈安致萎靡地躺在床上。他不咳嗽打喷嚏了,眼睛也能看清东西了,却还是头晕, 喝口水都想呕。
“要不咱们去医院吧?警察说有个二十分钟就好了,根本就是骗人的。”
归念和Bra|ve一起蹲在床边,狗儿子比她还着急,哼哼地叫着, 前爪扒拉着床边, 探长脖子想去嗅陈安致的脸, 明显是感觉到两人今天不对劲。
“不用去医院,已经好多了。微波炉里放着午饭,你热一下就能吃。”
他都这么难受了, 还记挂着她中午吃什么。归念心口一酸又一甜,去厨房看了看,他饭没做完, 煎鸭胸配咖喱饭, 都迁就了自己的口味,却哪样都不适合他吃。
归念想了想,开始淘米煮粥。两个多月来她头回自己开火, 因为不知道什么菜能解催|泪|弹的后遗症, 网上也百度不到,就往粥里瞎放了好几样配菜进去。
又把他煎好的鸭胸切了几片, 然后通通端到床边, “我熬了粥, 你喝喝试试看。”
一碗大米粥被她做出了花儿来,菠菜、北瓜、瘦肉丝,鸡蛋打成花,放了点紫菜和虾皮,葱姜也切了点进去,陈安致还尝出了点胡椒粉的味道,缓解鼻塞的。
“味道还不错吧?”
归念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在等夸似的,陈安致就吃得愈发细致,一样样辨认她熬的这粥里边都放了些什么。
忍不住笑:“我没来之前,你都这么熬粥的?”
归念辩解:“我天天上课,哪有琢磨做饭的功夫啊?我又懒得看食谱,就自己瞎做,做得好吃就高高兴兴吃,做得不好吃就凑合吃。水煮西蓝花倒点醋都能当一顿饭的。”
“饿死你算了。”
陈安致叨叨了一句。换作往常,归念早扑上来闹他了,今天却舍不得,看着他有点胃口了的,自己热饭吃。
他来了以后,就再没让她做过饭,归念只偶尔拿刀切个水果,两个多月天天好吃好喝的,把下巴都养圆了。
米粥熬得很软,放的材料多,也香。陈安致走了个神。算起来,之前唯一一回吃念念做的饭,就是他发烧的那回,她也是给他熬了一碗粥。彼时两人还在国内,眼看着就要一刀两断了。
好在如今柳暗花明,她到底是舍不得他的。
于是这一碗粥也喝得感慨万千。
归念坐在小桌上吃咖喱饭,偏着头看他。在床上吃东西本来是特别不好看的习惯,可看着他吃,还是觉得赏心悦目的。
归念笑眯眯地:“以前,我就想过这个情景。”
“什么情景?”
“就比如说你七老八十了,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下不了地了,我该怎么照顾你。我肯定每天给你做点好吃的,推着轮椅带你出门散步,特别耐心地照顾你。”
她想的还不止是他七老八十的时候,分明是从他四十岁一直想到了八十岁,他各种样子归念都想过。
比如他四十岁的时候仍风度翩翩,随着年纪增长,魅力越厚重,到那时候他肯定还是很招小女孩喜欢。
五十岁的时候,大概已经不能那什么什么了,反正她欲望也不重,两人一起修身养性也挺好的,天南海北可劲玩。
他到六十岁的时候,可能会变成一个帅爷爷,也不再教学生了,平时画画喝茶下棋,正好这几样她也都喜欢。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有学生来拜访,他做饭,她就给客人准备水果,听他的学生们喊她“师母”……
高中毕业的时候就想过,挺美的。
他们相识十六年了,归念想象中的未来却要比这个时间更长一些,连未来几十年都规划好了。
什么“糟老头子”、“下不了地”、“坐轮椅”的,陈安致听得哭笑不得,要真那样他哪儿敢跟她在一起,肯定顺水推舟地跟她断干净,绝不会追过来。
归念还在天马行空地想:“这些都没关系,我都想清楚了,我只怕你走得比我早。”
陈安致眼里的笑意滞住,归念明显是随口一说,他却认真起来:“不会的,我家人都长寿。”
“我爷爷奶奶今年都九十二岁了,偶尔还要自己烧饭,还常常去见老朋友;外公外婆前几年刚去世,去世前两人拿着健康证明满世界飞着看风景;我妈每天晨跑,做瑜伽,天天跟福利院那一群小朋友玩,身体比你还好。”
他举了一圈例子,试图证明自家真的有长寿基因。
“只有父亲去世得早,他是喝酒喝的,常年应酬,酒精肝加上脑溢血。所以我不喝酒。”
他所谓的不喝就是一口不沾,如今烟也戒得差不多了,早睡早起,勤于锻炼,一身的好习惯。平时搂搂抱抱的,归念也有偷偷在他肚子上摸过两把,腹肌线条明显,胳膊上也全是硬硬的肌肉,好像身体素质还真挺好的。
好多艺术家都不修边幅,陈安致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埋头画画一礼拜的经历,除去吃饭睡觉洗澡,剩下的时间全坐在画板前。
那时他健身挺敷衍,隔几天才去一回健身房,是决定跟她在一起以后才勤快起来的。这三年多来健身几乎一天不落,哪怕来了巴黎以后,时间都拿来陪她玩了,也要每天带着自家狗儿子跑个五公里。
“倒是你。”陈安致睨她:“天天熬夜,就没一天是十二点以前睡的。夜里去个卫生间还要蹲在里边玩游戏,一玩半个钟头,当我不知道么?”
归念笑哈哈地抢过他的碗,洗碗去了。
*
两人呆在屋子里岁月静好,整个巴黎却一片混乱。
游|行之后的三天,经行中心地铁站的所有地铁全部停运,附近的主干道和几条辅路都处于瘫痪状态,香街的大商铺和百货商场一水地关门整顿,忙着定损等赔偿;包括九三省,连续发生了两起恶性|事件,一起火灾,一起枪击,也不知道跟最近的混乱有没有关系。
归念已经没法出门,尽管学校还有毕业手续没领完,她也不敢再出去了。
推特和Youtube上满满全是请愿书和公开信,甚至有辱骂总统和申请全民公决的,有些推特甚至获得了网管支持,会直接作为关注账号弹到归念的信息通知列表里。她索性关了每日推荐,临时把家的大门密码改成了三重识别,可还是有点焦虑。
所谓的浪漫之都,骨子里也是奉行强权政治的。
归念妈妈忧心忡忡地打来电话:“要不你快点回国来吧,妈妈天天看着新闻都担惊受怕的。”
新闻就两三分钟,晃几个镜头就过去了,很官方,谁谁谁谴责了这次事件云云。网上一搜,却铺天盖地都是负|面|消|息,尤其归妈妈还加着好几个留法学生妈妈群,一群太太慌里慌张的,纷纷喊着儿女回家,就怕这个国家会乱起来。
“没事没事,我已经订好机票了,28号的,跟陈老师一起走。”
归妈妈没听懂:“陈老师?哪个陈老师?是你们学校的教授?”
“就是……”归念没能接上话来。
万万没想到她爸口风竟这么严实,一点都没跟妈妈提。她含糊带过去:“妈你别操心啦,有人跟我一起回的,等我回国再跟你说。”
家里的东西已经打包好了,陈安致那边没什么东西,比起来时,不过加了几身衣服,他自己提过来的那两个行李箱就能装下,花了好几天全帮归念收拾。
她这个也舍不得,那个也放不下,都有回忆在里边,念了三年的书更是一本不落全想扛走。归念收拾得嫌烦了,又跟自己赌气,把刚装了袋的零散东西哗啦啦一下撒在床上,“不带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安致笑得不行,拉着她去自己那屋看电视去,丢给她两袋子小零食,自己一个人回来忙活。
收拾了五天,零零碎碎的东西打包了七八个大袋子,联系了管家上门。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归念挺高兴的,脸书上发了个“要回国了”,一晚上信息电话不断,都是她这边的同学和朋友,天南海北地跟她道了个别。
等到十一点,她才把消息回完。洗漱完躺在床上,一眼看过去,家里全是打包袋。归念又舍不得了,这个摸摸那个看看,时不时地喊陈安致。
“你把我那件大兔子睡衣装上了么?”
“装上了。”
“我的十几条围巾装在哪个袋子里?怎么看不到?”
“墙角那个收纳袋,跟衣服在一块。”
归念:“我还有几瓶香水,都没怎么用过。我放在一个小塑料袋里,你没给我扔了吧?”
陈安致无奈:“没扔,装上了。”
“那还有……”
话没说完,归念笑着尖叫了一声,一只胳膊箍住她的腰,把她抱回了床上。老男人听不得她没完没了的叨叨,直接拉上来睡觉。
“真的都装好了,除了厨具、家具,还有被子、墙纸这些,别的都没敢给你扔,全打包上了。明早管家上门,咱们多叮嘱几句,写清楚地址,让他一样不落地给你寄到家,行吧?”
归念满意了,乖乖滚进他怀里,在他嘴角Mua了一口:“谢谢男朋友。”
男朋友。陈安致咂摸着这个称谓,感觉不太好听,还不如直接喊他的名字好听。
两人在她的小窝里睡了最后一觉。第二天一大早,房屋托管中介就上门了,联系了快递帮他们寄。听陈安致说要把这套房子售出,中介挺惊讶,委婉地劝:“这会儿房产市场不景气,可能连本钱都回不来。”
陈安致坚持要卖。一来,三栋楼空了两栋,几户留学生刚毕业就退租了,剩下的Anais在下个月也要搬走,去奥尔良中法交流营了。房子是空的,正好买。
二来,他得攒老婆本了。
总不能让念念爸妈觉得,自己女儿瞎了眼,跟了个又老又穷的画家。
十四岁的年纪差会让他觉得愧疚,总得在其他地方给她最好的。
*
示威游|行之后的第一个礼拜五,归念和陈安致给Bra|ve买了个笼子,办了托运,带着狗儿子坐飞机走了。
任这周末再有多大规模的游|行,都跟他们没关系了。
归念坐在窗边,从时有时无的云层中看自己呆了三年的城市,刚开始还能看到埃菲尔铁塔和体育场,渐渐飞高了,只有U形的塞纳河还能寻得到。
她在这个城市呆了三年,也没生出什么归属感。临到走了,稍稍有点舍不得了。
手背上一暖,陈安致握住了她。归念收回视线,笑盈盈望回去。
来的时候刚跟他分手,心情糟得很,看什么都不顺眼;现在走的时候,他就坐在旁边。
三年来兜兜转转,还在跟他纠缠着,倒也算是一种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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