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 雨夜茶话
天色暗沉，风雨大作。
鲲玉离了珑玥的身？珑玥察觉了？
奕煊仰头看去上空。那里已是黑云滚浪，呈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苍穹。
他仿佛看见黑云里的笑脸，魅惑的琥珀，如血的红衣，扭曲了初见时的冰洁高雅，狰狞了他心里的清濯不谙世音。
奕煊心里几伤几悲，在天君召集了所有天兵天将排兵布阵之时，他悄悄飞往黑云。
迎面而来的风雨冰石中，他随手挡过，却抓到一只烧鸡。
呃。
奕煊哭笑不得。
再挡再抓，酒坛，海螺，贝壳，无所不有，更有一支发簪到了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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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煊带着珑玥避开天君的天罗地网，一个意念径直回了太子宫，他的卧房。
“这是哪里？”珑玥问道。看着奕煊手里捏了火，打弹珠似得打去各个角落里的灯烛。
房间顿时敞亮。
四周清一色深木门窗，家具地板也全是木制。靠墙一栏多宝格上摆放着各色琉璃山石，转过一堵山水屏风，一张宽大的木榻铺着厚软的洁白缎被。
“是我的卧房。”奕煊轻轻答道。他是可以直接将珑玥送回甘霖，可心里一种不舍，又更有一种试探，鬼使神差让他回到这里。
珑玥眯着眼睛看过房里的一切，最后将目光落在床榻上：“我能睡吗？”
“嗯。”奕煊抚过她散乱的头发。
珑玥笑着跳了上去，缎被上立即两个脚印。珑玥抬起赤脚，不好意思一笑：“我的脚不脏的哦。”
“傻瓜。”奕煊爱怜得站到床榻边，仰起头看她。
站在别人的床榻上俯视别人，心内一种霸王之快意飘飘而然。珑玥感觉好极了，可自己也真的累极了，还失了那么多的血。她无心与奕煊再斗智又斗情，所有的念头都教她扑着倒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奕煊坐她旁边，手背轻轻摩挲她的脸。忽然想起在凡界出了大周遭遇杀手那夜，这个傻女子是如何生了气得单枪匹马去追杀自己，却又奋不顾身救了自己。
那时的自己是有多功利，多计较得失。
而如今，自己又是有多怕她恨自己，怕她想杀了自己。
珑玥，我该怎么做，才能化解我们之间的敌对？
奕煊打来一盆清水，绞了布帕轻轻擦着珑玥的手和脚。
手掌薄薄一层茧，小巧温柔。一双脚也如玉竹一般，玲珑白皙。
榻上的人脸容舒展，鼻息均匀。
忽然门外风雨声中，传来天后的声音：“奕煊，你在房里吗？”
奕煊赶紧蹑手蹑脚走去应门，暗悔自己点了太多的灯烛，随手又一个个灭了过去。
“母亲，这么大雨来，有事找我吗？”奕煊开了半边门，却没有把天后让进去，而是自己往外走，“我去看看父君。”说着，又关上了门。
“你父君已经回宫，你不用去了。”天后却一把推了另一扇门，走了进来，“雨势收了，看来那妖女已经溜了。”
奕煊只好低着头跟进来，手里攥成拳，像是想握住什么。
天后走到屏风前，停了脚，转身对奕煊道：“你和那妖女别说仙魔殊途，就是我们两家的恩怨也早结成了世仇。你是皇太子，好不容易回了魂，你可不能犯糊涂。”
“珑玥不是妖女。”奕煊抗辩道，“我自有分寸。若没有其他事，母亲请回吧。”
“她怎么不是妖女？”天后训责道，“他们雪莲族是天界真正的魔，你切记这一点。”说着，走去案几边，坐了下来。
天君没抓到珑玥，又发现奕煊临阵逃脱，回了宫来，对天后大发了脾气。天后这一烦躁，就来了奕煊这里。
此时，她脑袋稍微往后倾一倾，透过屏风便能看见床榻上的红衣女子。
奕煊心里紧张到了极点。他在小火炉上坐了铁壶烧茶，又故意将灯烛往自己跟前挪了挪。
天后不自觉得也跟着挪了挪。
天后说：“你执意不肯选妃，那母亲就给你定了。戎海的雪塔公主……”
“母亲。”奕煊打断她，“对的人只有那一个，若是不能和她在一起，我宁可一个人。”
“你怎就这般死心眼？话都白说了？你和她永无可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奕煊梗着脖子。表白的方式千万种，珑玥啊，你可听见？
天后气得手里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
九个孩子中，奕煊曾是对父母最孝顺敬重，最唯命是从，如今却也学会了顶嘴，学会了反叛。
这样的转变让天后几度怀疑面前的不是自己的儿子。
“不管怎样，你是皇太子，总要先成个亲，有个皇嗣。逸霞这么多年对你不离不弃，一往情深……”一念这儿子失而复得的来之不易，天后又妥协让了步。
“母亲。”奕煊不由得又打断她，“婚姻的事还是让我自主吧。我现在有很多事要做，母亲有空闲不如管好七妹，别让她再去凡界到处找疑似董永的人。还有少谦，母亲如果有他的消息，请一定告诉我。我很想和他好好谈一谈，想知道他为何那么想杀我。”
“少谦一定是被人蛊惑的，他一向乖巧的。”天后一念小儿子，又护起短来，再一想天羽，又叹气，“天羽飞升上神的劫是情劫，可十几万年了，她仍是过不去。母亲也是对她无奈的很。只要她在凡界没有闯大祸，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这壶茶沾了雨气，我们还是改天再喝吧。”奕煊将刚刚倒出来的茶水，鼻尖闻了闻，泼去了火炉。
好一杯逐客茶。
面前的一定不是自己的儿子。
天后看着浇灭的火炉，站起身，赶着回去再仔细与天君确认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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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煊重新关好门，熄了所有灯烛，爬上榻，睡倒珑玥身边，将她搂进怀里。
耳边穿檐的风声和滴落的雨声还在交击。
珑玥半梦半醒，翻转身，依进奕煊胸膛，双手环过他的脖颈。
幽淡的馨香和着鼻息交错于间。奕煊将怀里的人又紧了紧，温唇轻轻……，却在碰上她唇的时候，珑玥轻轻一句：“如果我要杀你，你会还手吗？”
淡若如风，一丝而过。
却又惊瓦，重碎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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