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 成王败寇

　　奕煊惊骇得坐直了身子，一种濒望危机的苍凉从屋顶覆盖下来，灯烛暗了几暗。

　　天君看他一眼，继续道：“锦纶得知冰珻的魔性后，开始策划他自己的夺位之计。要知道，俯首称臣的六大世族，六大势力，表面和睦融洽，听奉雪莲族，可谁都有自己的野心和秘密。而这些，都被锦纶用他的读心术全盘掌握。他们在锦纶的挑拨鼓动下，很快与冰珻对立，战事一触即发。

　　冰珻无法接受恋人的背叛，心灰意冷，悄悄退了位，换了黑珻上位。

　　雪莲这一族很奇特。他们修炼成人形之后，便会找个人来爱，相守一生。但无论男女，却都不与人生儿育女。只在自己死时，用毕生内力结出莲珠，传承下一代。

　　可莲珠从萌芽到修成人形，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九霄宫的王位不可能空悬无主。所以，在王位上的雪莲其实是有两脉交替轮坐。

　　一脉为王时，守护另一脉的莲珠到成人成王。自己死后，再有另一脉的更替守护。

　　当时冰珻心意退位时，黑珻还只是一朵花。冰珻将自己所有魔性的力量化成一滴浓血，滴进黑珻花蕊。

　　雪莲花顿时如墨成乌。

　　黑珻一身黑衣，应世而生，恰巧也是个女子。

　　黑珻临危受命，恐世事多变，她变成冰珻的模样，直接替代冰珻坐上了王位。而冰珻独自一人上了雪莲圣地缥缈峰。”

　　“缥缈峰？我们头顶那个？”奕煊又忍不住插嘴道。

　　“正是。”天君回道，“真是玄妙。我去过几次都进不去。那里看似并无结界，却远远得便有一种力量排斥着你，不让你近前一分。”

　　天君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九霄宫的王位，他们一脉已经坐了三代二百万年，可缥缈峰却用她的神秘和至尊拒绝着他们的登峰造极，时刻提醒着他们的王位来路不正，仿佛真正的王者还在他头顶看着他这个窃取者。

　　每每想到这，天君心头都要揪一揪。

　　“我出生那天，天空异象，冰暴从缥缈峰而来。那是烈焰的手笔，对不对？他是冰珻的后人？”有些事的真相真是不如不知道，此刻奕煊心情一落千丈。

　　天君点了点头：“这也是我后来查探才知道的。烈焰应该也是那天出世的，他那身法力真是可怕。”

　　有些事只要在你心头，无论时间的长远，都会让你一念在即。

　　“所以，针对珑玥我们要立时做一些对策，可不能教烈焰那时的屠戮再次重演。”天君严肃道。

　　“说回黑珻。”奕煊急忙转移话题，“她坐上王位，替冰珻打了十万年的仗？结果还是输了？锦纶又是怎么得了不死之身？他为何没有称王，被我们家夺了？”

　　末一句，不等天君脸色黑下来，奕煊已经紧闭嘴唇，低下头去。

　　天君瞪了他一眼：“十万年的战事，两败俱伤。七大世族，除了我们一族损耗最少，其他几族死伤无数，更有三族被黑珻全部灭族。”

　　“我们家会意念转移，跑得快，对不对？”奕煊得意道。却一想，这话教外人听见也有点自损的意味，又赶紧低头闭嘴。

　　天君气得不吹胡子都不行了，想少恒从来不会这么没分没寸，不经思量，把话脱口而出。这般童言无忌，只有小奕煊了。

　　天君盯着奕煊看了看，面前的少年真的和少恒一点也不像。若不是那声“父君”，若不是自己亲自收集得他的元魂，天君都要怀疑自己认错了儿子。

　　天君被奕煊几次打断，先前的热情低落了很多。他越说越快，越说越简洁：“当时的人并不知道锦纶有不死之身，只听说他常常收集心机，炼成丹药吃。想来心机最是人心里坚不可破的东西。

　　在战事最后的时候，黑珻受了重伤，她骗过锦纶，将他内丹抢了吃下。同时，她也因为运功强力化解内丹，被大家有机可乘，打下东翎山。众人追下去，却发现她带伤钻进了山底。于是，众人集合了全部仙家之力，给东翎山灌上层层仙气，制成仙嶂，完完全全封印压制。将黑珻深深困在了山底下，再不得动弹。

　　你该知道仙家的内丹对自身有多重要。锦纶失了内丹，法力丧尽，他一个人去了怒花。二百万年过去了，我们才知道他当初吃的丹药是助他干了什么。”

　　“这么说，黑珻也活着？”奕煊不由得问道。

　　“按推测，是该如此。”天君叹口气，慎重又郑重道，“所以，我们现在不只是要防珑玥，还得防黑珻。东翎山的秘密切不可让任何人知晓，否则，珑玥加上黑珻，天界不只是大乱。”

　　还有可能毁灭。

　　烈焰那最后一招——毁天灭地，真的不是名字取得悚人而已。

　　奕煊无力得弯下了脊梁骨。

　　良久，他才重新抬起头，继续问起他的疑问：“七大世族是哪七家？哪三族遭了灭顶之灾？我们家又是怎么做上王位的？雪莲族的事除了我们，还有他人知道吗？”

　　“你曾祖父曾是九霄宫的禁军统领，负责守卫九霄宫。九霄宫里的秘密自然瞒不过他。他登基称王后，也自是将旧的一切有关雪莲王的东西都销毁了。悠悠众口，也自是下了手段堵过。这些，成王败寇，我们做子孙的也没有理由去评判什么。

　　七大世族的事改天再与你说，或者你去问问你鲲廷老爹，他知道的不比我少。我要你记住的，是我们肥家与雪莲族之间的恩仇。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你是皇太子，未来天君，天界的和平，世族的繁荣都系在你身上。切不可感情用事，儿女情长。”天君又是一脸严肃。

　　为了各自利益，为什么一定要做敌人呢？和亲不是挺好？凡界不常用和亲化干戈为玉帛嘛？我娶了珑玥，册她为正妃。我们携手一同打理天下，岂不快哉？

　　奕煊脑袋瓜里蹦出无数美妙音符。

　　不过当时他还是抿紧了嘴唇。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只能是想法，若说出口，一定会立即被父君扔出九天飞瀑，而且是由着他光华黯淡消失，不再顾怜看他一眼的那种。

　　此刻，奕煊坐在云端，任由清风将他的乌发吹向脑后。他散开发束，散开少恒曾经扎惯了的十万多年的发式。他变了把梳子出来，将头发梳拢成髻，高高挽于头顶。像在凡界里那样，清爽明朗，简洁又傲气。

　　他朝四野望去，好想视线里奔来一袂月白色，举着剑对他叫嚣道：“想打架吗？”

　　奕煊微微一笑。

　　不经意得，却将笑笑在了迎面而来的橙红飘飘的凤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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