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时间犹如指缝流出的细沙，总是过的飞快。
转眼间，已过了五日。
汝南城表面依旧风和日丽，车马沸扬，但温清晏心里清楚，这些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几日之内，巡逻的士兵就从以前的四人，增加到了六人，日夜兼替，宵禁也提前了一个时辰，就连进出汝南城，都需要通过重重严格检查。
听狄仁杰说，越王李贞的兵马在距汝南十里开外的安丰口安营扎寨，不日便会进城整顿，但在此之前，要派些许哨兵进来熟悉哨位，侦查情况。
他们最主要的目的其实就是监察城内所有官员，不管要职还是闲职，一律要接受审问盘查，甚至日常出行都会受阻。
温清晏本想写封书信寄到温府，让温父不要为她担心，但是思来想去觉得不妥，现在无论城里城外，都戒备森严，若冒然送信，一旦信件被截，那么她身为光禄大夫嫡女的身份就会暴露，到时候李贞若以此相要挟，就会使温父陷入左右为难之境。
所以，还是算了。
“狄大人，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温清晏跪坐在席子上，面前摆着一张四方小案，案脚短短矮矮，呈外曲状。
案上放着几碟小食和两盏冒着热气的茶。
狄仁杰跪坐在对面，摇了摇头，道。
“办法，大概只能从城外来了。”
“越王李贞谋反昭然若揭，不说武后，就算是陛下肯定也会有所察觉，但怀疑归怀疑，还必须有理有据有名号，否则难以让天下人信服，若朝廷此时派人前来探查，就算探到消息，再回去禀告，还要派选将领带兵出征，这一路上，起码要耽搁一个月，而这一个月足以让李贞养精蓄锐，只怕会折损许多精兵强将……汝南的百姓……只会更苦……”
温清晏忧心忡忡，自古兵从民征，钱财，粮食，水，住宅，都是要取之于民，而战争对于他们来说只能是人祸，其实这场战场明明完全可以避免的。
“温娘子可能有所不知，几个月前，越王李贞的儿子李冲便在扬州大肆招兵买马，对外宣称是为国防安备，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思。”狄仁杰继续道，“朝廷并没有以谋反罪即刻发兵扬州，也许是在等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等的是李贞这个时机？”温清晏问。
“正是，李贞曾托陛下恩泽，在安州做都督，因政绩有佳，又委任豫州刺史，只是刺史做了不到两年，便上表隐退回乡，这次在汝南起兵，约莫着是蓄谋已久。”
“恕儿愚钝，还请狄大人告知其中原理。”
“当年，李贞身边的主薄暗自记下他酩酊大醉时对当今陛下与太后的大不敬之语，太后知道后，便暗自派人调查，这一查，便知晓了他的意图，光是朝廷知道李贞要反还不够，必须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要反，这样才足以信服。”
“儿似乎明白了，李贞选择在汝南起兵，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熟悉这里，且汝南两面环山，一面环水，易守难攻。朝廷之所以一直没下手，是因为要等李贞在汝南起兵这个时机，可是，这又是为何呢？”
温清晏还是有些茫然。
“温娘子应该明白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对李冲来说，其父李贞就是王，且对于扬州来说，汝南就是王，朝廷既然知道李贞会选择汝南城为起兵点，十有八九筹谋过，若除掉了李贞，那李冲也许便会不战而降。”
温清晏眼前一亮，“也就是说，朝廷一直在关注着李贞的动向，早就知道了他的谋逆之心，怕是此刻，已经派出了大军……”
狄仁杰叹道，“也许李贞并没有犯下谋逆罪，只是头上顶了个李字，便只能是谋逆了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温清晏心里默念了一遍。
李贞一死，那么其他的李氏亲王要么活在惊惧之中，要么冲冠一怒。
她不禁想到了李沉香，李沉香是南安王李颖的女儿。
这件事之后，南安王……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事到如今，眼前的战事为最紧要。
突然，房外传来男人呵斥的声音，从声音上听，人数好像不止一个。
温清晏轻轻扶着狄仁杰出了房门。
嘈杂声似乎是从正门附近传来的，二人走了过去。
只见七八个佩刀士兵嚷嚷着要进门找狄大人，几个小厮看来者不善，便只身挡着，就要架不住了。
“老夫便是你们要找的人。”狄仁杰道，他挥了挥手，示意让小厮们离开。
这时，从士兵中钻出个人，头戴璞头，眼睛尖长若狐狸，八字胡，身穿雪河白胡袍，腰佩环香玉，脚蹬白底黑靴，笑的甚是谄媚，见到狄仁杰，先作了个揖，随后道。
“下官是汝南县尉陈时，特请大人去县丞何大人府上坐坐，不知大人是否肯赏个脸，随下官去一趟，您看，这车马都已备好了。”
温清晏顺着他指向望去，瞧见两匹枣骝马，后面拉着车厢，车厢四面由红木制成，两边各开一窗牖，饰以华丽珠玉。
“不谈赏不赏脸，看陈大人这架势，好似要把狄某绑了去，”狄仁杰笑道，“不过既然大人都备了这么好的马车，狄某若不去，未免太不知趣，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他转身对温清晏道，“何大人盛情难却，老夫这几日许是回不来府邸了，事无大小，托娘子帮忙看管，有何不懂，问刘管事便好，其它的事，娘子无须操心，有难处的话，自会有人相帮。”
话毕，狄仁杰缓缓登上了马车。
温清晏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陈时正要回走，她出声道，“陈大人，何大人此时邀狄大人去府上做客，并非喝茶谈案那么简单吧。”
陈时瞧她是个小娘子，语气便略带嘲弄，道。
“狄大人不是跟娘子说了么，有不懂的，问刘管事，何大人那边等着呢，本官先行告辞了。”
话毕，他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士兵一哄而作鸟兽散。
温清晏望着马车疾驶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说好听点是请狄仁杰去做客，实际上是软禁起来，随随便便就带兵闯入刺史官府把人带走，目无尊卑，真是卑鄙无耻！
但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们是不敢把狄仁杰怎么样的，反而还不能怠慢，毕竟他在汝南声望极高，想必李贞必不能失了民心。
狄仁杰走前的最后一句话说有难处自会有人相帮。
相帮之人会是谁呢？
难道是萧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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