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平号下多骄奢

　　夕日照余晖，光影斜斜，打在乾阳殿殿外的明堂。

　　这座大殿几经摧残，却仍旧屹立在神都洛阳的紫微宫，即使现在并非紫微宫的正殿，但却依旧气势如虹，金壁辉煌，纵使经过多个朝代的更替焚毁，又修葺重建，依旧不改当年模样。

　　殿内一女子走来走去，雍容的面色上却满布愁容。

　　只见这女子穿着华丽，头挽戴月云仙髻，亮丽的发髻上簪着贵丽的玉石珠花，外着蜀锦金丝半壁绣裙，臂披蚕丝披帛，半透半露，隐隐约约可见肌肤如雪之色。

　　谁能想到，一个年纪已过了花信年华（二十四岁）的女子，肌肤居然还保养的胜似阳春白雪一样水嫩。

　　她踱着小步，眼神不曾注意这大殿的观景，似乎十分焦急。

　　不一会，传消息的洛姑姑便小步轻跑过来。

　　洛姑姑见到她，行了一礼，便说，

　　“太平公主金安，公主，太后在明堂祭拜，不方便见您，要老奴带句话给公主。”

　　“什么话，快说。”

　　“太后要给公主再寻夫婿并非为了捆束公主而是为了公主的后半生而早做打算。”

　　“为了我的后半生？”李令月掩嘴笑道，“怕不是母后为了她自己称帝还做打算的罢，前一个武承嗣久久称病在家不敢出来示人，这也就打了水漂，如今又来一个武攸暨，让我嫁与她的侄儿，这岂不是失了伦理公德？莫不成我李令月堂堂一个大唐公主，今后却要遭人非议，活在笑话之下？”

　　洛姑姑叹了一口气，“公主此言差矣，太后把你嫁给武攸暨，就是要让你入了武家，还避免之后的杀身之祸，皇帝年轻，资历浅薄，自不可当持国事，国家大事事无大小全凭太后做主，现在目及所忘，满朝臣子大多依附于太后，自古大风出大浪，想要安定天下，必定要一人来担此重任，然而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在，眼看事成。如今太后最牵挂的人是您，但是您却扣了个李氏的帽子，若想留住性命，就只能……”

　　“太后深谋远虑，还不忘母女之情，我本当感激涕零，却不想误会了母后……”李令月低头，双眉低梢，眼中带泪，满面忧容，她用手帕擦了擦泪水，“母后真真良苦用心，儿臣是小人之心了，真是该死……”

　　洛姑姑赶忙上前安慰。

　　“只是……武攸暨是有妻儿的，他的妻子是如今正二品光禄大夫温之意的嫡长女温清言，难道要我委身做妾？那还不如叫我一死了之！”

　　“这个请公主放心，必然不会叫公主受委屈。”

　　洛姑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出了紫微宫外，李令月心情甚好，便叫来贴身侍俾玲珑伺候。

　　马车疾驰，不到片刻，便到了公主府邸。

　　李令月并没有因为薛绍的死而离开公主府，再怎么说自己好歹住了多年，习惯了有些物件的存在，更重要的是，这府邸之中，隐藏了一个欢乐之所，这个欢乐之所，只有李珏自己和她信任的几个奴婢知道，她甚至都不敢告诉太后。

　　“玲珑，把怡欢阁的钥匙拿来。”

　　“是。”

　　怡欢阁虽是一个地下暗室，但下面却并非一般暗室潮湿阴冷，反而温暖如春，处处飘香。

　　这间暗室很大，分为东阁与西阁，并且有好几处暗房，就像是一座地下宫殿，走廊上的天花石板上有几扇圆盘天窗，从天窗透进的阳光让怡欢阁显得不那么阴暗。

　　李令月只身进去，叫身后的玲珑关了阁门，在外等候。

　　她随便推开了一处暗房的门，顿时香气扑面而来。

　　眼前的画面是谁看了都要一阵脸红心跳。

　　两个年轻男子，身着等身轻纱，虽说算是穿了衣物，但是这个轻纱过于薄透，有却若无。也许是因为常在地下的缘故，他们的肌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白，不仔细看，只以为他们是两个女子，在相互亲吻。

　　其中一个男子额头满布汗珠，被另一个男子压在身下，似达到仙境一般，低低的沉吟着。两人都没注意到推门而入的李令月。

　　“温沅呢，他在哪里？”李令月丝毫不觉禁忌，她看着地下躺倒的两人，冷冷的问道。

　　听到李令月的声音，这俩人才发觉到第三者的到来，连忙分开，从地上坐起来，慌乱的披着那件其实什么也遮不住的轻纱。

　　“刚刚我跟阿玉聊天的时候，瞧见过温沅哥哥，他说他好像要去西阁的花房待一会儿……不知主人贵驾，有失怠慢，望主人宽恕……”范哲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但毕竟行了那种事，还被旁人看到，真真是羞愧至极。

　　一旁的柳玉神色淡然，他慢条斯理的打理着长发，从床榻上随便捡了身白丝绸缎的袍子随意披上，算是盖住了自身。

　　“月，自从温沅来之后，你便不待见我们了。”他淡淡的说着，抬头望着李令月，狭长的眼眸深邃如海，薄唇微微轻启，相貌俊美至极，胜似女子般阴柔。柳玉有些哀怨，“我也想同月外出，侍候月。”

　　是的，怡欢阁便是太平公主李珏的后宫，所谓这个后宫，便是她集男宠的地方，这里面多是淫秽之气，靡靡奢华。

　　而李令月的男宠远远不止面前的两人，她虽是个女人却不甘败给男尊女卑之地，凭什么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必须守德如一。都是人，对欲望的追求都是远无止境的。

　　李令月看着柳玉，心生怜爱，她摸了摸他的手背，冰冰凉凉，“近期烦心事实在多，若有机会，定会带你出去。”

　　柳玉把手伸回，不再理会李令月。

　　柳玉相貌极好，是李令月最喜爱的面首之一，便不会随随便便打骂。

　　但是李令月从来不把他们当做人来看待，即便是柳玉，在她心里，这些人不过是她闲时消遣的宠物罢了，她是公主，母亲又是权倾朝野的太后，她想要什么便能要什么。

　　她开心了，便会随意嘉奖这些男宠，若是不开心了，便找一个不太看上眼的，扔到刑阁里，蹂躏到死也是家常便饭。

　　关了房门，她便去找温沅。

　　温沅并不是她的男宠，她甚至不知道温沅是什么身份，只是有次外出意外看到受伤的温沅，李令月觉得他长相好看俊俏，便假借为他治伤诱使温沅随她回府，其实是动了私心想把他关押在这怡欢阁。

　　至于怎么料理后面的事，她自有办法，她觉得温沅既然一人受伤在外，身边没有侍从跟随，背景应该也没多深。

　　这暗室冬暖夏凉，甚至比得过长安皇城内的清凉殿。

　　这花房虽然比不过皇宫的御花园，但也差不到哪去，有阳光有排风口，那些鲜花生长的也不算差，各个鲜艳欲滴，只不过，这些鲜花却不如一个温沅。

　　李令月眼中只有温沅，就像是商纣王遇到了苏妲己，周幽王为褒姒燃烽火戏诸侯一般。

　　天窗口的阳光洒在温沅身上，由上而下，松松散散的发丝披在肩上，大部分的青丝用丝帛拴绕，随意留在脑后。乌黑的发，浓密的眉，低垂的眼眸，懒散的翻阅手中的书籍。鼻梁挺拔，嘴唇微抿，雅人深致，就是全天下最巧的工匠也雕琢不出他的模样。他皮肤白皙，却并非病态白，而是天生如此。

　　这样一个俊俏郎君倒是被她李令月捡了便宜。

　　只是性格……有点不尽她意。倒也无所谓，毕竟人无全人。

　　温沅瞥见有人进来，也不抬头，继续翻看手里的古书。

　　“温沅，我要二嫁了。”李令月道，她用手捻了捻身上的披帛，“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能不能接受。”

　　“那就恭喜公主了。”温沅淡淡道，视线不曾离开。

　　“我知道你怨我，天下男人皆爱美女，殊不知女人也是需要男人的，而且在怡欢阁的男人，他们都是自愿的，无非也是为自己谋一条活路，他们之中的大多数，要么是私生子要么家世贫困连饭都吃不饱，而在这里他们能吃的好穿的暖，他们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而我也能得到我所需要的，互利互惠。”

　　温沅笑了笑，放下书，“是互惠互利，而不是自私自利么。”

　　话毕，李令月并没有因为温沅的话而羞怒。

　　她走到温沅身旁，捧起他几根发丝，贪婪的嗅了嗅。

　　“我就是喜欢明明是阶下囚的你，却总是这么高高在上，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么，我也知道你不怕死，但我总有办法挫一挫你的自尊，总有一天你会跪下来求我，求我宠幸你。”

　　“那温某就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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