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林森，仙树村
日上三竿，今天也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但仙树村里的村民们心思各异，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今天发生的一幕幕，对于他们来说仿佛置身云雾之中，看不到真实。
有仙师来仙树村招收弟子，这原本是一件好事。
但仙师却要打村里仙树的主意。
仙树大人原来是真的拥有强大的力量，而且还能化作人形，这原本也是一件好事。
但为何化作人形之后的仙树大人会突然出手杀掉了一名老仙师，还和另外一名小仙师在打斗?
更让他们不明白的一点就是，明明是站在仙师宗门那一方的女仙师，会反过头来保护他们。
“不论如何，仙树大人杀害了宗门的仙师，将来一定会给小村带来灾祸的。”
村里一些年轻人脸上都有深深的担忧。
“为何仙树大人要和仙师动手?这样下去我家的孩子不就不能成为仙师了吗？”
一名妇女搂着怀中的小孩，望向不远处的青年眼中带着不满。
“仙树大人的意志就是仙树村的意志。不论仙树大人如何行动，我等都应该支持。”
村里的老人不约而同地想着。这些老人年事已高，早已把仙树村当做自己的归根之地。在他们看来，仙树大人是村里的自己人，而仙师则是外来者。两者争斗，他们自然无条件支持仙树大人。
一旁的东方玉低着头，心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准备好受死了吗？”
林森手握长矛，迈着沉稳的脚步，缓缓走向瘫倒在地的东林玄。
“你当真敢杀我?”东林玄面容惊惧，但仍硬着头皮出声威胁道:“我炼气宗还有三名长老，一名宗主，都是元丹境强者，你就不怕......”
“噗嗤”一声，绿色的长矛没入了东林玄的胸膛，他望着自己被洞穿的心口，满脸不可思议。
下一刻，长矛炸开，连同罗宁的肉体一起变成碎屑。
一系列属于东林玄的记忆涌入林森的大脑，这次他很轻松地就完全接收了。
原先肉体炸裂的地方，还留着一粒黄豆大小的白丹，只不过看上去要比先前黯淡不少，这是元气快要竭尽的证明。
不远处的东方玉额心上突然浮现一个血红色的印记。
随着印记出现，白丹光芒大盛，变成一道白光射向东方玉的身体。
但它还没飞出一米，就被林森用手抓住了。
“放开我！”
白丹内响起了东林玄恼怒的声音。
林森微微一笑，手稍微用了点力气。
“啊啊啊啊啊啊！快住手，你要是杀了我，炼气宗不会放过你的！”
白丹内东林玄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痛苦。
“你用元丹夺舍术时，会考虑到别人的痛苦吗？”林森语气冰冷，不顾白丹内震惊的呼声，继续说道:“你们炼气宗擅自摆出元气血祭阵，会考虑过因此失去生命的弟子感受吗？”
“你，你，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一旦震惊达到了极限，就会变成畏惧和恐惧，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人的大脑会变得无比清醒:“我想起来了，你是噬魂邪树！你竟然是噬魂邪树！”
东林玄口中的“噬魂邪树”林森听都没听过，也不敢兴趣。
他只要知道自己名字叫做林森，既是人类又是大树就可以了。
“等一下，树仙人，能把这玩意留给我吗？”
就在林森准备要捏碎白丹时，东方玉却一路小跑来到了面前。
林森古怪地看着一脸渴望的东方玉，好心提醒一句:“这人在你身上设置了夺舍咒印。”
没想到东方玉嘻嘻一笑:“我早知道了，故意让他设置的。你松手吧，让我来对付它。”
见到后者那么有自信，林森也不多说什么了，松开了手。
他是见到东方玉长得和许雯很像，又保护了小村村民，这才会出手截住东林玄的夺舍咒印。
既然后者不需要帮助，那林森也乐得轻松，大不了东方玉被夺舍之后再出手杀一次罢了。
“嘿嘿，这可是你自找的！”
白丹获得了自由，毫不犹豫地冲向东方玉。
而东方玉含笑张开双臂，任凭它钻进自己的体内。
也是东林玄突然重获一线生机，一下子失去了判断力，竟然没有注意到东方玉眼中的那一抹狡黠。
白丹入体，东方玉面色如常，倒是身体内传出东林玄的惨叫声。
几声惨叫过后，再也没了动静，林森发现东方玉体内的两滴灵液变成了四滴，身上的元气也凝练了不少。
“味道还不错。”东方玉拍拍肚皮，还有些意犹未尽:“可惜消耗元气太多了，不然可以让我从二重突破到五重。”
林森嘴角抽搐一下，恐怕东林玄也没想到，自己原本拿来当做替死鬼的存在，最后会吃掉了他。
“你不是人吧？”林森出声询问，他从东方玉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异于常人的气息。
东方玉柳眉一竖:“你才不是人！”
“我的确不是人。”林森点点头，“你也不是人。”
“死木头！”东方玉咒骂一句，丝毫没有害怕林森的意思。
即使是林森修为比她高一个境界，即使是方才杀掉了一个人族的元修士。
“我叫做林森，不是死木头。”
林森心里十分活跃，但到嘴边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木讷，恐怕是太久没说过话的缘故。
“林森，名字倒是挺好听的。”东方玉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林森的面容，突然说道:“你难道是棵雌树?”
林森黑着脸:“雄的。”
他这一副肉身其实是有说法的。
当初丁蛮和许雯决定安葬在林森脚下，而林森为了尊重他们，就把他们吸进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刚开始还没怎么在意，可几百年后，体内的元丹破碎，凝成肉体，相貌竟然和他们两人都有几分相似。
难受的是，偏偏没有丁蛮的阳刚威猛，反而更加接近许雯的阴柔俊美，或者说......美丽动人?
如果是具女身林森也就接受了，可偏偏胯下有那玩意。
“这不就是娘炮了吗？”
林森曾经不止一次吐槽过这具肉身。
或许在潜意识中，他选择作为树活下去也有几分原因是因为这个。
当初没继承肉身，林森也不放在心上。
但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他心中大喊一声:“能自由捏脸吗？”
东方玉可不知道林森的内心戏，还以为他生气了，急忙正色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名叫东方玉，是蛮雯宗宗主弟子。奉师命调查炼气宗，以及暗中保护仙树村......”
“不着急。”
林森打断了她，走向仙树村中，那些不知所措的村民们。
他们见到林森朝自己走来，神色各异。
年轻人警戒着他，孩童则是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妇女脸上露出惧意，老人的眼中则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这些表情和神态都被林森收在眼里，他没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抱歉。”
村民们有些惊慌失措，异口同声地说着一些好话。但这种话越说多，越证明他们其实还是把林森当成了一个外人。
林森心中没有怨言，相反他还十分理解村民的感受。
试想你祖辈曾经种下一棵树，结果在你这一代突然变成人了。你的第一感受是什么？
惊喜?害怕?恐惧?好奇?
都不是，而是陌生。
对于你来说，它只不过就是恰好生活在你身边而已。或许与你祖辈有些感情，但，那与你有什么关系?
对于树来说，你的一生在它眼中不过是弹指一挥的功夫，或许你可以因为祖辈流传下来的那一丝血缘能够得到它关照。
但那也不是因为你个人的原因，而是因为你祖辈积德，你享福罢了。
林森心里有些悲伤，他本应该彻底看淡了情感的。真正能接纳他，把他看做家人的仙树村民，早在千年前就已经离开了人世。
他就像一个老不死的老顽固，遵从着千年前的一个小小的约定，守护了仙树村数不尽的子孙后代。没有人会为此赞颂他，也没有人会因此接纳他，毕竟他只是一棵不能说话的树而已。
“林森?”
东方玉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林森望着忐忑不安的村民，笑着说道:“先把道路修建一下吧，我会继续保护你们的。”
村民们这才放下了心，喜笑颜开地各自回家准备去修复遭到破坏地方。
对于他们来说，林森现在就是一把保护伞。如果后者离开了小村，那么谁去承担杀害仙师的后果呢？
“因为变成了人，所以失去的情感在逐渐回来吗？”林森心里暗自拉起警告:“不论如何，都不能被情感左右头脑，因为我只是一棵树而已。”
一旦接受了人类的情感，那么等待林森的只有无尽的孤独。
毕竟他不是人，他是一棵树。
人类的寿命很短，而他的寿命很长。
他没有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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