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金鸡纳霜
熊晨飞倒是没有丝毫地感到意外,但凡这些异能之士,大多都有恃才傲物,偏见固持的一面,仅凭三言两语,就想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所以熊晨飞不急不徐地道:“不知张先生对故鄣疟瘴之疫有何良药可治?”
张机倒是胸有成竹,显然对治疗疟疾他还是有一定的把握的。“此春夏之际,山野遍生青蒿,冠军侯莫要小看此物,采四月之青蒿,加入常山、柴胡熬制药剂,乃是治疗疟瘴的首选良药。”
熊晨飞问道:“先生对此次扑灭故鄣疫情有几分把握?”
张机倒是迟疑了一下,如果说他利用青蒿治疗疟疾是有一些疗效的,但完全消除此次瘟疫,张机可是万万也不敢打包票的。
就拿以前的经验来看,用青蒿治疗也仅仅是可以延缓疟疾的扩散速度,距离根治疟疾还差得很远,所以熊晨飞提出这样的问题,倒是让张机很难回答。
他沉吟了一下,道:“疟瘴凶顽,纵然有青蒿制药,也不能保证药到病除,张某也是竭尽所能,尽最大努力,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张某也不敢保证能彻底清除此次瘟疫。”
熊晨飞呵呵一笑道:“如果本侯说旬日之内,便可将此瘟疫完全清除。先生可信否?”
张机一听此言,眼珠子瞪得老圆,就差一点就呶出眶外了,说到医术水平,张机可是有着充足的自信,当今天下,如果说有张机治不了的病,恐怕还真没有第二个人能治得了。
疟瘴做为最难治疗的瘟疫,张机也只能是做到控制其疫情发展。并没有完全治愈的把握。熊晨飞此时信誓旦旦地表示他可以在旬日之内就完全根除掉瘟疫,这可能吗?
张机深表怀疑,但从熊晨飞的表情来看,决非是在开玩笑。似乎是非常地笃定。这让张机很是诧异。难不成熊晨飞真的有把握?
“方今天下能治得了疟瘴顽疾的,包括张某在内,也不过廖廖数人而已。且所费时日,必以月计,但真若如冠军侯所言,十日之内便可清除瘟疫,张某实在不敢相信天下有何人可以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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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晨飞道:“先生如果不信,咱们便赌上一把如何?”
张机眉头一皱,道:“如何个赌法?”
熊晨飞含笑道:“我们便以十日为期,倘若在下治不得瘟疫,便算在下输了,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应允先生一件事;倘若在下侥幸胜了,先生可否愿意留下来参与医馆建设?”
张机踌躇未决,看熊晨飞的神色,似乎是稳操胜券,难道他真有必胜之把握?“听闻华佗是冠军侯妻子华秋莹的亲叔,莫非华佗正在此间?”不过张机仔细想想还是觉得不对,他知道此时华佗还在许都为曹操和献帝这些达官贵人诊病。
而且他也知道华佗最拿手的还是外科,对于内科恐怕他还是稍逊自己一筹。
但真要想在十日之内根治掉疟疾的话,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舍此之外,张机还真不清楚熊晨飞有何倚仗。
熊晨飞大笑道:“华神医确实是本侯妻子的亲叔,不过他此刻在千里之外的许都,并没有到扬州来,而且此事也与他无关。
治得不治不了疟瘴,我另有计较,张先生乃绝世神医,可否敢与本侯一赌?”
张机听闻华佗并不在此间,戒备之心顿时消了几分,如果熊晨飞真倚仗张华佗的话,他倒说不定还有几分忌惮。
但张机并没有参与此事,张机真心想不到天下还有何等医者可以治得了疟疾,看来熊晨飞不过是诳言罢了。
再说了,如果这个熊晨飞真的能根治疟疾,解救万民于水火,那便是天大的功德,自己便随他去寿春开设医馆又如何?
于是张机笑道:“好,张某便应了冠军侯的这场赌局,相信以冠军侯的地位,说话自然是一言九鼎。”
方才熊晨飞说了,如果他输了的话,可以在他的能力之内应允一件事情,冠军侯何许人也,那可是坐拥九江、吴和广故鄣三郡之地的有一方诸侯。他的权势赫赫,他能力之内能办到的事,那可绝不是小事,这让张机不禁是砰然心动。
虽然张机淡泊名利无心仕途,但他悬壶济世,便是有一颗医者仁心,心里装的可都是天下患者,以他的财力物力,便有许多心有余而力不足之事,如果能得到熊晨飞的助力,无疑对天下疾患者而言是最大的福音。
熊晨飞淡然一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倘若在下输了,理当是愿赌服输。”
张机道:“张某倒是真愿让冠军侯赢了,那么故鄣的百姓便可免于痛苦,此可为故鄣百姓之幸,天下百姓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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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晨飞目光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这一招他可不是第一次用了,而且是屡试不爽,看来这个张机也跑不了。心底暗自得意非凡,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道:“先生远来,一路辛苦,不如先到驿馆歇息,十日之内,单等在下的消息吧。”
张机之所以应赌约,九成九是不相信熊晨飞可以治愈疟疾,既然如此,那他如何肯坐视瘟疫肆虐,当下便执意要求前往疫区。
熊晨飞见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不用再拦阻张机前往疫区了,当下便令人予以放行。熊晨飞来到了竟故鄣城,便屯扎下来,单等徐州方面送来金鸡纳树的树皮。
寿春方面接到了熊晨飞的飞鸽传书,那里敢耽搁半分,立即将仓库之中的金鸡纳树树皮装车,火速地运往故鄣,四百多里多的路程,马不停蹄,三日之内便送到了竟故鄣。
熊晨飞亲自查验货物,见这些金鸡纳树树皮保存的完好无损,心中大喜,急令下去,将金鸡纳树树皮运往疫区,在瘟疫最为盛行的地区架设大锅,连夜熬制成汤药,给疟疾病患者服用。
要知道金鸡纳树皮中含有金鸡纳霜,也就是奎宁,金鸡纳霜是治疗疟疾的特效药,在九州大地肆虐的疟原虫病毒对金鸡纳霜没有任何纳药性,这些汤药无疑成为了最为神奇的药品,可以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张机此时正在故鄣瘟疫最为集中的地区为病患者诊治,他和几名弟子采集了大量的青蒿,与常山、柴胡等药物配伍,制成方剂,为病患者服用..张机的这个药也是经过多年的试验,总的来对疟疾的治疗还是有一定的效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遏制疟疾的蔓延。
故鄣的百姓深受疟疾瘟疫的毒害,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死亡的阴影无时不刻地笼罩在故鄣百姓的头上。
但在可怕的瘟疫面前,人是何等的脆弱,除了烧香祈祷之外,故鄣的百姓似乎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张机的到来,无疑给故鄣的百姓注了一剂强心针,人们欢欣鼓舞,奉张机为神医,焚香叩首,礼膜拜,倒让张机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其实老百姓的心思是单纯的,任何一根救命的稻草都是不会放过的,何况张机乃是鼎鼎有名的神医,名满天下,众多的老百姓可能不知道当今天子的名字,但对张机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张机的到来,的确给他们很大的希望。
但张机却自己首先失望了,虽然用青蒿、常山、柴胡合成的方剂在以前治疗疟疾方面取得过不错的疗效,但这次在故鄣却是收效甚微,除了极个别的患者病情明显地出现减轻的症状,但绝大多数的患者却依然无效,每日死于疟疾的重症患者数以千次,疟疾仍旧如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在故鄣大地上肆虐着。
由于那个时代知识和技术条件的限制,张机永远也不可能明白疟疾其实就是一种病毒。凡是病毒对治疗的药物都会产生抗体和耐药性,病毒一旦发生变异,以前有效的药物就会变得失效或效果不佳。
青蒿虽然对疟疾有一定的疗效,但经过长期的使用,疟原虫已经对青蒿产生了耐药性,此番在故鄣肆虐的疟疾,已经是变异了的疟原虫,治疗效果自然是大打折扣。
就在张机一愁莫展的时候,徒弟蔡旭前来禀报:“启禀师父。冠军侯派人运来大批的树皮。在故鄣城下熬制方剂。”
张机一听就愣了,百草之内还从未听过有什么树皮可以治疗疟疾的,便问道:“冠军侯所使用的树皮,是何种树木的树皮?”
蔡旭略有些愧色地道:“弟子愚顿。左右详看。也不清楚冠军侯所使用的树皮是何种树木上所产的。”
张机也极是好奇。这蔡旭跟着他也是有些年头了,居然还有认不得的药材,这倒也太奇怪了。
张机也禁不住好奇心作崇,亲自赶到故鄣城下,去看个究竟。这不瞧不打紧,一瞧张机更是惊异无比。
他行医遍天下,数十载之间已走过了天下十三州的大部分地方,每到一处,都对各地药草详加研究,可以天下几乎没有张机不认识的药草,但眼前的树皮,当真就是一个例外。
张机左右端详,甚至放在手心观其色闻知味,但也始终瞧不出这种树皮是从何种树上扒下来的。问负责熬制汤药的几名军中医匠,他们自然也是不甚了然,只道奉了冠军侯的命令前来熬制汤药,其余诸事,他们一概不知。
更让张机感到神奇的是,那些服用了他的青蒿复剂而无效疟疾患者在服用了这些无名的汤药之后,居然高热尽退,恶寒不再,症状大为缓减,不出数日,故鄣的瘟疫已经是被有效地控制住了,没有再向外扩散,那些原本已经濒死的患者又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十日之内治愈疟瘴果然如熊晨飞所言,真得变成了现实。心情又悲又喜的张机动身前往竟故鄣,既然赌输了,那就愿赌服输,听凭冠军侯熊晨飞的发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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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晨飞此刻正是满面春风,故鄣的疫情得到了有效地控制,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但张机前来,更是让熊晨飞高兴万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更何况是这个时代最尖的神医,只要这位内科圣手肯加盟他的医馆,熊晨飞心中一个梦想便可以实现了。
“张某妄自尊大,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局赌约,张某输得是心服口报,愿听从冠军侯发落。”张机面带愧色地揖礼道。
熊晨飞双手相搀,道:“先生何出此言?先生乃是当世神医,如扁鹊重生,医德医术,更是天下楷模,泽何敢发落先生。”
张机苦笑一声道:“冠军侯殿下此言可折杀在下了,什么神医再世,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某自识百草,却并不识得冠军侯所用药物是那般,惭愧惭愧,还请冠军侯可以不吝赐教才是。”
熊晨飞微微一笑,说道:“不瞒先生,此树名叫金鸡纳树,生长于海外,不本侯也是偶然听到海外有人用这种树的树皮熬制药汤治疗疟疾。
所以当年让出海的商旅帮本帅带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天下何其之大,就算是一个人穷其一生,所行之路也不过是千万分之一,再聪慧的智者,也不过是井底之蛙,一叶障目,如何能窥得全豹?
先生虽有济世之心,游方天下,但所救之人,也不过万一之数。何况先生百年之后,后继乏人,这绝世的医术又岂不成为绝唱?”
张机神情凝重地道:“冠军侯先前所言,张某初闻深不以为然,但这几日细细思来,感触颇多,分科诊治,量才而用,必是光大医学的必经之路,张某不才,愿唯冠军侯马首是瞻。”
熊晨飞大为兴奋,赌约赢了是一回事,张机能真心投效那是另一回事,这样的尖人才,倘若口服心不服,就算收拢过来也是无用之材的。于是熊晨飞同张机是促膝而谈,将自己创立医馆的想法和盘托出,有一些是已经实现的东西,更多的还是远景的规划,张机听来也是频频头,连声赞许。
虽然张机无心做官,熊晨飞还是委任张机太平书院的副院长,位置仅在熊晨飞之下。
而新成立的太平医馆,将以张机和张机为左右医官,品秩等同于太守月俸两千石。在汉代医匠为贱业不受人重视就连皇宫的太医也不过才是六百石的官员的情况下,熊晨飞授予医官二千石的官职,也称得上是石破天惊之举了,比起太医院的那些太医来,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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