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切磋
司芒上前刚要行礼，温熙颜忽然甩给她一样东西。她连忙接住，正是自己丢失的钱袋。
他从倚靠着的桥头起身走近，月下苍白肌肤微光泛散，玉琢般的眉眼盼顾神飞，耳边青丝被一缕淡金发饰松松束起，领口一层极薄红纱，流云短链连缀双肩垂于胸前，衣角也零散绣有精美的暗纹，行动规矩仍难掩锋芒，风采神韵较当年丝毫未减。
司芒目光下移，从腰间至长靴，不禁咽下口水，这一身穿着简直像个偷跑出宫的皇亲国戚。
司芒立即止住这种想法。她的注意力又一次不知不觉地转移到了钱上。肯定是道袍在作祟！
温熙颜扫一眼司芒：“鬼修？”
语未尽，他忽如急风般攻来。身后黑雾喷薄，裹挟着沸腾杀意，汹汹鬼气转瞬张天。气势之恐怖吓得司芒脑中只剩下一个字：逃！
司芒闪身速退数百米：“我不是鬼修！”她匆忙解释：“师兄我真不是！”
可对方毫无收手的意思。司芒将心一横，万符骤出。法力乱流只抵挡住一瞬间便被无数厉鬼撕开，支离破碎，强烈的冲击卒然席卷全身。万符阵是她的极限，但能与招摇最优秀的弟子过招更是荣幸。
她闭眼，千张符咒相叠。对方攻一次，她挡一次，滚滚黑烟在她眼前炸开，抵不过的法力余波便以内力硬抗。司芒咬紧牙关极速移步，适才她突然爆发导致此时头痛欲裂。温熙颜快得令人绝望，有几次攻击间隔短促到她连符都来不及触发。
司芒清楚，自己能挺在现在都是因为对方在佯攻喂招，她在心底默默道谢，一点醒神光打入太阳穴，翻身上桥，右闪堪堪躲过一掌。温熙颜隐藏在她感识无法穿透的青烟中，完全看不见他出招，只能感觉到攻击近在咫尺。青烟还在疯狂扩张。绝不能陷入其中！
她挥手扯起桥下滚滚江水，与烟幕冲击在一起。身前爆发出的沛然巨力倏得将她轰开。剧痛向四肢百骸沉沉压去，撕心裂肺。
夺目朱红眨眼之间逼至身前。司芒来不及稳住身形，只能将袖中细针尽数释放。烟幕在她面前张开，无数厉鬼涌出，密密麻麻的细针被吞入其中。
司芒顿觉窒息。她再次凝结符咒，将大部分法力移入水底，江水炸开，骤雨般溅落。她竭力化开攻击，避免被直接打中，但到底因为无处借力，身体被掀飞出去。
温熙颜纵身紧随。司芒感觉到有无数只手在向前拉扯自己。身后树干预先折断，使她刚好撞入茂密的树冠。其中似有层层柔软的棉花垫着，很快便将她的冲力化解。
司芒狼狈地坐在遍地枝叶间，费力地吐出一口气，单方面挨一顿打，浑身疼。她小心翼翼地触碰脸上划出的血道道，好在这次衣服没破。
温熙颜钻入树冠递过一段枝条让司芒抓住，很规矩地将她拉起。未及站稳，司芒又开始头疼，她急忙醒神，这才使得眼前景象逐渐清晰。她向温熙颜道谢，直言头痛。
温熙颜犹豫片刻，擦擦手，上前一步将指尖点在她太阳穴上：“醒神诀不是那么用的。”冰凉法力如清泉般灌入脑中，舒适柔和，很快便不疼了。
“好了。”他收手，转身往回走。
待二人走出树林，沿江岸回到桥边，付律从先前那楼顶跃下，快步赶来。
温熙颜指向桥头。司芒这才发现原来那还有个人......僵直地坐着。她凑近一瞧，正是顺走她钱袋的男子。付律忐忑不安地唤声师兄，温熙颜正过身待他礼毕，也应声师弟。
“钱袋已经拿回，这人.....”司芒觉得还是放掉算了。
“不确认一下是否中毒吗？”付律凑近悄声道。
“管他呢。”司芒耳语：“我只心疼我的毒草。”
“一会法术失效他自然就能动了，走罢。”他迈开步子：“我给你们找住处。”
司芒付律对视一眼刚要道谢，温熙颜侧首：“不必客气。见令牌如见师祖，我怎敢怠慢。”
司芒震惊摸地向揣于胸前的令牌，半天没缓过神。付律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片刻，长叹一声目光移向别处。
“你指的是这个？”司芒快行几步，伸手将令牌举到他面前。
温熙颜止步，歪头道：“你要我下跪吗？”
司芒连忙收起令牌。
温熙颜绕过她：“我早就向师祖请借过令牌，师祖一直不应允。原来在你这。”
司芒蹙眉，认真道：“宗主未应允，我也不会借的。”
“应该。”温熙颜表示赞同：“所以需要你陪我走一趟了。”
“去哪？”
“我要以招摇弟子的身份向庸兰请长期调查的文书。”说着他跃上数层石阶，抬手一指：“就这。”
司芒觉得眼熟，她后退几步，抬头一看......这不就是暮禾带自己住过的酒楼吗！
司芒匆匆跟上：“师兄不必住这的！随便有张床就行！”这太贵了！
温熙颜从伙计手中接过房牌，转身扔给二人：“浮玉的酒楼，用你身上的令牌可以白住。”
司芒按住令牌，坚决地摇头。暮禾当初都付钱了。
温熙颜想了想：“在这提陆桓玄的名字，就说一切费用记在他账上也可。”
司芒正不知如何拒绝，付律急道：“庸兰怎么了？”
“很在意？”温熙颜侧身靠在柜台上。
司芒使劲拉扯付律，想阻止他，但不起没用。他面色难看，竭力保持平静：“监巡司申请这种文书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温熙颜捻住发饰在耳侧垂下的细链：“师弟这次回去是要斩断尘缘的吧。”
付律毫不客气道：“斩断尘缘不代表置国家安危于不顾！置百姓生死于不顾！我不再是庸兰的皇子，不再有亲人可牵挂，但我仍心念那片土地！”
温熙颜冷笑，缓缓倾身，带着极危险的气息靠近付律：“如果是陆师弟的话，他会先表现得毫不在意，待到庸兰之后再想尽办法弄清一切，那时谁都没有理由阻拦。”他低头耳语：“你还差得远。”他直起身，瞟一眼司芒后悠然离开，消失在清冷的夜色中。
司芒会意，默默注视着付律，他浑身不停地颤抖，双手握拳又松开，好在最终什么都没做。
他低沉道：“我应该表现的足够理智，表现出我有参与此事的基本素质，才能知道更多，是吗？”
司芒沉默片刻，娓娓道：“还是在攀星时陆师兄就对我说过：当你怀着某个强烈的目的去做一个至关重要的抉择时往往会出错。”她仰头叹息：“现在看来此语所指并不似我当时理解得那般狭隘......”
语罢，她看一眼房牌，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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