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归家（2）
常宁没有逼迫李明杰说实话，只是凛若冰霜的看着他，那股威严之气，让人难以言谎。
李明杰犹豫了许久，终是迫于他那股压力，说了实话。
“未找到将军之前，辰夙处死了假常宁，以庞德文性命要挟，逼迫庞征说出关押将军的密室所在。
可是，庞征知道即便他说了，他们依旧难逃一死，所以他始终没开口，辰夙便……便处死了庞德文。”
虽说他未曾亲眼所见，但想到当年那些南玄士兵跟他所述之事，至今仍忍不住恶寒。谁会想到那个看似温润的男子，狠起来却如同暗夜狱场的罗刹。
常宁听着神色越来越凝重，言语里听不出阴冷还是心疼。
“那庞征的死呢？”
“将军，你别听李明杰瞎说，他当时又不在场。这话传话的，经嘴的人多了难免就变了性质。您想夙皇子那么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怎么可能动手杀人呢？”
尤坤深知常宁在意的并不是事情的真实情况，他在乎的只是辰夙。
在他心里，辰夙便是这人间的明月，山间的清风。他不希望那个男子的手上沾染鲜血，不希望他的人生被污血侵染。
然而，这世间总有管不住嘴之人，譬如眼前的这个李明杰。
“就算我那时没在场，可庞征之死，你我可是见了的！”
尤坤发誓，这辈子他都不想与李明杰一起共事了，什么默契之说，在他面前统统都是浮云。
“是你们自己说，还是本将军自己问？”
常宁声色俱厉的样子，让两人不寒而栗。
因为担心李明杰夸大其词，尤坤抢先开了口。
“回将军，庞征是夙皇子亲手了结的！当年陛下答应了由他处置，他……也只是想替将军出口气而已，将军就不必介怀了。”
常宁重重叹了口气，他怎么可能不介怀呢？那个淡雅如风的男子，为了他双手沾了鲜血，叫他如何能不介怀！
“不过，那庞征死成那样，也算是为将军报仇雪恨了。”
李明杰似乎永远意识不到问题，只管自顾自的说话。此刻的尤坤只想将他拉出去大打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种较量。
看着尤坤阴沉的脸，他才意识到自己又多说了话。可是，既已开口，又如何让他当作没说。
“哎呀，既然已经说了，也不差这三言两语。我就实话告诉将军吧，庞征是被辰夙了结的。
当年所有对你用过的刑具，辰夙全用在了庞征身上，直至……将他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不过那都是他活该，你可千万不要觉得辰夙狠厉。”
常宁心若刀绞，他无法想象那个男子怀着怎样的情绪，亲手将庞征千刀万剐。那个清风朗月般的男子，为了他做了一个噬血的恶魔。
握着椅子扶手的双手骤然收紧，所有对辰夙的心疼，对庞征的怨恨，都化作力量聚集在手掌之上，四指厚的扶手被他生生捏断。
两人被眼前这一幕惊的束手无措，不知眼下该如何自处。尤坤只能狠狠瞪了李明杰一眼，鼻间重重哼了一声。
片刻后，常宁胸中那口闷气轻呼而出，起身走向门口，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思绪远走。
“当初陛下特意嘱咐不要将军知道庞征如何死的，就是怕将军知道是辰夙所为后心疼自责。你倒好，全给捅出来了。”
“我……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说的太快，说顺嘴了。再说了，有什么不能说的，真搞不懂！”
尤坤瞬间无语，对于这个丝毫不懂感情的人来说，与他探讨这种深奥的问题，实属自讨没趣。
两人背后小声的嘀咕并没入了常宁的耳朵，他的思绪早已随着这人间的风，飘向了那遥远的东方。
此后陷入一段沉默，过了许久，常宁才开口。
“明杰，你说卫铭传来书信，辰夙查到了线索，可曾提到什么线索？”
“这倒没有，只说查了好些天，有了些眉目。”
常宁神色凝重，有些担忧辰夙目前的处境。
“尤坤，你继续守在郡主墓那里，郡主祭日快要到了，那个人一定会来！
明杰，你看家，照顾好家中一切。有任何事情，随时飞鸽传书与我联络。”
两人只是应下，并没有出声询问他要去哪儿？因为心知肚明，他要去的是有辰夙的地方！
常宁踏出大堂的门，绕过回廊，穿过一处小花园，便遇见了迎面而来的洪阳。
子霖一手牵着洪阳，一手拿着一把雕刻的惟妙惟肖的剑挥舞着，俊俏的脸上严肃认真的表情，像极了一名浴血奋战的将士。
子茵一只小手放在洪阳纤细的手中，一手拿着一只风车，鼓着小嘴努力的吹着风，看到风车转动，脸上漾起心满意足的笑容。
如此温馨的画面，竟让常宁有些心动。
子茵看到常宁，松开了洪阳的手，奔跑而去。
风车在她的奔跑下，随风而动，呼啦呼啦的转动。
常宁蹲下身伸开双臂，将她提起抱在怀里，转了几个圈。
一大一小的身影在阳光下旋转，带着咯咯的笑声，无比的和谐幸福。
子霖握在洪阳手中的小手，轻轻的颤抖。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洪阳蹲下身，手掌抚上他的小脸。
“子霖，你觉得妹妹开心么？”
子霖看着被常宁抱在怀里，高兴转圈的妹妹，道:“子茵很开心，除了在姐姐那里，就是这里会让她高兴了。”
洪阳微微一笑，双手牵起了他的小手。
“那子霖开心么？
姐姐知道，子霖觉得自己有爹，一时难以接受别人变成自己的爹爹。可是，有些事情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常将军也姓常，就说明你们很有缘分。而且，你看，将军对你和子茵是如此的喜爱。姐姐不强求你那么快承认他，但也请子霖给他个机会，给他一个做父亲的机会，好吗？”
虽说这个年纪的子霖并不能完全理解洪阳话中的意思，可是对待孩子，最有效的俘获便是感情。她相信，常宁是真心待这两个孩子。
常宁将子茵放下，走到子霖跟前，努力的收敛起身上的严厉之气，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柔和。
“刚才看子霖舞剑舞的特别好，如果子霖有兴趣，以后我可以教你。这样以后，我们就能一起保护洪阳姐姐和妹妹了，好不好？”
子霖没说话，抱住了常宁的腿，点了点头。
“叫将军爹爹的话，是不是就不能叫洪阳姐姐了，该叫娘亲才是！”
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常宁一向挺拔坚韧的身子，出现了一瞬间的晃动。
洪阳走过去捏了她的小脸。
“你呀，真是什么话都能说，我当然是姐姐啦，待到将军爹爹成亲那日，子茵就有娘亲了呢！”
常宁忽然笑了，甚至想象得到那个男子如果被叫娘亲会是什么样子。应该会表示抗议，而后闹着他要当爹爹吧！
想起他，常宁唇角的笑意愈发的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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