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梦（下）

　　“我是谁你很清楚不是吗？”

　　轻声细语宛若情人耳边的糯糯娇音，这个人果然看得见自己甚至可以跟自己说话，程凝忆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他不知道这个男子是否也同样能见到自己，她现在没有闲心去看美男如何，她只想要弄清楚在她的身上，梦境里所发生的所有奇怪的事情。

　　“你除了跟我长得一样之外，其他的我自然是不清楚的，比如不管你是谁，但是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境之中？”仔细的盯着眼前之人，想要从她的言行举动中看看是否能找寻出答案。

　　程凝忆看着蓝裙女子，一样的脸细致的五官甚至连眉角的那一点小痣都毫无偏离。由于刚见到时的感觉让她一直忽略了女子的穿着打扮，程凝忆不得不承认，即便跟眼前的女子有着一张一样的容貌，但是女子仙人般出尘的气质却是她现在也远远赶不上的。

　　一袭水蓝色水袖纱裙，玲珑有致的身材，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身上并没有任何点缀的饰品玉佩，往上是白皙玉颈，跟自己一样的精致五官，这个程凝忆倒是没什么可谦虚的，她确实拥有一张令人艳羡妒恨的脸，眉若远山，双眼大而明亮，小巧秀致的鼻子，朱唇不点而红，颊如白壁无暇，果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本就精致无双的容颜，再加上眼前女子那一身清尘气质，就是称上一句九天玄女也不为过。

　　看着蓝裙女子，程凝忆竟一下子被女子清冷傲然的身姿震慑住了，一动不动的直愣愣地。忽然蓝裙女子向程凝忆伸出手，像是想要抚摸她似的，仿佛被什么点了穴道一样，程凝忆久久没有动静，任由女子的手轻轻抚上了脸颊。

　　她不知道这一刻她为什么没有阻止这只柔荑，只知道这只纤手冰冷得令程凝忆心脏有丝丝抽痛，莫名的感觉眼睛涩涩，她只知道她回神的时候脸上有湿润的感觉。

　　随着脸上那一抹冰冷的离开，程凝忆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如房屋坍塌一般，迅速破碎逐渐往远处的一个点消失，本能的她猛地伸手拉住这个跟自己容貌一样的蓝裙女子，拼命摇头开口：不要！

　　程凝忆惊惧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能一边拉着那只冰冷的纤手。仿佛两人的身后都有一个黑洞在不停的拉扯双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容色平静的与自己越离越远，紧抓的那只玉手慢慢的从她的手中滑出。

　　不要...不要！程凝忆没有发现此刻的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她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知道在她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她想要知道这一切，她不想再向那十几年梦境一样总是无知的待在那黑幕之中。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个蓝裙女子跟自己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

　　然而......

　　即使再如何的歇斯底里，程凝忆仍然只能颓然的看着那只手脱离了自己的手，慢慢的往远处的那个点而去。

　　我是你呀，你便是我，而我也是你呀，凝忆。你快点醒过来吧......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崩塌的梦境，回荡在四周的清灵声音，仿佛有什么画面在此刻不停的转变。从仙境中的仙宫殿宇转瞬至阴雨连绵天，一个府邸来来回回的丫鬟婆子不停的端着一盆盆的清水和一盆盆的血水，画面一转不再是室外而是室内，忽闻一声婴孩啼哭响亮天地间；还不待程凝忆看清楚画面再次一转，再次出现的是一个三岁左右，绑着双丫髻白嫩可爱的女孩，小丫头正摇头晃脑的在背着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

　　孩童稚嫩独有的奶声，听着程凝忆心里一阵泛软，当她正想要再靠近一些时，画面再次转变；此次是一个做男童打扮的七八岁女孩手执木剑正在院子的竹林中熟练的舞剑，很有一番英姿飒爽，待孩子利落收剑的同时，画面再次一转。

　　看着那一片黑压压的士兵，程凝忆就站在两军交战线的中间，她看着那个越来越像自己的孩子心中是复杂的，此次孩子还是做着男童的打扮，身姿卓绝的骑在一匹枣红马上，看起来如今已是十三四岁了，女孩眼神犀利满脸肃杀，手执软剑。

　　“尔等小小蛮夷小国居然妄想侵占我泱泱盛朝，尔等可知犯我盛朝者，杀无赦。”两军对峙，骑马站在军前的女孩，声音清灵间分明还带着些许稚嫩，出口的话却是平静淡漠中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让人不敢轻视。

　　程凝忆亲眼看着两军对战阵前，那个稚嫩中已带有倾城之色的男装女孩，只一击便将蛮国将领斩杀于阵前，带起了四周一片血色。

　　在经过黑暗，仙境，在来是这满目血色，程凝忆已经能麻木了，当红色慢慢褪去，她以为这梦境也该结束了吧。但是画面再次转变，还是那个女孩，这次女孩跟自己已经相当相似了，程凝忆想这孩子现在该是十五六岁了吧。唯一不同的是她此次见到的不再是女孩一个人清晰的面容，还有那个护在女孩身边长身玉立的身影，丰姿神逸，俊逸出尘，周身的气质；所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用在他的身上是最为合适不过的。

　　她从女孩看着男子的眼神中知道她动情了，然而下一刻程凝忆震惊了，因为她听见了女孩唤男子：师傅。男子深邃的眼神中也有常人无法察觉的宠溺。

　　画面再次转变，这次是断头台！断头台下是血红的污垢，这昭示着这个国家的残酷刑法。程凝忆还没弄明白为何会出现断头台，画面又再次一转。

　　雨，好大的雨......

　　这里是宫殿？程凝忆转了个身，怎么什么都没有？她正感到疑惑，突然一大批人从殿门口涌了进来，齐刷刷的跪倒在地齐呼万岁。万岁？程凝忆转了个身才发现不知何时一个穿着明黄色身影的人已经坐落在了这个宫殿中唯一的一张龙椅之上接受朝拜。

　　她疑惑的看着，为何突然就变成了欢呼万岁了，那个孩子呢？突然她双眼充满了惊惧和恐慌，程凝忆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被侍卫架了上来的女孩，女孩闭着眼睛低着头，但她就是知道这个就是那个孩子，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自己看着她成长的孩子。此刻这个女孩浑身是血的跪在了殿前，脸上神色平静无波，没有行跪拜之礼，没有欢呼万岁，就只是那么静静的跪坐在殿中。

　　程凝忆踉跄着跑到女孩面前，颤抖的伸出双手想要抚上女孩的脸，可是却什么也没能碰到，这一刻她人生第一次充满了恨意，对上天的恨意，没有任何原因，此刻看着女孩那如枯槁的眼神，她的心一抽一抽地泛疼。

　　她眼睁睁地看着女孩被人一刀扎进了心口，血喷涌而出，程凝忆在一边拼命的呼喊住手，可是却无人能听得见。她看见了那一刀扎进女孩心口的人，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白玉瓷碗在她心口前接着那不断往外流的血液。程凝忆早已泪流满面，心仿佛也同样被扎了一刀般疼痛难忍，她想要拉开那个残忍的取血，她甚至连杀了那个人的想法都有了，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到，在这个梦境里面她什么都做不了，连相救的人都救不了，世界上只怕是只有她那么没用。

　　她咒骂那个高高端坐龙椅的帝王和取血的人，可是哪怕程凝忆喊破了喉咙他们也听不见丁点声音，她看着眼前残忍的一幕幕，甚至逃避的想着为什么还不结束，为什么还不跳转到下一个画面，为什么还不让我从这个该死的梦里面清醒过来！

　　可是不知是老天还是织梦大神，他们都仿佛总是喜欢跟程凝忆作对，程凝忆麻木的坐在了女孩身边，她看着女孩跪坐着，看着女孩伤口不停的溢出鲜红的血液，看着那些已经取了血的人欢喜的端着白玉碗呈上去给那个狗王帝，看着那个狗王帝从怀里取了什么放进了乘着血液的玉碗里，在东西进入白玉碗的瞬间居然发出了一道蓝色的光。程凝忆麻木的看着这一切发生，麻木的等待着下一刻画面的转变或者幸运的离开这个梦境。

　　在程凝忆把目光转回到女孩的身上时，她发现女孩的伤口竟然也奇迹般的发了淡淡蓝色的光。女孩仍然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知道这一刻，程凝忆才确定了女孩失去了光......她的眼睛原来早就看不见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女孩心口上的伤没有人处理，血液不停的溢出，她的呼吸越来越浅；程凝忆知道女孩马上就要死去了，她看着女孩的那张熟悉的脸，从她的眼中终于找到了一点痛苦，这是自女孩被带上殿中她第一次看到女孩麻木表情中的另一种情绪。

　　终于程凝忆还是从女孩死去前知道了那一抹痛苦的原因，她在女孩最后停止呼吸前微微张合的口中听到了：云辰哥哥...师傅。她看到从自己脸上滑落的泪珠穿透了女孩苍白的脸落到了地上，她不止碰不到女孩甚至连语言上的安慰也做不到。

　　四周开始的景象开始慢慢破碎，女孩的身体逐渐透明，在女孩消失的瞬间，程凝忆也陷入了黑暗，在失去意识前，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那两个人甚至比你的命还重要吗？让你连死都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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