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毒后的自我修养（29）

　　甩下一堆朝臣，孙文靖回了乾清宫，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苗明萱不动声色撞了祝婕妤一下，趁她没站稳的时候迅速走到孙文靖身边，“不知陛下可曾已经决定了？”

　　孙文靖哈哈一笑，牵着苗明萱的手和她一起走进寝宫，“已经在朝堂上说了，还得多谢爱妃你为朕出了个好主意。”

　　这段时间都是苗明萱亲自照顾孙文靖，眼看着苗明萱为孙文靖瘦了许多，两人原本有些冷淡的关系又迅速升温，倒是比往昔更加要亲热几分。

　　走廊处，“娘娘，”一旁的宫女扶住祝婕妤，她看着苗明萱的眼里已经快冒出火花。

　　祝婕妤稳住身形，嘴角流露出一抹冷漠的笑，“无妨，走吧，陛下这里应该不需要我。”

　　寝宫内，孙文靖详细讲述了朝堂上的众人反应，最后不屑道，“他们一个两个胆小怕事，就以此来劝我，如今苏家的名声太盛，要是这样下去，天下人哪里还知道朕这个皇帝？”

　　“可是妾也担心，”苗明萱依偎在孙文靖身侧，脸上隐隐带着忧愁，“他们都说战场上不安全，万一陛下受了损伤，妾也不想活了。”

　　“绝对不会。”孙文靖保证道，“朕就待在后方督战，得一个统帅三军的名声，又不会往前线上面冲刺。”

　　当然，这一场最重要的战斗，自然要是他带来的胜利，才足以有赫赫威名。

　　“陛下这一去，大概也要半年时间，”苗明萱叹气，紧紧搂住孙文靖，“妾会思念您的，还望陛下能记得给妾写几封信。”

　　“我会把苏泠带走，再给你升到九嫔的位份，后宫中没人能为难你。”孙文靖承诺道，“每个月我都会给你写信，你好好养好身子，等我回来给我生个皇子。”

　　“皇后也要去？”苗明萱脸色微微一僵，让孙文靖和苏泠两人单独相处，要是这两人处出了感情怎么办？

　　“她当然要去，”孙文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算计，“苏国公一贯喜欢她，自然会花大心思保护她，有她在朕身边，朕也会更加安全。”

　　-

　　这边算是和风细雨，祝婕妤那里却快要翻天了。

　　“陛下说，要将西凉的军队拖延个一两个月，等他来了再来和西凉决一死战。”祝夫人脸色极为难看，手中的手帕已经快被撕成碎片。

　　祝婕妤的父亲也是武官，此次负责粮草的监督派送，祝夫人也隐约知道一点，粮草的路线耗费了大量辅兵，前线已经有些兵力不足了，夏朝的粮草也有些缺乏。

　　将战事再拖延一两个月，粮草和士兵的消耗绝对不少。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拖得越久越不利。

　　“不行，我要去劝陛下。”祝婕妤拍案而起，一脸怒容，要是战事失败了，孙文靖肯定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到时候被责罚的还不是她父亲。

　　孙文靖要御驾亲征与她无干，但要让她父亲因此受罪，那就不行！

　　“你坐下，怎么孩子都生了，还是个毛毛躁躁的性子，”祝夫人叹气，“陛下一心想要建功立业，根本听不进去，却不想想后面要带给我们多少压力，如今你去找陛下说此事，怕是自己也要被训斥。”

　　“那我怎么办？”祝婕妤不想忍气吞声，谁知道孙文靖还能做出些什么事来。

　　“你引荐我去见皇后。”祝夫人长出一口气。

　　真要御驾亲征，受到压力最大的不是他们，而是直面西凉三十万大军的苏国公。

　　-

　　祝婕妤找过来的时候，苏泠正在明月楼检查丹阳公主的功课。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丹阳公主的背诵还算流利，这一段时间的学习也算是卓有成效。

　　收到宫人通禀，苏泠也没有停下，而是示意丹阳公主继续背下去。

　　丹阳公主看了一旁等候的祝婕妤和祝夫人一眼，加快了速度，很快将这一节内容背诵完成。

　　“公主理解其中含义了吗？”苏泠询问道。

　　丹阳公主微微摇头，“还有一些内容不太明白。”

　　“那不如劳烦祝婕妤，为你讲解一些其中的内容。”苏泠将手中的书卷塞给祝婕妤，祝婕妤连忙拿好。

　　苏泠转身，朝着祝夫人微微示意，去了一旁的暖阁，祝夫人紧随其后，将此地留给祝婕妤和丹阳公主两人。

　　祝婕妤有些拘谨地坐在丹阳公主身侧，“我的学问也不大好，公主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如果我不会，公主也可以去询问兰昭媛。”

　　丹阳公主瞥了一眼暖阁的方向，“娘娘，你觉得我父皇要去御驾亲征，是对的还是错的？”

　　当然是错的。祝婕妤险些脱口而出，又想起这是在教导孩子，还是缓和了口吻，“公主，很多事情不能仅仅用对错来判断，关键是值不值得。”

　　这其实是立场问题。

　　“外面那些妇人，她们有人说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不愿去和亲，西凉就不会出兵。”丹阳公主脸上多了些惶恐，“这是我的错吗？”

　　“不，不是。”祝婕妤自己也有女儿，对丹阳公主倒是极为有耐心，“大夏和西凉本就互为仇寇，公主，我们都只是夹杂在其中随波逐流，但我希望公主日后能比我更优秀。”

　　祝婕妤微微怅惘，她的一生也就这样了，待在皇宫里养大女儿，送她平安出嫁，尽力帮助家族，但丹阳公主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即使到了真要和亲的一天，她也希望丹阳公主能在西凉活得出色。

　　丹阳公主似有所悟，捏紧了手中的书。

　　-

　　“夫人来此，可是为了陛下御驾亲征的事？”苏泠当然知道这件事，如今孙文靖身子还没彻底养好，奏折还是她在看，她的桌案都快被奏折淹没了。

　　八成以上的朝臣都对此事表示不满，也不希望孙文靖去搞什么御驾亲征。

　　理由很简单，孙文靖不是武将出身，以前也只是缩在皇宫内处理一些朝政，连京城都没出过，更没有统领过任何一支队伍，这次直接去指挥作战，根本就是纸上谈兵。

　　而且，要是西凉人知道了孙文靖要去前线，怕是各种刺杀事件都会层出不穷。人力有尽时，战场上死人在所难免，万一孙文靖死在了前线，那这事算谁的！

　　至于剩下两成朝臣，要么根本不理睬孙文靖的所作所为，要么就是一股脑子吹捧孙文靖英明神武。

　　“娘娘，陛下此举怕是不妥。”祝夫人直接道，“如今战场上的诸多事宜已经陷入了僵局，拖延越久，只会消耗更多的兵力。”

　　用这么多士兵和这么多粮草来换取孙文靖的名声，祝夫人当然不愿意。

　　“陛下现在连奏折都不看，只是催促朝臣迅速定下出征事宜，”苏泠淡淡道，“他们的折子如今都递到了我这里，我也拿给了陛下，但陛下转眼就找来了苗才人，拿来当柴火烧了。”

　　“烧了？苗才人？”祝夫人先是不敢置信，继而又是无比的愤怒，“那是诸多朝臣的心血，陛下怎么可以如此轻慢对待？”

　　苏泠没说话，只是递过去一杯茶，等祝夫人先消消火。

　　“娘娘，这……”祝夫人面有难色。

　　苏泠放下手中的茶杯，“祝夫人不必担忧，本宫既为皇后，必当劝谏陛下，如若不能，也亲自陪伴在陛下身侧，不会让那等奸邪小人得逞。”

　　祝夫人离去的时候无比感动，倒是对祝婕妤再次叮嘱，让她好好侍奉皇后。

　　苏泠这一天内接见了不少的命妇，又一个一个送走，朝臣还是没能改变孙文靖的想法，御驾亲征已经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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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孙文靖下发正式旨意，苏泠伴驾，孙文靖御驾出征，苗明萱为昭仪，和兰昭媛一起管理后宫诸事。

　　由于时间关系，苗明萱的册封礼等到孙文靖回朝后再举行。

　　这一次，连长期不入宫平日低调万分的丞相夫人都向苏泠递了身份牌。

　　“夫人怎么有时间过来？”苗明萱讽刺的笑笑，自从她生下了二公主，丞相夫人已经不入宫有两年之久，这也让她被后宫诸妃嘲讽，连丞相这个娘家都不肯管他。

　　为此，她收到了许多白眼，要不是她死死巴着孙文靖，怕是早就被后宫给吞了。

　　“我再不来，你怕是要翻天了。”丞相夫人丝毫不惧苗明萱这个新册封的昭仪，言语间也丝毫不客气。

　　苗明萱嗤笑一声，打发众人下去。

　　“无任何功劳却一跃为九嫔，你真以为你的昭仪的位置站得住脚？”丞相夫人长出一口气。苗明萱这个时候升了位份，他们家没有丝毫喜悦。

　　“谁说我没有功劳？我生育了二公主，陛下生病这一月，我日日侍奉在陛下身侧，怎么不算是有功。”苗明萱不服气。

　　“那是你身为妃妾的本分！”丞相夫人一拍桌子，“你看看祝婕妤，再看看林美人，哪一个是陛下亲自册封了？还不都是皇后给的赏赐！”

　　“陛下爱重我，这又有何不可？”苗明萱梗着脖子。

　　“我问你，是不是你向陛下提议御驾亲征的事情？”丞相夫人目光阴沉，掐死苗明萱的心都有了。

　　在孙文靖身边的就那么几个人，苗明萱又忽然间受到了大批封赏，这件事简直是不告自破。

　　“是我又怎样？”苗明萱一脸得意。

　　为了想出这个主意，她也花费了大量时间，这才从戏文中得到了一丝灵感，更因此得到了孙文靖的一番夸奖。

　　“你最好祈祷陛下这次大获全胜，龙体也没有丝毫损伤。”丞相夫人一字一顿，“还有，你现在去递折子，向皇后请求随军。”

　　要是孙文靖受了丝毫的损伤，苗明萱这个提议的人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被称为祸国妖妃，打入冷宫都是最好的下场，就连丞相府也要受到牵连。

　　“我才不随军。”苗明萱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战场上那么危险，万一我有什么损伤，不小心伤了脸，那我日后怎么办？”

　　何况，边疆风吹日晒，哪有京城的高床软枕舒服。

　　“言尽于此。”丞相夫人冷漠起身，“从今日起，丞相府没有你这个女儿，你的荣辱都与丞相府无关，你好自为之。”

　　隔日，丞相向孙文靖上书，自陈有罪，有负皇家重恩，自陈苗明萱不堪为昭仪，又叙述了诸事，愿与苗明萱脱离父女关系，将苗明萱除族。

　　孙文靖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强行压下了此事，接二连三催促着准备好兵马，打算赶紧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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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手准备好了吗？”苏泠询问道。

　　“娘娘放心，这些人都是以前跟随国公爷出征的老兵，对战场极为熟悉，定会护卫娘娘周全。”墨月回答道。

　　苏泠但笑不语。既然孙文靖出了这京城，就别想回去了。

　　隔日，孙文靖带着苏泠火急火燎地离开了，护卫着孙文靖的有整整五万大军，以及不少文臣武官。

　　一开始，孙文靖还极为兴奋，偶尔来找苏泠，畅想他御驾亲征胜利后的场景，想象着未来八方来朝的画面。

　　等一开始的兴奋过去，一路急行军，孙文靖越来越不适应这些粗糙的生活，只是勉强忍耐着。

　　坦白说，苏泠也对边疆有些陌生。这里没有什么大漠孤烟直，有的只是两眼发绿的豺狼，四处焚烧的帐篷，仓促掩埋的尸体。

　　和京城的安稳相比，这里什么都没有。

　　孙文靖已经开始有些后悔，可又不能现在折返回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行军，但他依旧有些身体不适，哪怕太医随军也没能治好他。

　　孙文靖连续坐了二十来天马车，整个人脸色越发难看，一路上坑坑洼洼，马车倒是没有陷进去，但是跌跌撞撞之下，他已经反胃了许久，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苏泠一开始也是坐马车，后来受不了这份颠簸，宁愿跑出去骑马，反正周围有人护着她。

　　终于，孙文靖他们走到了边境区域的一座城池，可以勉强停下休息。当地的刺史连忙将刺史府腾出来，用以给孙文靖居住。

　　前线处，苏国公等人也收到了孙文靖要来御驾亲征的消息，但是腾不出多少人手，干脆把秦秩送过来接驾，外带一队精兵。

　　孙文靖难得给了他一个好脸，稍微鼓励了几句，苏泠站在孙文靖身侧，脸上是恬静的笑意，与秦秩对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

　　暗地里，有人和苏泠打了个手势，示意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今晚可以行动。苏泠垂眸，好戏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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