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五味杂陈

跟新黄村的情况一样，接下来叶鸣他们调查的三个帮扶对象村，根本就没有群众工作队员的影子，把村支书喊过来一问，那些工作队员要么根本没来，要么就是到村里打了一个转，吃过中饭就回城里去了，没有一个工作队员真的住在村里。

        田湖乡有一个村支书对群众工作队特别有意见，愤愤地对叶鸣说：工作队答应给村里的帮扶资金到现在还没有到位，但工作队到村里来两次，每次都指定要去乡政府所在地的餐馆吃饭，还要喝酒，两顿饭菜已经花去了村里一千多元。

        这个村支书还反映：很多群众工作队员都把参加帮扶工作当做了度假，每天都说到村里来了，事实上都在县城打牌玩乐，或者干脆外出旅游，还要村里帮他们打掩护，如果组织部的人过来查岗，就说他们一直住在村里，只是查岗时凑巧有点事回单位去了……

        在这位村支书发牢骚时，叶鸣示意作风办的两个人打开摄像机，把他的话全部录下来。

        村支书走后，叶鸣用严肃的目光看着面如土色的冯立亮，沉声问道：“老冯，这次的结对帮扶活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形式主义、官僚主义这么严重，你做为活动的总策划、总指挥、总负责人，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你们的宣传报道和总结里面都提到，你10月份和11月份，曾经3次带领督察组到各个帮扶对象村明察暗访，确保帮扶工作队遵守驻村纪律，难道你在督查中一点都没有发现问题？”

        冯立亮此时羞愧得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嗫嚅了好一阵，才满头大汗地道歉说：“叶书记，真对不起，那些新闻报道和总结里都有夸大的成分，实际上我因为工作忙，只是10月份带领督查组搞过一次明察暗访。当时我们走访了15个帮扶点，并没有发现问题，后来我就没去了。没想到督查组那帮人这么官僚主义、这么玩忽职守，明天我一定会找督查组负责人了解情况，如果他们存在失职问题，我会提请县纪委严肃追责。”

        叶鸣没有作声，转身钻进汽车，吩咐姜敦义开车赶往组织部的帮扶点：东林乡龙潭村，这个村是冯立亮的联系点，而东林乡前进村则是叶鸣的联系点。

        冯立亮此时已经如惊弓之鸟，在进入龙潭村时心里就已经开始打鼓，预感到可能还会有令自己更尴尬的事情发生。

        果然，进入村里后，叶鸣并没有让姜敦义往村委会办公楼去，而是沿着一条土路径直开到村东头，停在一座茅草丛生、坑坑洼洼的土坪里，然后下车，带着冯立亮等人走路，拐过几个弯道后，来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土砖房屋门口。

        叶鸣指指这栋土砖屋，问冯立亮：“老冯，这个村是你的帮扶联系点，你到这户农家走访过吗？”

        冯立亮点点头说：“这里我来过。这一户村民是龙潭村最穷困的家庭，户主夫妻都患有严重疾病，无法劳动，又有三个子女，最大的只有十六岁。目前，大女儿已经辍学，到外地打工抚养父母和弟弟妹妹，夫妻俩常年卧病在床。上一次我们组织部组织捐款，我亲自到这户家庭，送了他们四百元慰问金。”

        叶鸣听他提及那四百元慰问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他进入到房间里。

        这栋土砖屋有一个狭窄的堂屋，共四间房子，已经破败不堪，深棕色的土墙上到处是裂缝，堂屋里坑坑洼洼的，因为昨晚下午，有些地方还积有从屋顶漏下来的雨水，在幽暗的光线下，这些小水坑就像一只只哀凄的大眼睛。

        叶鸣推开左边第一间房子的破门，进入到房间里，一股霉味夹杂着浓重的中草药味扑鼻而来，呛得跟在他后面的冯立亮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房间里跟外面的堂屋一样，非常破败，靠墙有一张陈旧的木板床，靠窗户摆放着一张破旧的桌子，桌上有一只药罐子，一只喝得只剩下药渣的瓷碗，此外还有几条竹编的小凳子。

        当叶鸣等人进来时，一个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的男子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用嘶哑的声音喊了一声“叶书记”。叶鸣忙走上前，轻轻地按住他的肩膀说：“老苏，你躺下吧，不要坐起来。你的腰本来有毛病，如果起来急了，会加重病情的。”

        冯立亮奇怪地看着叶鸣，问道：“叶书记，您来过这里？”

        那个病人忙说：“这位领导，叶书记已经来看过我两次了。九月份来过一次，送给我一万元钱；十月底来过一次，又送给我一万元钱，让我老婆去省城看病。前几天我女儿从省城回来，带她妈妈去省城治疗去了，治疗的钱都是从叶书记的那两万元里面拿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哽咽起来，身子簌簌地抖动着，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感激的泪水。

        冯立亮从来被听谁提起过这件事，显然叶鸣并不想对外宣扬，便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叶鸣，心里头五味杂陈，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叶鸣拉着老苏的手跟他寒暄了几句，仔细询问了他的病情，又安慰了他几句，然后对冯立亮说：“老冯，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想问你一件事。”

        来到外面的堂屋后，叶鸣用严肃的语气问：“老冯，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请你如实告诉我：上次你们组织部向龙潭村的贫困户发放了四千元慰问金，说是你们部里党员的捐款，这件事你们分别在《民安日报》、民安电视台、《天江日报》上报道过。我想问的是：那四千元钱真的是你们组织部党员的捐款吗？”

        冯立亮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颈根，呆呆地看着一脸严肃的叶鸣，愣了好一阵才用心虚的语气说：“叶书记，我们部里本来是准备组织党员为龙潭村的贫困村民捐款的，但是因为这两个月事情很多，还没来得及搞捐款活动。上次民安市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说一定要有一个向贫困户捐款的镜头，所以我便找龙潭村村委会借了四千元，提前把慰问款发放到贫困户中，等我们部里的捐款活动搞完后，就会把这四千元还给村委会的。”

        叶鸣冷着脸说：“我现在告诉你：上次你们把慰问金发放完毕后，刚刚离开村子，村支书就到那些贫困户家中，把慰问金全部收回去了，然后给这些家庭每家发放了二十元辛苦费。你说说，你们这是干的什么好事？这不是把党和政府的形象和信誉都败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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