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莫名其妙就冰释前嫌了
赵子修也无法，即使他并不想去通州，可也不敢违抗圣意。于是等到春天到来的时候，通州城又一次迎来了这位四皇子。
这位四殿下呢，在通州的皇家行馆里住下后，花了半月的时间应付了来拜访的文人墨客。之后便以四皇子的身份，约见欢喜阁阁主。
噢，拜帖上还特意标明了是要见欢喜阁真正的阁主！
于是在喜乐楼浮生阁里，易香香看着赵子修对自己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颇为痛快。其实赵子修被圣上责难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她虽然放过了德妃的性命，但怎么也得出一口气。
京都里毕竟不止赵子煜和赵子修的两方势力，是以关键时刻总有人背后捅刀子的情况，易香香早就想到了！她要的就是赵子修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四殿下，别来无恙啊！”易香香忍住大笑的冲动跟赵子修打招呼。
自从上次被易香香揭破了真面目，赵子修对着她倒是不再摆出那温文尔雅的样子，只见他冷哼一声说：“易小姐可是把本殿害苦了！”
事到如今，赵子修自然明白易香香为何发笑。可很奇怪，他虽然恼怒赵子麟和赵子乾联手坑了他一把，却并不恼怒易香香当初把烫手山芋丢给了自己。
“殿下这话可不公道，事情是我们双方商量着办的，大家银货两讫，哪里来得害呢！”易香香并不会承认什么，本来这事就是双方之前谈好的，至于中间的变故，又不是她易香香制造的。
赵子修确实也不好责怪易香香，毕竟最后搞破坏的是赵子麟和赵子乾。只见他舒展神色露出笑意的问道：“成，本殿被贬和易小姐无关，是以不算害。不过易小姐可是说话算话？从此欢喜阁不再因莫家之事与本殿作对？若是这样，本殿倒也认了。”
他今日约见易香香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欢喜阁的态度。如今因为莫问的关系，赵子修是不指望欢喜阁帮他了，但同时也不希望欢喜阁成为他的对手。
“殿下多虑了，欢喜阁不会出尔反尔。”易香香敛了神色，很郑重的同赵子修说道。
莫问的怒火已经随着赵子煜的被毁以及左家的倾覆平了下来，虽然德妃也是侩子手之一，但毕竟这事是经由赵子修揭出来的，是以莫问也同意不再追究德妃之责。当然，欢喜阁如今也没有能力对上四皇子的势力就是了。
双方都希望能化干戈为玉帛，这握手言和之事也就很自然的谈稳了。
“好，既然如此，易香香就是本殿的朋友！不过如今倒是本殿要在通州住上一年，说来还得劳烦易小姐多多关照！”赵子修见易香香给了笃定的回答，自然十分满意。
圣上的旨意上是让他来甄选才子参加春闱，是以他至少要在通州呆到明年。暂时的远离朝堂对他来说没有益处，可看到眼前的易香香，他反倒是很期待自己之后在通州的生活。
易香香看赵子修的真诚不似作伪，便笑呵呵的说道：“能不能做朋友就另当别论啦，毕竟我的交友要求还是很高滴！而关照嘛，也说不上什么关照，这通州山好水好，相信殿下一定会住得很开心的！噢对了，这个季节适合游湖踏春。殿下可带上四皇子妃花间戏水，相信一定别样惬意。”
昨儿个易若芙对着她吆喝着要去游湖，是以易香香才给赵子修安利。春天里树木抽芽百花齐放的，也确实很适合出去游湖赏景。她自己也想着等再过两日天气好点了，带着弟弟妹妹们出门去游湖来着。
“嗯？欢喜阁眼线遍布天下，易小姐竟然不知本殿此番并未带内眷前来？”赵子修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调侃易香香。
毕竟名义上是来读书选才的，他若是带着后院的人一起来通州委实不大象话，是以为了避免被御史们弹劾，赵子修并没有带女眷同行。
易香香倒是没想到，她也是真的不知道赵子修没带女眷，毕竟青玄把消息给她时也不会特意提及女眷这茬：“欢喜阁也不是什么秘辛都探，平时也是给了钱才办事。殿下怎么没带女眷同行呢？不过倒也无妨就是了，通州城里的媚欢苑可是比京都的格调都高呢！”
易香香后面的青玄闻言内伤，小姐！请注意你是一个姑娘家啊！
赵子修没想到易香香敢如此大胆，理解其意的他感觉自己都红了脸。而在赵子修身后的庞其也是满脸黑线，他也没想到易香香这么直白！
让你调侃我，看看是你尴尬还是我尴尬！这是易香香此时内心的想法。
不过她倒是挺惊喜的，这次见赵子修吧，他不再像之前那般刻意端出温文尔雅的样子，说话也是直来直往了一些，倒是比以前看着顺眼多了。
“你家哥哥可参加明年的春闱？”赵子修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适时转移话题。
他之所以有这一问，是因为易洛川之前已经过了秋闱，是以可以直接参加明年京都的春闱。而且他也发现，自己和易香香的关系由一开始暗潮汹涌后，经历刚刚彼此相互的一句调侃，倒是意外的亲近了一些。
“哥哥还想再沉淀一下，是以不会参加。不过姜家的姜公子应是会上京赶考，是以哥哥会陪着一起进京看看。”易香香从果盘里摘了颗枇杷，一边剥着一边回复赵子修。
前些日子晚膳时，易家大房里的几位主子一起讨论了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就是现在朝堂上变数太大，还是之后稳一点再说。姜静珊还特意把易家的决定告诉了自己的哥哥姜轩睿，希望他也等一会儿，不想姜轩睿却坚持参加明年的春闱。
其实易香香能理解姜轩睿的急迫，如今礼朝官场正在进行大清洗，他若是在这个时候能一举成名，那将来在朝廷上势必有他的一席之位。不过这种捷径也是有风险的就是了，易家向来求稳，自然还是选择慢慢来。
赵子修叹了口气：“那倒是可惜了，不然以你哥哥的才能，这个时候一跃而起，将来必定能封侯拜相！”
易洛川他是接触过的，那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而且他为人严谨而不刻板，世故而不圆滑，这样的人很适合在官场上行走。
许是见赵子修不再藏着捏着的装像，易香香也就坦荡了些，只见她听到赵子修的话后撇撇嘴说：“四殿下您在我面前就别吹牛逼了，封侯拜相又怎样？若是干不好还不是被掳？左家就是前车之鉴！据我猜测，太子状告左家肯定没实证吧？圣上不还是把左邈给砍了？”
关于左邈逼迫莫景明辞官的事，连易香香都拿不出实证，更别说太子赵子麟了！这只是当年双方的一个口头威胁，莫问作为莫家唯一的幸存者都是后来才从旁人那里知道真相的，是以太子绝对是一面之词。可即使这样，圣上还是重重惩治了左家。
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不管有没有实证，左家犯事是确实存在的对吧？是以归根究底，还是只要不犯事就能平安。而且入朝为官是光耀门楣的事，总比做个普通人碌碌无为的要好吧？这官场里虽然有相互倾轧，但还是有真正一心为民的人，不然礼朝也不会治理得如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赵子修并不赞同易香香对官场的悲观论。
易香香倒是没想到赵子修还有这觉悟，不过她并不赞同所谓的国泰民安，至少梅州就一直还有难民存在。不过当下论的是当官这件事，是以她也没提梅州，而是说：
“得了吧，若是不犯错就能平安，那莫家可是犯了什么错？说来我也就是拦不下我哥哥那一腔志气，不然还不如乖乖开个酒楼谋营生呢，一辈子平平淡淡的也挺好！”
她这话倒是认真的，若不是易洛川自己有为民谋福祉的志气，她是不赞同哥哥去和那些人勾心斗角的。
赵子修看着易香香，想起上一次在京都媚欢苑的棋楼阁里，他和易香香谈交易时争锋相对，这会儿竟然能向朋友一样无话不谈，不禁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微妙。他不赞同“平平淡淡才是好”的言论，但又无言反驳，是以只能吐槽易香香：“没志气。”
“没志气就没志气咯，志气又不能当饭吃！”易香香摊摊手无所谓的说道。
赵子修见易香香一脸挑衅，摘了一个枇杷用力的砸向她！
易香香赶忙躲开说：“嘿，你要不要脸啊，居然打女人！”说着也摘下了一个枇杷砸向赵子修。
于是不一会儿两人就互砸了起来，受波及的还有庞其和青玄。这二人原本还以为今天是约着来摊牌下战书的，没想到气氛渐渐融洽就算了，如今两位主子还像小孩子们一样玩闹起来！特别是庞其，他可是从没见过自家殿下这番模样！
赵子修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放松过自己的身心了，一直以谦谦君子模样示人的他，连对着母妃都彬彬有礼，而现在竟然在易香香面前肆意展露喜怒哀乐，这让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
这天之后，赵子修那是三天两头的造访易家，不是找易洛川谈诗论词，就是找易香香品茗赏花。一开始时，面对赵子修的频频来访，易府上下都紧张不已。直到之后大家发现这个皇子还是一如前年那般平易近人，也就不再小心翼翼了，连易若芙都偶尔会留在永乐居和赵子修聊两句。易香香对此还当着赵子修的面嘲笑其戏演得好，面具一戴上哭也变成了笑。
赵子修这会儿正和易香香对弈，对于后者吐槽他外在的虚伪并不怎么在意：“谁不是带着面具生活呢？大家都隐藏了恶的那一面。”
易香香是个酷爱下棋的主儿，而且棋技也刁钻，现在有赵子修这样的高手做她的磨刀石，自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只见她一边杀得开心，一边回复赵子修的话说：“这倒也是，我们都是戴着面具生活。”
旁边正吃着瓜果赏花的易若芙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便问道：“那七皇子殿下的面具是扮修罗吗？四殿下您是不知道，前年七殿下暂居我们家的那些日子，府里的下人可是说话都不敢大声。”
易若芙一脸后怕的表情，引得赵子修和易香香哈哈大笑。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赵子修是觉得易家姐妹是真的让人乐呵。易香香胆子有多大就不用说了，这个易若芙一开始倒是挺惧怕他的，可到现在也敢当着他的面调侃赵子乾了。想来以前这两姐妹私下说话，必然也是百无禁忌的。
“他从小就是那个模样，不爱说话也不合群。本殿倒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面具，不过本殿看着真的觉得挺欠扁的。”赵子修转头笑盈盈的对易若芙说道。
他记得赵子乾小时候就爱装酷，板着脸好像谁都欠他钱似的。
易若芙闻言一副吓到了的样子：“欠扁？我可不敢想，他不扁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于是赵子修和易香香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易香香这会儿觉得赵子修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说实话她这阵子倒是对赵子修有一些改观。以前总觉得他蛮伪君子的，这会儿觉着吧，这人要是生在世家大族里，说不定真的能成为什么圣人君子。只可惜皇宫是个虎狼窝，逼着人变得寒凉。
笑过之后，易香香抬头和赵子修说：“昨日收到了芊芊姐姐的来信，她问我殿下在通州可一切安好。”
赵子修闻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定时有往京都四皇子府里传信，但是所有的信件都是由后院里当家的皇子妃裴语嫣收着的。他想着估摸是朱芊芊得不到关于他的消息，才把信寄给了易香香。
“噢，我姐姐也来了信，问殿下在通州都做了什么。她还说有点想家了，希望能得到殿下的通融，让她回易家看看。”易若芙听到易香香的话后，满不在乎的同赵子修说道。
说来她这姐姐易若楠，那是八百年不给她写一封信的，如今自己倒是沾了四皇子的光了。易若芙这般想着。
“让你姐姐回通州倒不是很方便，毕竟本殿要给正妃留下颜面，回头你们可以同本殿一道上京探望她。”赵子修对易若芙解释道。
易若芙摆摆手说：“理解理解，大姐姐什么心思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我也就是顺口转述下信件内容，殿下无需放在心上。”
不是她不为自己姐姐说话，而是她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不会影响赵子修的决定，那她也就没有必要找那个不痛快。
赵子修闻言点点头专心下棋，不再说话。
易香香见状，便直言不讳地说：“大姐姐和芊芊姐姐都在殿下您的后院，若是方便，还望殿下以后能照拂一二。芊芊姐姐呢，确实是爱慕殿下，但是大姐姐虽然是为了权势名利，可终究是我们的姐妹，我还是不希望她真的成为后院的牺牲品。”
她不想和赵子修拐弯抹角，想她之前和对方不熟都敢威胁他，如今关系还好，自然更是有话直说了。
“嘿，你小小年纪还知道什么是爱慕？”赵子修的关注重点马上切到了这个和易香香极不匹配的词上。
在他眼里易香香虽然统领着欢喜阁，甚至还很有魄力的威胁过他，但在感官上，他仍旧觉得易香香是个小姑娘。
“嘁！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前年你在园子里办诗酒会的时候，芊芊姐姐眼珠子都要粘在你的身上了。”易香香不屑的说道。
开玩笑！若是论实际年龄，赵子修你要叫本姑娘一声阿姨你知道吗？
赵子修无语，他的三观这些日子都要被易家这两姐妹刷碎了。哪有人把爱慕这件事，比喻成猪肉猪跑的啊！他相当无语。
他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后，叹了口气说：“放心吧，只要她们安分，本殿会让皇子妃善待她们的。”
对于他来说，后院里的女人只分有用的和没有用的。像是皇子妃裴语嫣这种有背景的，算是有用的。而易若楠呢，因为易香香的关系也有点用。但是毫无背景的朱芊芊，便是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当然，既然易香香现在特意提起了，他乐意卖个面子。
易香香自然知道赵子修什么意思，她摇头说道：“诶，要不说皇家无情呢！可怜芊芊姐姐满腔痴情，换来的不过是怜悯！”
易若芙对易香香的大胆表示五体投地，她现在有点担心赵子修会掀桌后把自己这八妹妹赐死。
“你倒是真敢说！不过有怜悯就不错了，皇室中人无情是必然的。”赵子修并没生气，只是也很直白罢了。
别说是男女之情了，父子手足在皇室里都不算什么。
易香香闻言敛眉，她把着手上的棋子，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殿下很喜欢一品香的“秋月江湖”？殿下可知我是怎么调出这款香？”
同赵子修相熟后，易香香便发现他常用的熏香是自己调制的秋月江湖。
“噢？原来这香是你调的？本殿知道一品香是你们易家祖传的铺子，倒是不知道这香是出自你手。”
很久之前赵子修就想见调香人，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询问易老太爷，倒没想到竟然这般机缘巧合。易香香调制的这款秋月江湖味道很淡，有一种潇洒于江湖的无拘无束感。他对很多物质上的东西没有欲望，但却一直很喜欢这款香。
“这款香名叫秋月江湖，其实它的灵感并不是来自江湖，而是一对卖炊饼的老夫妇。我记得那天是夏日里头，我带着丫鬟们一路逛街逛到了黄昏，看见街道的尽头有一对卖炊饼的老夫妇正帮着彼此拭汗，炊烟袅袅间，所有的喧嚣都成了背景。”易香香带着柔和的笑意回忆那时的场景，直到现在她都还能记清两位老人脸上那对彼此的爱慕之意。
很多时候，爱这个东西，不是你忽略了，就代表它不存在。
赵子修抬头望向易香香的双眸，此前他从没有细细的观赏过，这会儿他发现原来那双清澈的眸子，真的能看到他看不到的东西。
易香香见赵子修这样正视自己，才发觉刚刚那番话有些太矫情了。于是她心里想着，算了算了，反正赵子修和朱芊芊的情感关系也不是她三言两语能控制的，便一脸回味的说：
“他们做的炊饼是真的好吃！”
赵子修：......
易若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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