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5.旧日光阴(57)三合一
旧日光阴(57)
腊月的天, 天一黑, 就真的冷下来了。
甘草缩着肩膀,搓了搓耳朵,朝这边的厂子的家属区走过来。
领导住在第一排的巷子里,前面就是大场子, 十分空旷。
这地方哪怕离家那么近, 她也没来过。不是一样的人, 跑人家地盘上干啥。哪怕是看电影的时候,她也是远远的站在柴火垛上, 距离这一片有很大的距离。
第一次过来,觉得真齐整。
家家户户的点灯都亮着,一大片都这样,暖黄的光线从窗口透出来, 叫人一看就觉得温暖。
他们的窗户上不是糊着窗户纸, 而是玻璃。想来特别透亮吧。时候还早, 有些窗户没拉窗帘, 热气熏在玻璃上有些朦胧, 看不清楚屋里的情况, 那只看那朦胧的劲, 就知道,屋里一定很暖和。
可这么暖和的屋里,还是有人不愿意呆。比如在场院上玩的一群小男孩, 他们总能找到他们的乐趣。
她站在巷子口, 有些迟疑了。这么找上门去, 是不是不太好?
可这孩子是自己跟他捡到的,带回家养也不是不行,但是这养孩子其实辛苦的还是爹他。对于一个明显家里条件更好的人,她觉得麻烦一个外人,比麻烦自家爹让人心安理得些。
犹豫了一瞬,就朝几个孩子走去。
朝阳正和一群小子在‘赌烟盒’。
赌烟盒也叫赌烟标或是赌烟皮。
怎么一个玩法呢?就是孩子们得先收集烟盒。不同种类的烟的价格是不一样的。比如长中华七毛二,短中华六毛二,牡丹五毛四,红塔山五毛二,群英四毛八,恒大四毛五,春城三毛八,三七三毛七,海河三毛二等等等等。
他们先用自己手里的烟盒的价格决定谁先玩。一人选两张出来,比一比价格。比完之后,按照价格排列玩的先后顺序。然后将两张烟盒叠放在一起,折成长条形。然后再对折一下,这不是长条形就分叉了。将这分叉后的长条用两个分叉最末端的支点做支点,是可以立住的。立住后,看会不会自己跌倒。要是没有跌倒,可以用手扇一次。如果扇倒了,就算是赢了。跌倒的两张烟盒就归他了。要是没跌倒,那就是输了,然后起开,论下一个人来玩。
这种玩法,输赢只在转瞬之间。
孩子们为了赢别人,四处搜集好烟盒。朝阳也是如此。他爸不抽烟,但是家里从来不缺好烟。要招待人的嘛。而且往往级别还不一般。交往的人又比较杂,今儿外地来个学习组,给送了两条外地烟。明儿京城来的检查组,人家说金厂长,尝尝这个烟。
所以,家里的烟的牌子就比较杂。什么s海产的大前门红双喜,b京产的天坛。甚至是港岛产的庆宝,还有什么三喜双峰,更有从他姥爷那里弄来的特供烟。
往往他拿出这些陌生的牌子,大家都不认识啊!不认识就不知道价格。刚开始,他还能赖一赖,至少也能叫个跟长中华一样的价格。可是后来,小伙伴就不认了。孩子们可不管你是不是厂长家的孩子,心里未尝不知道这家伙拿出来的烟价格可能更高。但人家也说了,你要这么玩就没意思了。你爸是领导,你家的烟肯定好,你这么跟咱们玩,就没法玩了。不是有句顺口溜吗?
高级干部抽牡丹,中级干部抽香山,工人阶级二毛三,贫下中农大炮卷的欢。
朝阳当然不肯说自家的烟一定是好的。他不光不能认这一点,还得咬牙说:我之前是骗你们的既然现在被你们识破了,识破了就算了吧。不过我也不白赖你们告诉你们哪里能捡到这种烟盒
这话就比较招人喜欢了。
一个个的催着问。他就说:在省招待所。那里还有外宾,要是运气好,在那块的附近,还能找到外国烟的烟皮。
他就那么一说,其实那地方哪里能轻易捡到?
平时那里的卫生打扫的特别好,怎么可能有乱扔的现象。他也就是跟爸爸去过一次,也干不出捡烟皮的事来。偷偷的找了在里面工作的一位面善的叔叔,叫他帮忙跟打扫卫生的说一声,人家才给的。轻易想去捡,那是不可能的。他就是岔开话题而已,才不是想叫他们真去捡烟皮的。毕竟吧还是有些丢人的
今儿把这一茬糊弄过去了,他就有些兴趣缺缺了。估计家里的蛋糕要出炉了,他几乎都要闻到味儿了一样,就有点想回了。
正想找借口结束这场游戏,就听后面说有人说:小弟弟,帮个忙行吧。
朝阳就顺便起身了:啥事啊?他一边应着,一边起身,把自己的东西一收拾往兜里一揣,就跟伙伴们说:你们先玩着,我去帮个忙去。
说着,就往后退着。见小伙伴没反对,这才去看叫帮忙的小姐姐。
甘草刚才听那些孩子说,这个小孩的爸爸是领导。那这领导家的孩子更应该认识林端阳才对。她还怕人家听见影响不好,就从兜里掏出个硬水果糖来塞给朝阳:你认识林端阳吗?
谁?
林端阳?
朝阳的眼珠子骨碌碌转,大晚上的有个花姑娘来找大哥,这是有情况啊!
他连连点头:林端阳,厂长家的大儿子,我知道。我认识啊!
甘草又拿了糖块塞给朝阳:那你能去找他,把他偷偷的叫出来吗?就说有人找
还偷偷的叫出来!
这更有情况了呀。
朝阳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花姑娘:嗯!还怪好看的。
行吧!他应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去。说完,就蹭蹭蹭的往家跑。
推开家门,香气就闻见了。
门帘撩起来,香气更浓郁了:蛋糕烤好了!
林雨桐就笑:瞧瞧,这刚出锅,这就闻着味回来了。洗手去!
朝阳一边应了,一边去靠近门边的脸盆架子的地方,然后喊了一声:大哥,水凉,从里面拿个壶出来。我手沾湿了。
林雨桐就说:你自己拿,惯的你!又说端阳,别搭理他,叫他自己拿。
还是我去吧。这小子出去的时候就挤眉弄眼的,怕是有事。
他提着壶出去,朝阳跟做贼似的低声道:门口有人找
端阳给他添上热水,就问:谁啊?
朝阳手搁在盆子里试了试水温,嘿嘿的笑:出去看看不就知道。我肯定替你保密。
熊孩子,什么跟什么啊就保密。
端阳放在水壶,跟他说:进去把壶捎上然后就对立面喊:妈,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衣服穿上,别耽搁,一会儿凉了该不好吃了。大小伙子的,也不能说晚上不叫出门。要出去,林雨桐就叫出去了。
端阳拎了军大衣披着,一边应着一边就往外走。
出了大门,不见人啊!还以为是朝阳这小子又皮了,诓自己呢。结果刚要转身,就从对面场院上的大树后面闪出半个人影来,朝这边压着声音‘嘘嘘’了两声,就说:林端阳这儿
一听这声音,端阳知道是谁了。回头朝自家院里看了一眼,这才走过去。
这姑娘就躲在树后头,跟做贼似的。他就说:至于的吗?
怎么不至于?甘草就左右看看,我这大晚上的找你,不是怕人家误会吗?
那你不能白天找?端阳就说。
白天这不是更得误会了。甘草朝院子的方向看了看,叫你的那孩子进去就没出来,他是你家的人不会你家里的人都知道了吧?
端阳不知道她想什么,只说:你还有工夫管这个。赶紧的,什么事?说!
听这不耐烦的语气!
之前咋说的,忘了啊!
甘草轻哼一声:你之前出的是什么主意?还说你出钱,那要是人家要了钱,不肯养孩子,过两年把孩子送人了,或是孩子有个意外夭折了找谁说理去?
端阳的面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他想起他的奶妈,可不就是一边收着自己的抚养费,一边把自己送给别人了吗?
这事还真是自己想的不周全,太理所当然了。
他就问:那你说,怎么办?
甘草摇头:我要是知道怎么办,不就是不来找你了吗?说着就问道,你家就不能养?
端阳白眼翻她:要抱回来,我爸妈肯定不会不管。可你不在厂里,不知道他们有多忙。我弟弟妹妹小时候,都是太姥姥带的,我爸妈根本没那个时间。现在再弄一孩子,我太姥姥都多大年纪了,再把老人家累出个好歹来?我舅舅家?二舅舅妈都在部队,忙的连我小表弟都不在身边带,还能顾上别人?大舅家?也不行!要是早两年或是晚两年,许是行。我大舅妈挺喜欢孩子,还一直想要个闺女可今年实在不行,我大舅妈进修去了。我姥姥带着我两个表弟呢,腾不出手。
甘草就问:那你姑姑叔叔家,总会有人的吧。
俩姑姑家孩子多的都养不活了,还能再养不?婶子倒是一直没孩子,可越是这么个没孩子的,你越是不能劝人家抱养。怎么着?你们是把人看死了,敢说人家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
他把这话跟甘草一说,甘草也觉得有道理。
是这么一码子事。
人不能把事办的那么缺德。
可我家也有难处啊!甘草嘟着嘴,我爹身体又不好,回来种地得靠他这个劳力。我帮不上忙,顶多就是弄点草药送到收购站去换点钱再弄一这么小不点的孩子,日子真没法过了
回头我给你们送到细粮去,给孩子先喂着。农忙都是年后的事了,先这么养着,你容我想想办法,行不行?端阳也是一筹莫展,如今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不行也得行啊!要不然怎么办?
那就这样吧。甘草又左右看看,那我先走了。说着,就要窜了。
这大晚上的,端阳就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甘草就要走。
端阳跟在后面,这一片治安不算是混乱吧,但是总有些坏小子拦着人家大姑娘吹口哨搭话的,一个厂子那么多人呢,什么样的人都有。他觉得还是送回去保险。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后面老跟个人,甘草都不会走路了。觉得再走下去,非得同手同脚不可。她就站住,说后面的端阳:你走前面
我走前面能怎么的?替你挡狼啊!
甘草面色一红,幸而天黑了,谁也瞧不见。
她‘嗯’了一声:就是叫我替我挡狼了。
放心,狼来了我肯定不把你扔出去。端阳自顾自的在前面走,甘草在后面跟着,不敢离的太近,也不敢离的太远。
远远的听见几个人的说话声从对面传来,紧跟着,对面的手电就朝这边照了。
甘草蹭一下跑过去,猫着腰躲在端阳的身后。端阳两手插着裤兜,军大衣是披着的,胳膊这么撑着大衣,整个人就宽了很多。后面挡个人,远远的是看不清的。
甘草抓着端阳的衣服,端阳不得不伸手拉了拉大衣领子,披着的衣服被她这么一拽,会很容易就掉下去的。然后还得眯眼看对面:谁啊?照啥呢?
铁蛋的声音传过来:端阳哥?他关了手电筒,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出来晃荡啥呢?
出来随便转转。端阳摆手:赶紧回去吧,一会子婶子又该喊你了。
还有几个人也都是跟端阳认识的,嘻嘻哈哈的打着招呼,端阳慢慢的转身,侧着身子,不停的转着方向,就是不能叫别人看见身后藏着个姑娘。
也是!大晚上的,大男大女的,容易叫人误会,没事也得说成是有事。
等人走远了,他才说:行了,出来吧。
甘草吓的一身汗:吓死我了。
至于的吗?端阳见把人吓的真不轻,就笑。
当然至于了。甘草哼了一声,我还要嫁人的,叫人看见了算怎么一回事?
这种说法吧,也对!
不过大姑娘说了这话叫人觉得挺尴尬的。
甘草低着头,蹭蹭蹭的赶紧走。听到后面的脚步一直不近不远的跟着,心里也不那么害怕。等到了家门口,她停下脚步:以后我不去找你了。你要是给孩子什么东西,就敲三下门,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行。叫人看见了对我不好对你也不好
说着,就开了门,直接回家去了。
他爹睡了,孩子在炕上也还安稳。
这一瞬间,她突然就委屈上了。没来由的,就是觉得鼻子酸,心里难受。
当爹的不是真睡了,抬眼看了一眼闺女,就叹气:以后别去了,大不了这孩子爹养着。人家那小伙子他远远也见过,长的是真好。出身又好,大姑娘到了这个年纪,心思本来就活了。这要真是一颗心全抛出去了,才是受罪。
两家的情况不般配!
咱也不想赖着人家,真借着这事来来去去的高攀成了,他还担心孩子过去会受委屈呢。
甘草抱着孩子回房去,您就是爱瞎想,啥事都没有!就是不该手欠,捡了这个小讨债的回来。
人家父女是怎么说的,端阳不知道。
回去的时候一路还在琢磨,这孩子得怎么一个安置法。
到家的时候,蛋糕还是温热的。
当妈的就抱怨:怎么出去这么长时间?大冷天的。
朝阳挤眉弄眼的,五官都在动的感觉。
四爷就说:你那什么怪样子。
这小子老实了,低头喝奶去了。
林雨桐的视线在俩孩子身上转转:你们哥俩打的什么哑谜。
没有!朝阳就笑,就是出去找铁蛋说了句话。
行吧!你说是就是吧。
该休息的时候了,朝阳要回屋了,却又跟着林雨桐去了厨房:妈我能从家里拿两斤米吗?给孩子熬粥吃的
林雨桐就以为是他相熟的人找他,是为了借粮食的。
给孩子吃的,那肯定得细粮了。有些人家真不够用的。
林雨桐就指了指柜子:里面还有十来斤,你拿上三五斤的吧。人家张了一次嘴了,咱也别小气。
端阳应了一声,蹲下舀米的时候,不由的叫了一声:妈!
林雨桐扭脸看他:咋的了?
端阳嘴角动动,然后摇头:没事,就是想说挺晚了,别收拾了,赶紧睡吧。
肯定不是想说这个。
睡下以后,林雨桐就跟四爷说:端阳这孩子,心里有事。
谁心里能不放事了?
心里搁下事了,就证明长大了。
过了年,这都十八了!
日子过的可真快!
端阳拿了粮食,天不亮就给送去,敲了门,然后把粮食给从门缝里塞进去。直到看到粮食被拿走,他才骑车走了。
他除了给了五斤大米,还给了几斤粮票,到粮站能换小米,又给留了二十块钱,怎么也能养到年后了吧。
潘厚朴就说:人家这孩子还怪实诚。这种出身的人,身上没有骄娇二气,办事也地道。说起来,真是好孩子。
再好的孩子,家世配不上啊!
甘草就说:您还说!我知道配不上,也没想着配!咱家就我一个,我还想着招赘呢。不招个女婿上门,您咋办?
当爹的就不言语了,心里却寻思着找个上门女婿的可能性。
快过年了,骄阳回来了。
这丫头一回来,家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招了一院子的小姑娘在分糖纸。男孩子收集烟盒,女孩子就爱收集糖纸。五颜六色的糖纸上,因着米老鼠的图案,孩子们都喜欢。这种糖纸拿到了得洗,把上面的糖渣都给洗干净了,要不然夹在笔记本里,就黏住纸张。
骄阳这种小主持人,每次汇报演出之后,领导上来慰问小演员,跟他们握手,这么可爱的孩子孩子给领导戴红领巾,领导用兜里把预先准备好的糖果塞给孩子。
什么水果糖奶糖什锦糖,都是外面不好买的好糖。
她把糖块分给少年宫的小朋友吃,糖纸却带回来,还有很多小伙伴们喜欢。当然了,糖也会带,只不过数量少了。一人一块有时候都达不到,不过没关系,可以两个人分一块,一样觉得骄阳好。
等好不容易把小朋友打完了,然后大哥也出门了,她才找妈妈,把大哥跟党老师之间的奇怪之处说了,我们党老师孩子的爸爸,听说是当大官的,我大哥大概是得罪人家了怎么办?
一说是姓党,林雨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范云清是靠着谁才升迁的,这个只要用心打听,很容易就打听出来。又有她特意给自家送过粮食的事,粮食又是怎么弄到的。她露出来的东西太多,想要查证,其实很简单。
孩子养在家里,当然得清楚这背后都有什么牵扯的。
骄阳这么一说,林雨桐就知道了,这怕是母子两个见面并且认出来了。
见妈妈一脸沉吟,骄阳的心就悬起来了:那我大哥最近是不是不对劲?
是!
林雨桐肯定的点头:早出晚归,骑个自行车出去,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端阳能干啥去?
在想办法找那个孩子的父母呢呗。
孩子放的那个位置,证明那人是背着筐子从厂子和周围这些村子过去的。自己回厂,站在车道的一边,过了车道看到筐子,基本是可以确定那人是趁着乱,大家都挤在前面没人注意的时候,扔下筐子原路返回的。火车那么长,过个火车得两三分钟,这一耽搁,人肯定是走远了。路过的有很多人,估计大家也看到了筐子。不过他们跟自己不一样,他们是挤着过去,因为身边都是人,也不确定那筐子是谁丢失的还是人家主人就在边上,肯定不会有人动那东西。自己走的时候,确定是人都走过了,没人挤了。而潘甘草呢?却是幸运的赶来的时候火车刚好过去,她是直接过了火车道然后跟自己同时拉住筐子的。
把当时的情况重新想了好几遍,他还是觉得,这孩子的亲生父母,肯定是这一片的。
而孩子的身上又包裹着崭新的襁褓,上面盖着崭新的床单。端阳又几乎就排除了是农户扔孩子的可能。一般人家,要不是遇到特殊情况,第一胎是女孩是不会被扔掉的。要是第二胎第三胎,那就不会给孩子这么多新东西。没那个物质条件。
尤其是农户,布票更是紧缺。谁家有多余的?家家都是老粗布,可那襁褓绝对不是粗布的,甚至那个床单,还是没有工业票就换不来的东西。
他就把范围缩小到了厂里的职工及其家属,四处的转悠,打听谁家生了孩子。
今儿回家,见自家妈严肃着一张脸。他就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过去,半蹲下,手搭在妈的膝盖上:妈,咋的了?
长大了,有事知道瞒着爸妈了?林雨桐眼皮子一抬,说了这么一句话。
端阳没往骄阳身上想,只以为是早出晚归这事呢,他赶紧就把事情说了:不是瞒着您,是想着这事一旦惊动了您跟我爸,这要是再找不出孩子父母,这孩子不就砸在咱们手里了。
林雨桐没想到还有这事呢?
她就点了点端阳:机灵劲哪去了?你妈是妇联主任,这事归你妈管。起来,带我去那个什么甘草家,看看情况去。咱们厂里要真出现这种是,绝不姑息。
潘家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孩子,周围念叨人家的不在少数。
林雨桐就点了点端阳:你看把人家姑娘给拖累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一个大姑娘带个孩子,等耽搁了人家的婚事,我看你怎么办?
端阳回答的特认真:我后来就后悔了,可事情都这样了。只能糊里糊涂的往下走。实在不行,我还说我们俩过算了
林雨桐一下子就顿住脚了:你跟什么样的姑娘结婚,我跟你爸不干涉。农村户口也罢,城里户口也罢,这些都不要紧。你自己选的女人,你得认。你就是割肾卖血,你养得起你的女人孩子就行。但我跟你爸希望你结婚,是因为你喜欢对方。不是这样那样的客观原因。婚姻,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跟一个不喜欢的人捆绑在一起一辈子,许是会磨合的彼此适应的过下去。但就怕一辈子的怨侣,日子过的天天都是折磨再说了,你过了年才十八岁,我跟你爸得多无能,才叫我儿子这么大点的年纪就得背负那些不至于的但是你要是喜欢
妈!端阳赶紧道,就说过那么几句话,见过两面。送东西都不见人的,怎么就说到喜欢上去了。没有的事!
没有就好!
这母子的来访,还是叫这父女俩吓了一跳。
甘草赶紧倒热水,潘厚朴就道:您看您这么大的领导
啥领导。林雨桐就过去,不说这个,我是听端阳说了。这孩子做事不地道,这不是把你们家好好的闺女给坑了吗?
潘厚朴摆手:您这话说的重了。医者仁心横不能看着孩子冻死在外面没有坑不坑的
林雨桐就点头,跟人家握手:是!善,不管放在什么时候都不是错的。要真是有一天,这样的孩子摆在路边都没有人肯上前去那这个世界冷漠的未免叫人害怕。
说着,又夸这姑娘:好心人都会有好报的。这话是我说的!孩子,别怕,不会把你一辈子因为这个小东西给搭进去的。她扭脸跟潘厚朴说,对外就说,这事我知道。是我把孩子放在这里寄养的大大方方的,不怕谁议论。
甘草响亮的应了一声:我不怕!说完又问,您打算把这孩子怎么办?说着苦笑起来,不瞒您说,这养个小猫小狗的都有感情,再这么养下去,我怕是就舍不得了。
林雨桐拍了拍甘草的肩膀:快则三天,慢则一周,肯定给你一个答复。然后就问,能叫我看看孩子的襁褓那些东西吗?
甘草赶紧从柜子里往出拿:我齐齐翻看过的,没有什么字条之类的东西。连孩子的出生日子都没有。
林雨桐翻看了襁褓,就拿着床单细看。看完之后就说:我先把床单拿走。一周之内,肯定给你回话。
出来之后,端阳还问呢:床单怎么了?
林雨桐摇头:我不确定,得问问计书记去。
计寒梅对着灯看床单:瞧着怎么像是咱们的奖品。
对的!
林雨桐就点头:我也不知道这的奖品是不是有什么标记?
有啊!
计寒梅将床单按照新出厂的样式叠放在一起,然后侧面的边上,就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奖’字。这是盖上去的大印。
床单撑开,各边上肯定会有点红色的小点,跟喜庆的床单图案混在一起,是不好现。
端阳就舒了一口气:这就好查了。
计寒梅知道是啥事之后,连夜回厂里直接翻看名单。回来之后就皱着眉,说了一个名字:韩秋菊!
韩秋菊?
这个名字这不是当初写信的那个姑娘吗?她不是还在技校上学呢吗?特招进去的。
计寒梅也说:是啊!我也纳闷呢。
事情放在这里就暂时算是搁置了。得等第二天见见当事人了。
计寒梅跟林雨桐一块去的,叫了韩秋菊出来。
如今,并不排除这孩子是韩秋菊的可能性。当时林雨桐见到韩秋菊的时候是阳历的五月份,而如今其实都是来年阳历的一月份了。八个多月的孩子生下来是没有问题的。
可等见了韩秋菊,林雨桐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产后。她还是个姑娘呢!
计寒梅就拿了床单递过去,是不是你的?
韩秋菊双手搓着衣角,看了一眼就点头:是是我的被评上积极分子厂里给的奖励可是后来我同学急需,我就把这个送给同学了
哪个同学?计寒梅冷眼看着,质问道。
我能问问出了什么事了吗?韩秋菊这么先问了一句。
林雨桐就说:出什么事你不清楚吗?
计寒梅见林雨桐这么说话,就闭嘴不言了。这个姑娘很有问题,以她的家庭条件,床单这种大件,是说送就能送的东西吗?在乡下,找给儿女结婚的人家,拿这样的床单能换大半口袋小米。
她却轻而易举的将这样的奖品说送人就送人了,说的太轻松了一些。
韩秋菊明显是僵硬了一瞬:我不知道
还敢说不知道?林雨桐就说:不承认没关系,我这就叫学校给你办退学手续。
凭什么?韩秋菊的眼睛立马瞪起来了,孩子又不是我生的!我又没有起了见不得人的心思去招待所给领导敬酒,然后留在招待所跟领导
林雨桐跟计寒梅对视一眼,这事有点大了!
这里面牵扯到了‘领导’。
再细问,出事的,是跟韩秋菊住一个宿舍的一个女同学,比她高一级。
在韩秋菊的带领下,林雨桐见到一个躺在宿舍里,咳嗽的不能起身的十八九岁的姑娘。一看见来人是谁,她浑身都哆嗦起来,咳嗽的更厉害:我不想扔了她她看了韩秋菊一眼,嘴角动了动又沉默了半晌才说:可我身下不停的流血,不给她找个活路我们在一块就都是个死
林雨桐就叫韩秋菊出去,这才过去问她:出了事,为什么不找厂里说?怀孕了,不是非得生下来的
这姑娘摇头:我秋菊替我去问过那个她回来告诉我说,那个男人就离婚了,叫我把孩子生下来
那个男人是谁?计寒梅就冷声问,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我们什么时候安排你们去招待所,还给人敬酒?
是一个在中学同学拉我去的不是厂里的安排她低下头,我不是自愿的那领导当时大概喝醉了认错人了就是意外
我问你他叫什么?计寒梅几乎是厉声责问。
这姑娘吓了一跳:我不知道叫什么,我就知道他们敬酒的时候都叫他安主任
安主任?
安宝贵?
林雨桐心里咯噔一下。
要真是这样,这可真说算的上是孽缘了,怎么这事,偏偏叫端阳给把孩子捡了。
如今罢休是不能了,但要真抖出来,端阳那亲妈得怎么看待端阳。
这孩子,父母缘怎么那么浅呢?
感叹完端阳的事,林雨桐心里又不免疑惑,这安宝贵的口碑其实一直是不错的。哪怕党春华背着他干了不少事,但安宝贵自己,真算的上是两袖清风,耿直那也是出了名的。要是立身不正,当年调查内部人员的事就不会交给他做了。
如今却说,这么一个人干出这样的荒唐事来,怎么就叫人觉得这么不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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