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1.滚滚人生(14)三合一
滚滚红尘(14)
眼前的白娘子不是之前的样子了, 哪怕是夜里来拜访,也没露出之前的容貌来。
如今的她, 不再是一身白衣, 她的衣着跟大部分妇人家穿的是差不多的。她又给她自己定位为小有家资的寡妇身份, 因此上,料子是最常见的料子, 颜色也素气。灰色的小棉袄搭上一件黑色的裙子,衣服上基本是没有配饰的, 一件靛蓝的棉披风将人整个裹了起来。肚子不小, 月份也真是大了, 但是看着不臃肿, 比之正常孕妇,瞧着也利索许多。
而如今的这个长相, 不是那种叫人看了就觉得惊艳的长相, 美则美矣,但这美的却一点也不张扬。打眼第一眼瞧, 这就是个有些姿色的妇人。再看第二眼, 就不由的会多看两眼,这是个姿色相当不错的妇人。是那种放在人群里, 不会叫人忘记的长相。但也不是那种放在人群里泯然众人的长相。
她像是沉稳了很多一样,见了林雨桐之后盈盈的行礼:夫人,大恩不敢言谢。
林雨桐请她起来:善堂也要经营起来了, 有很多妇人都叫相熟的娘子递了话进来, 想要参与一份子。你如今这个身份, 将来还得养孩子,总是要融入其中才是。以后,下帖子递进来,要说话,堂堂正正的进来说话,不用如此半夜来访。
白娘子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只应了一声是,然后又说起了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听闻太爷想让野人下山?
山里的精怪,你也知道?林雨桐就问她:看来它们修炼,似乎走的都不是正道。
是!白娘子就说:也有汲取天地灵气,开窍的生灵,这样的生灵,是不会轻易做阻拦太爷和夫人的事的。而这些不走的正道的,若是要大开杀戒,也不是不可。可如此一来,难免人心惶惶。再说,谁又肯为太爷和娘子做这样的事,承担这样的因果呢?
林雨桐想起四爷那份润色的堪称是出色的折子,心里大致有了猜测。不过在白娘子的面前,她倒是没提,反而问道:那依你呢?
白娘子就笑了:太爷和夫人都是聪明之极的人,只怕二位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了。没错,若是凡人和官身,都得为这些精怪让道,这岂不是天道乱了?正乾坤,当用惶惶正气,有句话叫名正言顺
林雨桐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了。
那天,四爷和林雨桐是去了解情况的,那些精怪敢这么捣乱。但要是四爷上奏朝廷,获得朝廷恩准,然后再行去了解情况解决问题,那别说没人敢阻止,就算是想阻止,那也阻止不了。只要天威尚存,皇朝不灭,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说到底,这其实表达的就是一个意思,只要乾坤清明,自是不会出现这种精怪。天子尽心管了,一切妖魔都得后退。若是天子没做到天子的本分,一方天地没有受到天子的恩泽,那自然是妖魔横行。这跟国与国的争端是一样的,你进我退,我退你进。争的事地盘,抢的是人口。朝廷要百姓纳税,妖魔精怪要百姓的供奉,差别只是这一点而已。
所以,哪怕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属于普通人的物种,但人只要做好人的本分,这些玩意是伤不了人的。
而做官也是如此。遵循做官的规则,上尽忠天子,下安抚黎民,那便所有的事情就都顺理成章了。
这,也是天道的规则。
之前四爷已经猜到了,他就说:不管是什么世道,都是有规则可寻的。
原来,规则就是这样的。
那有没有妖魔侵害凡人的事,有!
但若是父母官清廉,天子英明,能泽被子民,这样的事情便不会生。反之,亦然。
所以,若是有人受害,罪魁祸有三:第一,妖魔。第二,天子以及官员。第三,自身,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想到这里了,林雨桐就不由的想到了许宣。
许宣的遭遇,其实也说明了这个问题。第一,要是官员清廉,能泽被百姓,这一地就不该出现各种的妖物。第二,若不是白蛇的出现,许宣的人生,只怕会是另一个轨迹。第三,便是许宣自己。不管承认不承认,一见钟情的前提都是色相的吸引。像是白娘子那种长相,有几个男人不动心的?他自己动了色心,精怪便有了可乘之机。
所以,林雨桐最后叹了一声:人啊,最要紧的便是守住本心。
白娘子点头,认可林雨桐说的话,然后才道:可世上有几个人能守住本心呢?说着,便起身告辞。
在白娘子要走出去的时候,林雨桐出声问了一句:你可还记得你的本分?
白娘子顿了一下,然后朝林雨桐又福了福身,这才转身出去了。
从白娘子确认了这件事,四爷就往上上折子,先是递给陈伦。
陈伦接到折子,认真的看了几遍,然后又往上转呈。而之前因为县学因为出了清泉一事,上的凑陈表也批复也下来了。
这位天子要嘉奖四爷,呈文马上就下来了。
对这个四爷不关心,爱什么时候到就什么时候到吧,这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现,他再是着急,其实一点用的没有。这折子一来一回,得两个月。也就是现在递上去的折子,得两个月之后,才能批复下来。那时候是准,还是不准?说不好。如果再叫你写个条陈,这一来一去又是两个月。且有的晃呢。所以,你说你着急,恨不能今儿想到的事,明儿就办了,以一个小小的县令来说,几乎是不可能。
要不是活了这么多年了,修身养性的也可以了,以四爷的脾气,早就急了。
朝廷的运作流程就是这么慢,这个不能以四爷的意志为转移。
但四爷也不能说就闲着了,总得做点什么吧?
如今天已经冷了,好似今年变的比去年还冷。就是南方,这样的冬日,农人也不用劳作了。那四爷就把视线落在往年积攒下来的案子上。
这种事,四爷回来会跟林雨桐讨论,但是白天,这些都是林雨桐无关的。
此刻,她对着漫天的飞雪,起愁来。
今年,天真的比往年冷了。去年只见了零星的雪花,落在地上就融化了。今年这好像不是,雪下的纷纷扬扬,比之北方好似无不及。
县衙里,只有两处暖阁,别的房间,点着炭盆也不见多暖和。
家里用碳,林雨桐不吝惜,一个屋里三个炭盆,衙役也都了炭火的银两。池塘里的小鲤,等闲都不冒泡出来了,它缩在最靠近泉眼的地方,过冬呢。
这种天气怎么办?更多的百姓真就是受苦了。
四爷公布了烧制竹炭的法子,竹子这玩意,今年砍了明年就长起来了。如今人口才多少,只要去无人的荒地上砍,总能勉强把这寒冬应付过去。
连县里的衙役也是一样,几家人凑一块,说咱们干脆自己烧,买是买不起的。但随着烧制的人多了,价钱也就便宜了起来。有那稍微殷实的人家,都愿意花点钱,买上一些。因此,反倒是穷苦人家因为这些竹炭,赚了一些散碎的银两。
蛇,其实是怕冷的。天越是冷,小青就越是赖怠。
白娘子拦住走街串巷拉着牛车卖碳的人:你们有多少车,我全要了。
其实这竹炭并不贵了,一车也才八百个钱。但这足足十车,未免太多了。
白娘子不解释:只管给我搬进来吧。
而另一边,许宣也终于能出门了。姐夫在县衙,姐姐出门不方便,大着个肚子怕滑倒,家里的活得他干了。今儿,铺子里往外舍药,天一冷,风寒的人就多了起来。保安堂的门口,连着好些日子,汤药都不断。若是谁家有病人,只管来喝一碗便是了,不要钱。
因着如此,铺子里很是忙碌。他才说要去铺子里瞧瞧的,可姐姐在那边喊着家里的碳不多了,叫出来买点。
远远的看见了有牛车拉着碳往这边走,可却在老宅的门口停下来了。
他不免赶紧过去,正好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十车的碳,卸到院子里。你们放心,一个铜板都不会少的。泥炉子上有姜茶,热滚滚的,老丈带着大家伙,都去喝点。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招呼,就不陪着了
许宣看了看,后面一大排,大概也就十车。
他有些着急:老丈,这炭还有富裕的?
这老丈连连摇头:不曾有。说着,就赶紧作揖:要是相公要,明儿再给相公送来些。要是相公要的急,不防请这位娘子匀出一车来,先用着。明儿小老儿还来,相公再给这家的娘子补上便是了。
白娘子从许宣开始说话,浑身就僵硬了起来。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是稳住没回头。
这边见老丈说了,就道:给这位相公匀一车便是,我这里不着急。说着,就朝老丈福了福身,烦请老丈卸车吧。
说着,没有回头,直直的走了进去。
许宣看了看屋舍,这不是自家的老宅吗?再抬头一瞧,之间上面的匾额是‘许宅’。
许家?
他皱眉:自家并无本家啊!难道是别处迁来的?没听过。
这么想着,就朝那窈窕的背影看去,可是不管是怎么看,都觉得这不管是身形还是走路的仪态都有些眼熟。还想再看,那人却已经迈过正堂的门槛,进堂屋去了。
白娘子抚着肚子背着身子,等到人离开,她才转过身来。
而那边的许宣,回去就问她姐姐:老宅住的是太爷的亲眷吗?今儿人家让了一车碳于咱们,要不要姐夫去道谢?
许大娘子唬了一跳,面色都变了:不是不是太爷的亲眷,是一个寡妇带着弟弟,买了宅子在那里安家了
哦!
许宣没再多问,前面铺子的伙计已经叫了:这都施药好些天了,再不想办法,咱们库房这药材都要耗尽了。
药材耗尽了?许宣就说:那就去买啊?
东家啊,这从哪里买呢?如今这药材,各地都涨价。又是大雪的天气,河面都结冰了,如今就是花大价钱,也不一定买的来况且,以前这药材,都是娘子和小青姑娘帮着买进卖出如今,账上的银两,只有出,没有进。娘子留下的那些美颜丹,早就完了。好些个夫人来买,咱们拿不出来,都把人给得罪了。
所以,账上没有钱了,库房里也没有药材了。
许宣就道:账上没银子,叫掌柜的过来支。如今是救人要紧,涨价涨了多少,这个先不要考虑。
小伙计对着这东家傻愣愣的看了半天,然后才憋出一句话来:相公真是一个好人!大大的好人!
回头跟掌柜的说了,两人又愁了。找到个活儿不容易,可照如今这势头,这份活儿怕是干不长了。没有这么往出施药的。
其实,县衙那边开的善堂,人家也施药。这些差役敲着锣每个村落都要跑到的。告诉大家,若是真因为贫寒,瞧不起病,可以将病人送到善堂去。叫大夫看诊了,然后住下调养也行,抓药回去也行。有那不方便出门的病人,只要有附近的大夫和里正村老给开的药房和情况说明,都能来抓药的。这些村镇的大夫,开的方子这边会留底。隔上几天,善堂会随机的派人下去查证,若是属实,一直都属实从来没有把不符合资格或是给不符合资格的人开方子,那么,县衙会有奖励。据说是有赏银还有别的,但只要是被县太爷赏了,这档次就立马不一样了。还有那些村老里正,都是一样的。县衙说这是端正风气。
反正不管怎么着的吧,太爷真是个青天老爷呢。县衙都做到这份了,需要咱们施药吗?
东家是好心,觉得得了风寒的人肯定多。大锅熬煮的往外施。其他的病人,这个说穷苦,那个说没钱,东家也说不收钱。然后库房里不管是什么药,都蹭蹭蹭的消耗。好些人其实找其他大夫或是村老里正可以去善堂的,也嫌弃麻烦,直接来这边算了。
这个口子一开,可不得了了。保和堂比闹市都热闹。
如今只出不进就罢了,竟然还敢把老本拿出来这么干。
今年药材的价格翻了一番都不止,以前没见过娘子和小青姑娘买贵重的药材,都是一些最普通的药材的清单,但是如今库房里连贵重的药材都没有了,都得拿现钱去买。只是不知道东家攒了多厚的家底,这样买下去能撑多长时间。
其实白娘子给许宣留下的,最贵重的不是钱财,而是那些贵重的药材。这就是一个药铺的根本。只要这些药材在,随便去哪个当铺,都能暂时抵押出银子来。普通的药材置办齐全,药铺就是遇到再大的困难,都能东山再起。
可惜,这些全不在许宣的眼里。在他眼里,不管是什么药材,无所谓贵重不贵重,只要能救人,都一样。
他没问药材的事,第二天按时出现在铺子里,给病人看诊,开方子,耐心无限,然后听别人说的可怜,就说:取药去吧。无碍!说着,就在方子的顶头写上‘免’的字样。
这边才打了一个病人,那边就有人进来,是昨儿那位老丈:相公,还要碳吗?
当然了。
也要了十车的碳,把最后一车要还给人家那位娘子的。
他亲自带着人登门,表达谢意。
白娘子一见是许宣,很快就低头避开了:只管卸到院子里便是
许宣有那么一瞬晃神,昨儿只瞧了个背影一个侧面,只是觉得哪里熟悉。可今儿碰了个正面,许宣将人看了个清楚。但心里还是不由的涌起一股子熟悉感:这位娘子,我们可曾见过?
白娘子攥紧手里的帕子,还没说话,屋里的门打开了,一个青衣少年走了出来:家姐第一次来钱塘,又是新寡之人,这位相公说话未免太唐突。
许宣顿时红了脸:是在下唐突了,该死该死。
小青心里冷哼,扶着白娘子进屋。这才回身三两句的把许宣往出打。
许宣连连告罪,一脚都踏出大门了,就听到屋里一声呻|吟之声。
青‘儿’字差一点叫出口,白娘子马上闭嘴,青弟,快,叫大夫,我要生了。
我就是大夫。许宣赶紧往里面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喊:我我也不会接生,赶紧找稳婆啊
小青没见过这种生孩子的,顿时就慌了神了:我我这就去这就去
许宣听到里面的呻|吟声一声高过一声,也急了,忙问:这位娘子,在下冒犯了。可否容在下进去把脉
白娘子出一声‘嗯’,就看见许宣走了进来。
这一脚踏进来,许宣有些恍惚,这卧房里的味道,为什么这么熟悉。熟悉到一闻见,就叫人想要流泪。
他的眼前放佛出现了自己的妻子,她要是活着,如今也都八个月了。
他看向床上痛苦的呻|吟的女子,她双目紧闭,睫毛忽闪忽闪的,贝齿咬着红唇,扭动间,能看见她白皙的脖子,松散的领口露出来的精致的锁骨,还有那因为痛苦,不停的翻腾之下,踢掉锦袜的白皙双足。
瞬间,他赶紧背过身去,倒退着过去,将床上的帐幔放下:这位娘子,请把手伸出来,我把把脉。
白娘子伸出了胳膊,广袖被帐子拉扯着,半截臂膀就那么伸到了眼前。许宣赶紧闭上眼睛,手搭在对方的手腕上,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动了起来。
他勉强压下这种情绪,把完脉就皱眉:许家娘子,你这还不到临产的日子。若是腹痛想想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那边白娘子还没说话,小青带着林雨桐已经进来了:什么吃坏了东西?庸医!这生孩子跟吃坏了东西能一样吗?
林雨桐看着面红耳赤的许宣,又看看严实的帐子。她本来是可以叫林家给的嬷嬷来一趟的,可这不是她没见过这种情况下的生孩子吗?
蛇和人生的孩子,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对于一个学医的人来说,这好像是个新命题。虽然知道蛇变成人就是人,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嘛。
林雨桐没说话,就拿住了白娘子的手腕。她的手微微往回缩了一下,就被林雨桐给摁住了。这么一搭脉,林雨桐就皱眉,这脉象平稳,不到产期,也不像是动了胎气。
当然了,人和妖到底是不一样的,不能一概而论。再说了,这世上不能解释的事情有很多,对白娘子的这种腹痛,林雨桐也给不出答案。她只道:我的经验而言,这倒是不像要生了
许宣赶紧道:夫人说的是,确实不是要生的脉象。
白娘子的声音好似压抑着某种痛苦:夫人,劳烦你跑了一趟。青弟他不懂事,还惊扰了夫人。我无碍请夫人前厅奉茶。
那倒是不用了。
你们这种情况,还是赶紧想解决的办法吧。
我先回了,就不打扰了。林雨桐就说:要是实在是疼的还受不了,再来找我
小青千恩万谢的将林雨桐送出来,连着把许宣也搓出来了。
回去去,小青掀开帐子,见自家姐姐白着脸还在压抑着呻|吟声,她忙问:姐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白蛇摇头:也没事只是这孩子大概太有灵性了,官人一来,就开始动了
是这样吗?
晚上了,白娘子好了,也不疼了。小青放心的到池塘找小鲤。小鲤关心白蛇:怎么样了?要是需要什么天材地宝,你告诉我,我帮着去找,如今,我出院子也是可以的,只是找点东西,还难不倒我
这个当然知道,这也是小鲤的机缘。别人想羡慕也羡慕不来。
小青觉得小鲤的日子过的逍遥,她欢快的凑过去,跟小鲤说话:倒是不用,我姐姐现在好多了。不过你说这孩子在肚子里闹腾,就能把当娘的折腾成那个样子真是不明白姐姐为什么非得生这个孩子
孩子在肚子里还能闹腾吗?是怎么闹腾的?小鲤是真的好奇,它怎么会知道人生孩子是个什么感受的?很惊讶的样子。
但是她说话,林雨桐是能听见的。然后林雨桐也惊讶了:孩子闹腾了吗?这个脉象上是能体现出来的,但是自己把脉却没有把的出来。难道这人的脉象跟妖的脉象,是不完全一样的?
她这么问四爷,然后正在翻看案卷的四爷抬头道:既然菩萨点化她,让她为人,那她自然就是人了。跟人怎么会有不同?
是啊!
怎么会有不同呢?
想到许宣巧合的出现在那里,林雨桐叹了一声,什么都不想说了。她没伤害谁,要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
或许,菩萨点化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白娘子自己都曾说过,菩萨见她一心向道,才点化了她。
这一心向道,细细品一品,还是有几分玄机呢。
而那边许宣回去,当晚就做了一个光怪6离的梦。梦里的女子,一会是那位许家娘子的,一会儿是自家娘子,两个人好像一个人,一个人就好像是两个人。
从这天起,许大娘子就现,自家弟弟这又开始有点不对了。
整天的心神恍惚,不思茶饭。
许大娘子就担心啊,跟李公甫说:汉文这是还没从弟妹去世的事中走出来。
那可未必。李公甫就摇头:之前不是好好的,出去瞧病,回来该干什么干什么,这怎么就没走出来了?
许是之前他没接受现实,之前不是还一直打听弟妹死的事呢嘛。许大娘子就道:八成啊,如今才是真的信了弟妹去世的事了这要是这么一直下去,可怎么得了。
李公甫觉得跟这女人说不清楚:你好好的呆着,我去衙门了。在家不爱听这些絮叨的话。
然后他这一出门,就瞧见小舅子朝巷子里面去。从这边去县衙也行,他就跟过去,想着紧走几步把人赶上,问问他以后到底想怎么着。药铺这么一直施药下去,也不是办法。
结果眼看要追上了,汉文不走了。站在许家老宅的门口,似乎是有些犹豫。
李公甫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躲到附近这户人家的屋檐下,只躲着悄悄的看着。难道汉文知道弟妹没死,就住在这里?
这可怎么得了!
正想着呢,就见小舅子真去敲门了,他就闪身出来,靠过去看小青怎么办。
谁知道出来的不是小青,而是弟妹。
弟妹微微低着头,没跟汉文对视。他听见汉文说:许家娘子身体可好些了。在下前来就是想问问,娘子的身体可好些了?
白娘子心里涌起的不是欢喜,而是一种难言的痛楚。她几乎是强笑着点头:是,都好了。多谢许相公援手之恩。改日叫家弟登门道谢。说着,就点点头,关上了门。
许宣被关在门外,愣了愣,然后才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走。
李公甫出来,几乎跟他走了一个面对面,他都几乎是视而不见的。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这缘分看来真是天注定的。这么着,都不行。哪怕换了身份,对方是个怀着身孕的寡妇,汉文他这是明显的上心了。
而里面白娘子,白着一张脸靠着门缓缓的滑下去,坐在冰凉的地上。
小青冷眼看着,走过去,没去扶她:姐姐,你还在期待什么?不管姐姐是不是真死了,可官人他知道姐姐死了,又悲伤了几日?如今,才见了一面的一个美貌的寡妇,他就又上心了。姐姐,他这到底爱的是你,还是美貌的女人。姐姐,你叫他对此时的你,有好感,是因为你放不下他还是想试探他,亦或者还有别的原因
白娘子伸出手,看着小青:扶我起来。
小青过去,将她扶起来,两人回到屋里,屋里炭火十多盆,可白娘子还是从心底里泛起冷意。她浑身哆嗦了一下,抱着热茶,这才算是缓了过来:我确实是为了了却一段尘缘而来。那时候,见到官人,还不知道他是我的恩人的时候,就莫名的喜欢。这一刻的喜欢,便结下了心魔。这个魔障破不了,我便永远也不可能修成道。后来,我一世一世的追朔过去,现他是我的恩人我当真觉得,菩萨的意思已经在这里了。恩人又是动心之人,没有比结为夫妻更好的办法了。破除了我的心魔,也报答了官人的救命之恩。那时候,我真是这么想的而且,知道官人的每一世,我便知道,官人是九世善人
小青面色一变:这是他的第十世?
白娘子点头:你想啊,又是喜爱之人,又是恩人,恩人又是九世善人。菩萨专程点化,将这一切连起来,就都通了。跟喜欢的人结为夫妻,为他操劳一生生儿育女报答救命之恩。然后跟随官人飞升得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所以,姐姐瞒着官人,不说自己是蛇精的事是因为小青有了那么一丝明悟,要是换做我是姐姐,我也会这么想的。
可是菩萨再没有提点了白娘子咬牙道:我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我想过一万种可能,在心里我也做好了准备,所以,为了官人,我上碧落下黄泉,从天庭到地府我算的准神,算的准鬼,打的过所有的妖魔鬼怪,可是我算不准人心
那姐姐如今想如何?小青脸上露出几分疲惫之色。
之前,我见官人并不见多少伤怀,我便知道,官人对我是蛇精这件事还是从心里过不去于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试探试探谁知道,他竟然是动心了。我不知道该欢喜他又一次喜欢上了我,还是该痛恨,他是如此一个无情的人白娘子的话没说完,小青就道:那姐姐现在就恨了吗?
白娘子摇头:恨不起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是痛的
然后呢?继续疼着?小青这么问。
白蛇蓦地一笑:不是!小青,你要知道,咱们能蒙蔽了世人的眼,却蒙蔽不了一个人的眼睛。
谁?小青问完,就愣了一下:姐姐是担心,法海再找来?
法海他所谋的一天没有做到,他就不会放弃。白蛇的眼睛重新清明了起来,捅破咱们的身份只怕是迟早的事。官人他以后肯定还是会知道的。我怀着身孕,如今都八个月了。一旦瓜熟蒂落,我将没什么能护身了。这怀孕功力都下降那么多,这要是生了孩子,功力又该剩下几成呢?所以,我肯定不会是法海的对手。所以青儿,我得让官人亲眼看到我生下孩子。我是人,菩萨点化了我,我当然就是人。我生下的孩子,也必然是人。让他看着孩子降生,让他明白,我哪怕是蛇,也都是如同上辈子的事情一样。那时候,法海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叫官人心甘情愿的跟他走,那就不可能了。他会认定,我曾经是妖,如今是人。他会认定,我跟他之间是天定的缘分,什么也别想分开我们。只要他不愿意走,而法海非带他走青儿,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而一直关照我们,对我们有大恩的太爷和夫人,他们的机会也来了这个妖僧不除,咱们休想有太平日子过
小青明白姐姐的意思了:姐姐后半生,还想跟官人一起吗?
白娘子摇摇头:不会等法海的事了之后,我告诉你我的决定好吗?
小青沉默良久,还是低声说了一句好。
这个年底,陈伦家夫人林二娘平安的生下一对龙凤胎,林雨桐和四爷拜年连带看孩子,去了一趟,回来就赶上白蛇在生孩子。
这是小鲤说的,小鲤是从小青那儿知道的。
这次,林雨桐没去。因为没啥稀罕的了。白娘子生孩子并不会跟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她的胎养的极好,其实压根是不用大夫的,但是嚷着难产什么的,还不等小青青,许大娘子就赶紧叫许宣去了:快去看看呢,要是万一有个什么然后许宣出门的时候,就瞧见自家姐姐大着个肚子,跪在许家的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他心里的疑惑一闪而过,奔过去的时候,还没进产房就能听到里面产婆的声音,她喊着:快叫大夫,快叫大夫
他直接推门进去,可就在他进门的那一刻,顿时,房里院里红光大盛,紧跟着的,是一声嘹亮的哭声,也是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牵引住了一般,怔怔的朝床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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