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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不仅是清晰,那几个人应该就在这条走廊中的某间牢房里。

  时节意识到自己已经离他们太近,再向前走他很可能会暴露。

  他沉思半晌,找了间牢房开门走了进去。眼下除了他没人知道牢房的门已经开了,而且从牢房的外部一点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这样的伪装无疑是非常好的。

  那几人,仍在谈话。

  “外面的人不可能找到这里来,妖王的儿子被关在这里近百年了也没见有妖怪找到他。”

  “万事还是要小心一些,这日子马上就到了,别叫妖师家的人坏了事。”

  有两人似乎正在商议着什么,时节听到妖王儿子的时候,心里难免一惊,妖王儿子丢了这种事他可从未听过。

  “要我说当时就不应该接手这事。”

  有人插话进来,这人一开口,之前的两人均是叹了口气。

  “火种本就在妖师家的地界,推脱了此事只怕以后再去他们的地盘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这声音听起来苍老无力,应该是一位上了岁数的人。

  “火种?”时节心想,“之前慎伢也提到过,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火种还未到日子?”

  是那个女鬼的声音,时节相信自己绝不会认错。

  “火种的事,不是你该谈的。”

  有人冷冷地喝止了女鬼的问话,这人一出声,其他的人似乎不敢再说话了。

  女鬼轻哼了声,紧接着遍便响起了一阵衣衫飘荡的声音,似乎是女鬼气鼓鼓地离开了。

  看来女鬼在这几人中的地位并不高,方才出声呵斥的人应该是他们头头。而且听起来他们就是要去妖师家的地界找那个什么火种,可时节眼下还不清楚他们所说的火种到底是什么。

  时节估计慎伢之前的意思是说自己的心脏可以盛放火种,也就是说这些人统统都想得到自己的心脏,时节皱起眉头,他待在这里无异于与虎同笼,而且女鬼又得知了火种没在自己身上。

  不妙,大大不妙。

  时节最先想到的就是要赶紧离开自己常在的那间牢房,女鬼随时都能在那里找到他。时节一拍脑门,忽地想起自己的药箱还在之前的牢房中没带出来,虽说里面的药不及他身上的珍贵,可这种东西总是越多越好。

  时节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四处张望了一下准备回去。

  “衍生堂的那人跑了!”

  女鬼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是刚从哪里回来。

  “怎么会……”之前那个年纪较大的人先开了口,“难不成是慎伢?”

  “一定是慎伢。”有人接口道。

  “怎么说?”

  “老大被关百年才找出破绽通行自如,那凡人怎么可能有法子出去。”

  女鬼闻言急道:“那快去找慎伢!”

  时节一听便知这女鬼一定是方才去找自己想取心,结果没料到他早已跑出来了。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幸亏他刚刚没出去,不然极有可能被女鬼撞到。

  “与妖师家做交易时就说好了。”那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惊动了这里的主人,我们就不会再插手了。”

  “不行!”

  女鬼叫嚷起来,情绪十分激动。

  “这里轮不到你做主!”

  “我……”女鬼急忙又张口,可却停了一会,“我若是说……”

  “我若是说衍生堂少主的心脏就是火种容器呢!”

  走廊里一下寂静下来,死一般的寂静。

  时节几乎能听得清自己的呼吸声,他紧张得很,无论是妖师家想把他藏在这,还是女鬼说出了他心脏的秘密,都足以要他的命。

  妖师家不会救他了。

  女鬼也不会。

  只有慎伢。

  时节咬的牙齿咯咯作响,唯一不会杀他的人,却叫他去杀人。

  “你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老大声音中蕴满了怒气,“待会再和你算账。”

  “给我找!一间间的找!”

  那人吼了起来,时节感受到了微微的震动。

  “如果是慎伢带走了他呢?”年老的人看样子是地位不低,如此情况下还敢发问。

  “慎伢不会将衍生堂的少主带在身边,一定还在这里,快去找!”

  紧接着时节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这些人现在肯定都四散着去找他了。可长廊里的年长者和头头还在商议什么。

  他们声音极低,时节已经听不清了。

  还有两人在这,他根本逃不出去。

  “老大,那黑雾不听使唤了!除了这里,我们哪也去不了了!”

  一个人火急火燎地跑来,而且正从时节的门前路过。

  “慎伢这家伙,难不成一直在盯着我们?刚才那娘们还能走黑雾呢。”

  这些刚刚被派出去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回来了,他们聚集在走廊中,离时节很近。

  时节此刻盼着他们不要发现牢门已开的秘密,而且天就快亮了。

  他还没弄清这里的白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时节心中祈祷着白天千万不要这时候来,因为他实在不清楚白天里他会不会更容易被人发现。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牢房的铁窗,外面黑漆漆的,似乎离天亮还早。

  走廊中的脚步声渐渐杂乱起来,有很多人在来回踱步,这些人都揣着各自的心事,眉头紧锁。

  时节蹲在牢房门口犯起愁来,他是真的出不去,可外面的人却随时都能进来,眼下的情况已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先回去……”

  门外的人将话说了半截,就突然止住了声。

  也不像是止住了声,更像是这人的话没说完就被掐断了。

  一股紧张感攥住了时节,他向门口凑得更近,耳朵也几乎贴在了门上,可外面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就连嘈杂的脚步声也听不到了,这些人就像是原地消失了一般。

  时节不敢大意,他静静地坐在原处等待着。他还不能断定外面的人是不见了,还是忽然噤了声。

  “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了你没有火种。”

  时节闻声回头,慎伢不知何时来了,正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慎伢此时来,目的自然是很明显了,他要时节去为他杀人。

  时节在心中盘算着,自己的境况着实很糟,可他真的愿意为此杀人吗?他在心中轻轻地摇了摇头,时节相信事情还没到那个份上。

  “看来你还是不愿意。”

  慎伢站起身来,缓缓走向时节。

  “你觉得事情远没到需要杀人的地步?”

  慎伢每走一步,时节觉得周遭空气就重了一分,直到慎伢走到他身边,时节就已经完全无法动弹。

  “你可以这样想,只要你愿意承担后果。”

  慎伢伸出手一把抓起了时节,这人看起来骨瘦如柴,可拎起时节却像狂风卷起枯草般毫不费力。

  时节吃惊地望着慎伢,他发觉自己一直都想错了,慎伢并不是真的让他选。

  慎伢没再说话,而是伸出了他的另一只手,他将这只手狠狠地插进了时节的胸口。

  时节感觉到心脏被握住,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脏被慎伢抓了出去,鲜红的心脏似乎还在跳动。

  慎伢松开了手,时节顺势跌落在地,他疼的想要大喊,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嘴里溢满了血沫,还有更多的血从他的嘴里、胸口流出。

  时节瞪大了眼睛望着慎伢,他不敢相信事情会变成这样。

  慎伢蹲下身子,笑着对他说:“你现在还死不了,也没法昏过去,我会让你多疼一会儿。”

  时节也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自己还不会死,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正变得越来越清晰,他张开嘴喷了些血花出来。

  疼痛侵蚀着他的感官,时节整张脸都因为痛苦而扭曲了起来。冷汗和血水不停地向外流淌,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地抽搐起来。

  他不想再继续承受这种痛苦了,他想对慎伢说:“杀了我!”

  可时节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只有血在向外喷涌。

  “想死了?”

  慎伢从不是好心的人,他既然笃定了要教时节认清现实,就绝不会给时节一个痛快的死法。

  慎伢把玩起手中的心脏,阴沉道:“他们拿到你的心脏,也会像我这样续住你的命。”

  “这世上夺取人心脏的法子多得是,只可惜他们只会最懒的那种。”

  慎伢凑到时节面前,说道:“最懒的方法,也最痛苦。”

  “火种不是个很好搞定的东西,一旦气息不对,它就不会到这颗心脏中来。”

  “所以他们就需要不停用你的血,来浇灌这颗心。”

  “你不会死,血也不会流干,只会沦为他们控制火种的工具。”

  慎伢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时节如果还听不懂那就真是个十足的蠢货了。时节当然不蠢,他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可他的心脏已被剖出,即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又能怎样呢?

  “门外那些人的头目叫烛夜。”

  慎伢看着门外,目光中多了一丝犹豫。

  “这人是第一个研悟出如何在黑雾中穿行自由的家伙,本是个难得的藏品,可惜……”

  他没再接着“可惜”二字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又说回了那些人。

  “其余人是他在我藏品中挑选出来的帮手,为了防止有人背叛将火种占为己有,他用了些妖术将有关之人的魂魄联系在了一起。”

  “烛夜若是得到火种一荣俱荣,反之烛夜遇到危险一损俱损。”

  时节实在是不能理解,自己都算是个死人了,慎伢在这儿对着他的尸体唠叨个什么鬼。

  “所以你只用对付烛夜,一击得手即可。”

  慎伢说这话时,时节忽然觉得身上不痛了。他本想极力去听清慎伢的话,可身体却一阵轻松,疼痛顿消。

  如若不是慎伢手中还握着他的心脏,他绝对会以为自己根本没有受伤。

  “你必然已经懂得自己要不要去杀人了。”

  慎伢将时节的身子翻转过来,又把心脏放回了他空荡荡的胸口里。

  一阵黑风自慎伢手掌涌起,慎伢拍了时节胸口两下,便站起身负手而立。

  时节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身体里忽地有一种说不出的顺畅,他坐起来,发现自己果真能动了。低头望去,他的胸口也完好如初,伸手覆于胸膛之上,亦能感受到心脏在有力的跳动。

  放在别人不是要庆幸大难不死,也要发出些人生感慨。

  可时节不同,他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了。

  毕竟这世上有这么一手,还要他们神医家干什么。

  他眼下正对大夫这个职业是否应当存在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我们家十几代人忙都是些什么?”

  “嗯?”

  “法术既然能做到如此地步,那还要医术做什么。”

  “你觉得医术没用?”

  慎伢所言,也正是时节内心的疑惑。

  短短几日,他已见法术做了太多人力所不能及的事。

  内心的震撼不必言说,可方才慎伢做的事,却是在挑战他自打记事起就建立了的常识。

  这不是一句震撼就可以形容的。

  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常常建立在自己所常见的事物上。

  见过妖怪的人与没见过妖怪人,可以说是完全生活在不同世界中的。

  时节就曾听到过这种事,在妖怪还未横行之时,有两人是同一村落的好友。一天夜里,甲正在家酣睡,忽觉凉风直扫脖颈,睁眼一看一条两丈的蜈蚣正对着自己流口水,他受了惊吓跑到他朋友乙的门口喊着有个两米丈长的蜈蚣精要吃他,而乙听到呼喊声后打开门却笑甲,说他想的太多,这世上哪里有妖怪,一定是看错了。

  两人回到甲的家中,蜈蚣精自然是跑掉了。

  后来乙就安慰他说这世上没有妖怪,一定是做了噩梦。

  可甲却知道,自己并没看错,的确有两丈长的蜈蚣。

  时节相信,在这一刻,两人虽同住在一片土地上,可事实上他们已经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慎伢就如同那蜈蚣精一般,将时节带到了与他之前认知极为不符的世界里。

  在有蜈蚣精的世界里,乙认知下的世界是虚假的。乙活在妖怪们特意营造出的,没有妖怪的世界里。

  那时节所面对的两个世界中,哪个才是假的?

  医术做不到的事,法术却很容易就可做到。

  那他所学的医术还有用吗?

  既然法术如此有用,那三祖山和妖师家为何还要争抢衍生堂?

  法术并非如此有用的话,慎伢是如何治好自己的?

  除非……

  除非自己并未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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