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墓

　　因为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不同，所以如果真要进行分类的话，抛开内外和人们习惯的面具，只有对你友善的、和对你不友善的，这两种而已。

　　对布雷克来说，扎克是前者，所以他完全放松下来，笑着看向扎克。还没来得及将脑中的感谢话变成言语，就被看起来很愉快的萝拉拉住，喋喋不休的讲起格兰德之家的老汉克。

　　图书馆的管理员瞪着这边，但他也没有理由找萝拉的麻烦。因为天知道萝拉在说什么！她的声音足够低，远远不到打扰别人的地步，只是悉悉索索的声音让关注到的人因为平白的多了一丝好奇而烦躁。

　　这不是萝拉有足够的自觉遵守规矩，只是，某些事情，只能放低声音说。

　　本就在这方面随性而为的吸血鬼笑着看萝拉八卦，只是八卦的内容是格兰德之家的人。扎克意识到，当他通过萝拉不断的获取西区的小道消息时，这位少女也在把格兰德中的故事传递回去。

　　巴顿夫人的形象在扎克脑中一闪而过，扎克笑着摇摇头，翻开了面前的书。

　　《真正的隐士》，简介的内容是人们在一个树林中发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人，他独自在隔绝了人类社会的情况下生活三十年。你能想象吗？没有人的接触，没有人的交流，只是独自一人。

　　吸血鬼的世界观让他完全可以想象。他会拿下这本书的原因并没有什么善意，而是充满嘲讽的恶意想要看出，这位‘隐士’是什么。

　　动机不纯的吸血鬼没能翻过第一页，迈克合上了自己身前书，抬起的脸上有一丝遗憾，“找到了。”

　　扎克有些无奈的合上书，安慰的拍了拍了迈克，“不用失望，你可以外借。”

　　“真的吗？”迈克的失望变成期待。

　　扎克耸耸肩，看着迈克桌前的一摞书，“只是不能这多而已，你取舍一下吧。”

　　扎克转向了布雷克和萝拉，“暂时要告辞了，很期待你来格兰德拜访。”

　　“我会去的！”布雷克在帽兜下的脸肯定的看着扎克。

　　扎克笑笑，拍了拍迈克。对克劳莉和基路伯的对话好奇的扎克，可不想太晚到。

　　离开图书馆，太阳在西边的建筑遮挡下只有一丝圆弧露在上面。天色并没有开始暗沉，但是普遍四五层高的建筑已经在街道上铺下了大片的阴影。并不需要补充食物的吸血鬼坐上货车，依然拿出了一只酒瓶，彻底清空。

　　正好碰上了车流最多的时刻，扎克有些不耐烦的将手臂搭在车窗檐上，他们堵在了由北区进入西区的查尔斯河上。这辆被泥污覆盖的车在一路黑色的豪车中显得十分突出。

　　光线就在这缓慢蠕动的车流中开始昏暗下去。

　　扎克无趣的打量着周围，这些人似乎都很习惯了这样的交通，坐在车中的人方向盘上铺着白色的文件，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上还握着钢笔。趁着还能辨识的天光，他们偶尔翻页、写写画画，不注意的时候还会碰触喇叭，在拥挤的道路上发出刺耳的鸣笛。

　　当一个区域已经形成了特色，住在那里成为了身份象征的时候。扎克十分理解这些连奎斯特都比不上的人，每天逼迫自己忍受这样事情的心理。

　　“开始了吗？”理解归理解，吸血鬼依然有些着急，他是真的不像错过堕天使和基路伯的对峙，那是会比‘幕布上的妖精’所演绎的故事，更精彩的现实表演。

　　“没有。”副驾驶的迈克看着窗外，堵车这件事显然也是这位‘过时之人’没有经历过的。他在疑惑这样巨大的移动工具究竟是带来的便利还是增加了麻烦。

　　迈克收回了看向外面的目光，“克劳莉在用地狱犬将他引到偏僻的地方。”

　　扎克挑挑眉，“告诉克劳莉，我知道一个完美的地方。在西区南方的最外层，那里曾经是格兰德的墓区，再往南就是与纽顿市相交的树林。”

　　迈克点了点头，瞳孔中的墨黑涌动，似乎要突破瞳仁的束缚。淡淡的红色，那是确定归属克劳莉的印记，在滚动墨黑中闪现。恶魔之间传递信息还真是便利。

　　后视镜早就被刻意敲掉的货车里，扎克转回身体，双手已经放在了方向盘和档位上。这辆本就扎眼的货车开始在车流中来回挪动，那些本在车座上等待的人，皱着眉头，收下了方向盘上的文件，开始给这个突然要转向的货车让位。

　　‘这家伙有病吗？’这是他们对那个货车主人的想法。

　　货车的头由西转南，直接从后湾南下。车辆在越过了科隆妹妹所居住的区域后，骤然减少，在越来越昏暗的天色下，扎克提升了速度。在进入完全和城市的交通规律没什么关系的派斯英区后，往西，短暂的在纽顿市经过，扎克进入了西区外围。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正好到了昼夜交替时最黑暗的时刻，走下货车的扎克似乎能听到地狱犬的惨嚎。

　　一同下车的迈克，他的双眼已经完全墨黑，掩藏在这墨黑之下的红色印记提示着他方位。浓郁的黑色中，迈克的身影拉出一条线。吸血鬼伸展了一下身体，他和恶魔可不一样。这不是容器，是他自己的身体，需要爱惜。

　　在这个太阳刚刚沉入地平线，月亮还没来得及接手工作的时刻。吸血鬼扎克嘴角带着的一丝微笑，被无限拉长。在身后遗留下的残影被急速翻卷的气流搅乱，片刻就消失了踪影。

　　兽类的呜咽和灼眼的火焰越来越清晰。

　　“你的时间可抓的够准。”

　　身形刚刚停住的吸血鬼抬头，半空中黑色羽翼打开，塞斯狼狈的被克劳莉丢下，砸在一只凸起的墓碑上，低沉的闷哼声中，这位猎魔人捂着腰部缓缓的爬起，墨色的双眼之上，那深皱的眉头和紧绷的额角表示着他的愤怒。

　　金属与石质碰撞的声音在扎克身边响起，克劳莉那布满裂痕的金色战靴站在一只墓碑之上，看向火光乍现的远方，“就和一前一样，基路伯永远那么死板、迂腐。”

　　克劳莉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摆出战斗姿势的迈克，“迈克，你离开这里，可以回去了。”

　　迈克弓起的腰挺直，耸起、随时准备进攻肩膀放下。他的脸上有着被关切的感激，也有不甘心的无奈。但是当然，即使他会称呼克劳莉的名字，也不会去拒绝克劳莉的‘命令’，如果这是命令的话。

　　“我还有东西，在扎克车上。”

　　克劳莉似乎有些惊讶的看向了扎克。

　　吸血鬼带着自得的弯起嘴角，“我是个很好的城市向导，很奇怪吗？”

　　“不。”克劳莉笑着摇摇头，再次看向了迈克，“你可以在车里等。”

　　迈克点点头，转身往远处隐藏在树林中的货车走去。

　　这里位置已经的墓区的边界，在移墓潮的过程中，墓区中心的许多墓碑已经被拔除。在这边界的墓地，多是已经无人看管的了，意思就是不管这片土地之下淹埋的人是谁，这个世界上已经可以接受巴顿市政府赔偿的亲友存在了。

　　墓区中心时常暴起的火焰，缓慢的往这边推进着。如克劳莉说的那样，基路伯是死板的，这种不知道是如何出现在世界上的物种，遵循着一个简单的规则，一切不符合秩序的东西都要被规整。

　　所以那些只是充当‘引路人’的地狱犬们，即使已经将真正的敌人展示在了基路伯的视野中，那个流浪汉形象的基路伯依然机械的重复着自己工作——先将地狱犬送回地狱。

　　在这等待中，克劳莉似乎对脚下的土地产生了兴趣。

　　这位堕天使把手放在胸前，在做出了拨弄头发的动作后，才发现头发早就被束在身后。克劳莉尴尬的放下手，失望的发现吸血鬼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脸上正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克劳莉。”扎克笑着扫过了他们所站的区域。因为疏于打理而杂草丛生的墓地和落满灰尘的墓碑，与墓区中心那工整的平地形成对比。

　　克劳莉放弃了拟人的动作，身后的双翼收束，或许是出于相互尊敬，她踏步走下了墓碑，与吸血鬼平视，“你也说过了，这是格兰德‘曾经’的墓区。”

　　“当然。”吸血鬼眨眨眼，“这里已经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似乎吸血鬼并不在意这些埋藏在土地下之人的悲哀，随意的挥着手，“如你所见，没有人会在意他们了，你想做什么，不用通知我。”

　　克劳莉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微微的点头示意，不再说话。

　　“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扎克眨眨眼，“这依然是安东尼的土地”扎克指着地下，“他们也曾经是巴顿市的市民。如果你要干些什么，你需要市长的允许。”

　　克劳莉眯起眼，看了一眼扎克，“多谢提醒。”

　　无人看管的墓地被盗了，这是丑闻。巴顿市这个年轻的城市虽然许多事情，比如墓地的翻新，没有经历过，是这个城市损失，因为缺少了应对的经验。但是这样的丑闻，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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