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北园


  “下午好。”马修带着斯隆走进北园的时候,对着一个穿着安保夹克巡逻男人点头说了一句。

  对方没回答,而是拿起对讲机,通报了这么一句,“格兰德的人带了个陌生人进了北园,马修。”

  马修皱了皱眉,“你不需要通报的,他是格兰德的客人……”

  “进来的时候登记了么。”保安没理马修,看了眼斯隆。

  “他不用,他是我们的客人。”马修试着解释。

  “那就是没有了。”保安轻哼了一声,“所以我需要通报。”

  马修抿抿嘴,看了眼不说话的斯隆,仿佛在承认错误,“下次我会登记的,这次我忘了,抱歉,我会尽快习惯。”

  保安没有要放过马修,“你们要干什么。”

  “呃……”马修再看了眼斯隆,“他要拜访一个朋友。”

  “在北园?”是确认的语气,“在北园的朋友,哼。”

  “是的。”马修的语气一直很诚恳,“这里我们就可以了,不打扰你巡逻。”

  保安再看了一眼马修和斯隆,然后张望了一下北园,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我看你们格兰德越来越……”一时没有想到合适的词,斯隆皱了皱眉,“规章化了。”

  “恩。”马修轻声应一声,没说出什么评论,“这边走,利普的墓地因为有他父亲格林先生的委托,所以还是稍微,恩,好一些。不过当然还是比不了其它园区的墓地。”马修一边说着,一边数了一下奇形怪状的墓碑,确定了方向,走向快矮的墓碑,那就是利普的墓了。

  “格林的委托。”斯隆重复了一遍,虽然语气是陈述,“你介意跟我讲讲利普这次是怎么死的么。”

  这次。恩,提前知道某个未来版本的人,说话就是会这么奇怪。

  “扎克没告诉过你吗?”马修很自然的问。

  “扎克。你称呼吸血鬼直接用名字。”还是简称。

  “恩……”马修眨了眨眼,有点愣神的回答,“叫老板被禁止了,他说习惯被叫扎克,本杰明也不喜欢我用上下级的……”

  “本杰明。”斯隆扯了扯嘴角,“你直接称呼你阿尔法的名字。”

  “恩。他们让我这么叫的。”马修似乎想到了什么,“我们在纽顿的……”但马上摇了摇头,毕竟这个斯隆还和格兰德不熟,没必要多说什么,“到了。”马修看了看面前的墓地,“利普,恩,就在这下面,我们用了还不错的棺木,我还读了段福音。”意思北园的其他人,没这待遇。

  “格林先生来看过几次,然后就没人来了,毕竟是秘密葬礼……”马修拉长了尾音,反应过来似的看向斯隆,“哦,利普是自杀,格林先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所以给了我们委托,秘密的处理,秘密的葬礼。”

  “自杀。”斯隆似乎很喜欢重复别人的话,大概这就是认为的重点吧。斯隆蹲在了墓碑前,看着什么都没刻的碑面,也不知道想了什么,沉默的不再说话。

  片刻后,斯隆摇了摇头,“所以这次,没人知道格林家已经没有继承人了,利普已经死亡的消息。”这是在表达现实已经和未来不同吗?是。

  马修张了张嘴,因为斯隆说出了‘格林的继承人’。我们这位单纯老实的幼狼马修,在领命下葬利普时候,可没有想过利普的身份所代表的意义,原来,是格林的继承人。继承什么?格林先生是疗养院的院长,那,你们说能继承什么。

  “是,恩,是吧。除了我们格兰德,格林先生。”马修压着眉,他觉得话题有点超出他的能力范围,只能勉强跟上,“还有你。”

  “马修。”斯隆随手扯着墓碑周围的杂草,“你对梦魔知道些什么。”

  “呃……不多。”马修接到的任务就是陪着斯隆,所以对方如果要聊天,他也只能陪着,“本杰明告诉我,我们因为灵魂已经死亡的原因,很少会进入梦境,所以只需要知道有梦魔这种东西就可以了,可以无视掉。哪怕如果遇到疑似是还没有成为梦魔的人,也不用管,不需要参与他们的生命进程。”

  “本杰明是对的。”斯隆扯了扯嘴角,“梦魔没有任何威胁性,唯一让他们特别点的地方就是,所谓的真实和虚幻共存。”他摇了摇头,“现实中的梦魔还没有诞生,就已经和还是活着的人的个体同时存在,时间线在共存的梦魔和人身上混乱。”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是满脸迷茫的马修,“你知道这样的结果是什么么?”

  马修都没有尝试去想,直接摇晃着头。

  “人们认为那个人是疯子。”斯隆的手指在自己脑袋边转个圈,“脑袋有病。”

  马修抿了抿嘴,只能努力去理解,“你是说,活着的、还是人的那一部分还在现实中,梦魔的那一部分却已经活在了梦境中。然后和,恩,精神病人一样吗?”马修还是修饰了一下用词。

  斯隆没有肯定马修的话,但点了点头,“活在现实中的人,是梦魔和真实唯一联系,梦魔在梦境中做的事情,会反应在现实中。但是……”他又摇了摇头,“你做过梦吗?马修,在你还是人类的时候。”

  “当,当然做过,很多应该。”马修皱皱眉,被提醒了,倒不是说他会怀念做梦这件事,只是从来没想过,“但都不怎么记得了。恩,大家都一样吧。”

  “梦境,不是现实,没有时间、空间、人或事,所有东西在摆脱了现实的约束后,都是无限。当你梦到一个地方,你可能这里遇见十年前的人或事,但只需要一个转身,你可能就看到十年后的人或事,再转眼,看到的可能就是睡前你在电视瞄了一眼的肥皂剧主角。所有在现实中被时间、被空间、被法则约束的事物,在梦里,无限。你能想象那个无限的世界么。”

  马修摇头,斯隆继续,“在这样无限的世界中做的事情,不可能被到处都是限制的现实承认。但是梦魔,就是这种存在。当在梦境瞬息万变的时间点偶尔和现实中,梦魔还是人的时候重合,梦境中的梦魔所做的事情,被反应到现实中……”斯隆摇了摇头,很惋惜的样子。

  “利普被当作病人了。”马修抿抿嘴,

  “一个不存在任何书面记录上的病人。”斯隆抬了抬手,表情变了,“格林的继承人可不能是个疯子。”突然的,话题现实起来了,“扎克提到了疗养院火灾后,他找过我,我猜他也找过利普,但应该什么都没找到。”

  马修还在转换心情,愣愣的点了点头。

  “你好奇未来,不,现在原本的样子么。如果利普没有在疗养院放火,帮助你们格兰德,现在事情的发展情况吗?”

  马修摇头。逻辑十分简单,知道了没用,那已经是被改变的未来,被时间抛弃的可能性。

  斯隆皱皱眉,好像有些失望的样子,显然的,他现在十分有表达欲望,但马修不想听。哎。

  但我们应该清楚一点,如果当时的疗养院没有失火,现在的利普也死了。没错吧,斯隆在巴士上就是这么对扎克说的,没能发生的未来中,利普就是这个时间点死亡的,斯隆想念自己的朋友了,所以在这个时间回来碰个运气,把失去和现实联系的利普(魅魔)从无尽的梦境中拉出来。

  “那我要开始了。”斯隆站起,看了眼马修,“不要让人打扰我。”

  “哦。”马修点头,看了眼北园南方,巡逻的保安已经走的没影了。大家应该还记得北园因为传统意义的缘故,不管是格兰德新员工的安排,还是安保公司的安排,都略过的这个地方,这算个漏洞,也算个便利。

  马修还是保险的四处打量了一下,“应该不会有人来,你要怎么做……”

  淡蓝色的光芒从斯隆身上蔓出,马修眨了下眼,蓝色的光影往前蹋了一步。斯隆,有两个。

  “随便说点祝词之类的东西。”仿佛刚刚剥离了一程蓝色的壳出去的斯隆,看了眼马修,“我们是来看朋友的,不是么。”

  马修没来得及回答,蓝色的‘壳’已经踩上了利普的墓地,“我不想被你们的保安当作什么可疑的人。”蓝色的斯隆说话了,对着马修!

  站在原地的斯隆低下头,双手交握在身前,“圣主告诉我们……”居然开始了祝祷。

  蓝色的斯隆已经开始下沉!沉入墓地,“我希望一次成功。”

  马修的视线来回在身边和蓝色的斯隆身上切换,知道蓝色的斯隆彻底没入地面,马修才张张嘴,撇了一眼低头祝祷的斯隆,也低下了头,加入了祝祷。

  要感谢这段时间每个礼拜都被他父亲呆在教堂,马修居然成功了背出了三分钟的圣主箴言。

  斯隆抬起头了,在胸口前画完十字后开始了沉默。

  “下,下面怎么样了?”

  斯隆看了一眼马修,“我已经不在下面了。”

  马修眨眨眼,看着面前的人,“那你在哪里?”

  “某人的白日梦。”

  “哪里?”

  “某人的春-梦-。”

  “哪里?!”

  “某人的噩梦。”

  “哪里!!”

  莫名其貌的,斯隆皱着一张脸退后的几步。周围的空间仿佛扭曲了一下,毫无预兆的蓝色光影从四面八方撞入斯隆的身体!

  “我在这里。”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看了眼马修,“我回来了。”他抬起手,活动下手指,“抱歉,我没抓到他,再来一次。”说着,他再次走向前,蓝色的光影也再次从他身上蔓出,即将踏出、脱离。

  “等等!”马修略着急的拉住了斯隆的手臂,光影凝滞住,马修有些惊心的看着斯隆转头,拖扯着还没脱离的蓝色虚影一同转向。在面对马修后,光影构筑的蓝色斯隆和被马修拉住斯隆完成面部的重合,一起开口了——

  “等什么?”

  “等什么?”

  同样声音同样的语气,因为短暂的时间差,并没有理想的融合在一起。

  马修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呃……我,恩……你要做的,很,很难吗?我能帮忙吗?”

  实体的斯隆皱皱眉,低下头,重合两个斯隆只有头部分开。这个画面更闹心了。

  “你能抓住灵魂印和身体的缚带,攀爬向另一个世界么,梦境世界?”没有低头的蓝色斯隆,下巴被半埋在斯隆的后脑勺上,问。

  “我,我大概会弄断它。”狼人的血同样克制着灵魂异族,这点不需要解释了。

  “那你就帮不上忙。”低头的斯隆抬起头,再次和蓝色的斯隆的重合。你们以为这个画面会好一些,不,他开口的时候蓝色的斯隆摇着头,晃动的蓝色虚影甚至让马修根本无法看清自己面前人的脸!

  “利普已经死亡了,他的灵魂与身体已经脱离,而且他的灵魂已经开始梦魔的生命形式,唯一还维系着两者的缚带已经在崩坏腐朽中,十分脆弱。”实体的斯隆试着解释,也算是对马修好意的反馈,“这里没有你能帮忙的地方。好意我领了。”

  马修放开了手,神色不自然的退开,看着蓝色的斯隆踏入,两个斯隆再次完全的出现在他眼前。和之前一样,蓝色的斯隆开始下沉,没入地面。

  “我们该回去。”又是三分钟左右的时间,蓝色光影和刚才一样,在斯隆毫无预兆的后退几步时猛然出现,撞入他的身体,他的脸色更白了一些,“这不是短时间就能完成的事情,我们不该长时间停留在这儿。”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蓝色依然从斯隆身体上泛出,蓝色的斯隆再次走出。

  “那……”马修都不太确定自己该对着谁说话,“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回格兰德。”斯隆直接转身,蓝色斯隆却留在了原地,接完了话,“我会带回利普的身体,先回去准备。”

  “带,带回利普的身体?”马修的视线在两个距离开始拉开的斯隆身上来回切换,“怎么带回?”

  答案在马修回到格兰德后展现。

  爱丽丝与月华百影还在东侧的地下室为朗整理仪容,马修应斯隆的要求,拉开了存放尸体的冰柜。

  三个报丧女妖暂时停下手中的工作,好奇的看着斯隆弯腰,做出了环抱的姿势,“来了。”斯隆给了提醒。

  蓝色的光影在骤然出现后撞入斯隆的身体,同时弯着腰摆出环抱姿势的斯隆身体一沉,是被凭空出现的事物压的。

  砰!

  事物刚被斯隆用力抱起,放如冰柜,就被马修推入关上!

  “对,对不起,太,太臭了!”马修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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