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差异

　　哪怕刻意想保持跟“那边”的一致，“这边”也还是总在频生变数——皆因齐路本身——这个最大的“意外”而起。

　　哪怕齐路刻意说着“那边”的“她”会说的话，做着“那边”的“她”会做的事，但她在态度上，却绝对没法把自己变成“那边”的“她”。

　　态度不一样，还没法撒谎掩盖的，那对方又怎会感觉不出？

　　那引发了对方跟“那边”的不同反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更何况，这样的不同步，也并非是齐路在每个大的选择上的跟“那边”的不一致，而就是那些连她自己都未必有觉察的琐碎细节处的不一致，才一点点的累积至最终引发了外婆和外公对她的反馈的越来越偏离了“那边”的明显不一致……

　　譬如：

　　齐路虽然在外婆这儿有自己单独的一个房间，但因为外婆为了照顾外公方便而干脆就在客厅放了两张床，他们两老就都睡在了客厅；

　　这样一来，不仅是方便了外婆随时能扶着如今已经能偶尔借用扶手架的起来走走的外公上厕所，还能方便外婆自己来去于这整个房里的任何地方。

　　——包括齐路如今暂住的房间。

　　自从外公出院后，他们两老就搬来了这里住。算算，他们在这儿住了也有大半年了。

　　然后就来了个说是“暂住几天”、但确实是比外婆的儿女们来她这儿待的总时长要长得多的外孙女。

　　齐路刚来的第一天，外婆就频繁的来她房里给她塞各种零嘴。

　　虽然外婆表现得很友好、对她很热情，但齐路还是不难看出：外婆潜意识里已然认定了这里就是她的“地盘”，哪怕给了齐路一个房间，齐路也不能随便的把房门给反锁上。

　　齐路可以关门，慢慢让外婆习惯——在这个房里原本的所有门都敞开的房间中，将会有一间会是多数时候都关着门的，里面——是有人的。

　　但齐路不能锁门。必须要让外婆可以随意不敲门的就开门进来。

　　齐路必须做出这样的让步，也别指望外婆至少会愿意学习：进门前先敲门，在得到允许后，再进来。

　　这里，现在是外婆的“地盘”！——齐路不能忘记这点。也必须尊重外婆的这条是连她自己都没觉知到、却已然存在的底线。——如果齐路还想在接下来的七天里能跟外婆和睦相处的话。

　　来的第一天，齐路就只是待在房里看她在来之前特地去书店买来的一本字典。

　　买它，就是因为它够厚！

　　够厚到，能让齐路故意要待在房里一整天的，也能用它来打发掉那一整天的时间。

　　齐路就那样一边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那本字典，一边在有意习惯着像这样的打发时间的同时、所要忍受的——平均一小时会直接开门进来两次给她塞零嘴的外婆对她的频频打扰——本质目的，无非就是在确认“地盘主权”；以及，确认外婆所需要的……“安全感”。

　　习惯外婆这样的行为，并让外婆尽快习惯了她会无害的待在这里——这才是齐路初来的第一天的主要目的。

　　看书，不过是做给外婆看的（外婆不识字，所以无论齐路看什么满是字的“书”，外婆都会以为她在“看书”）。

　　免得外婆以为齐路是故意要待在房里——虽然这也确实是事实，但却是不能让外婆知道的事实，——齐路只能是以“看书时喜欢一个人待着”（这确实是齐路的习惯，所以说了也不是在说谎，不过是用在的“情境”不同罢了）为由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

　　不过，齐路这样的适应方式，也确实逐渐影响了外婆：从开始的几次、都是外婆出去后齐路又得自己去关上门，到后来、外婆自己开门进来、就会记得自己出去时顺带关上门。

　　齐路知道，这就表示，外婆已经接受了她待在房间里看书时喜欢关门的习惯，愿意尊重齐路这样的习惯。——前提是，外婆已经愿意真正接纳齐路待在她的“地盘”的这个特定空间了。

　　这样一来，齐路虽是像“那边”一样的——同样要关门，同样也是最终达到了自己进房后会一直掌控对房间的掌控权的目的，——但“两边”的外婆对齐路这样做的接受程度及反应，就已然很不相同了……

　　即便晚上还有一出，会要齐路做出同样的反应，但齐路已经预感到了：这回，“那边”怕是又被她给改变了“后续”了……

　　到了晚上，齐路从“那边”已经提前知道了：其实外公总会半夜突然起来，嚷嚷着要上厕所，像个小孩一样。外婆就每天半夜还会起来一次的帮助外公去上厕所。

　　所以，齐路即便听从了外婆的“要求”，在外婆要睡的那个时间——晚上八点——齐路就得也躺下睡觉。但齐路其实是关灯后，就一直睁着眼的等着。

　　不是在等睡在客厅的他们两老半夜起来，而是在等“那一幕”的过去：帮助外公上完厕所、照顾他重新躺下睡下后，外婆会特地悄悄打开齐路房间的门，偷偷看她到底睡了没？

　　虽然没睁眼，但耳朵听得清楚——到底有没有朝她这边走来？门到底开了没？之后又有没有关上？——直到这一幕过去之后，齐路才真正打算睡觉。

　　而后，齐路就不再意外的跟着她的魔力一起去了“那边”，看到了跟“上一版”又不一样了的多处微调到最后都使得那七日的剧本完全变了模样的新版……

　　——不再可信，但里面的人物的主要特点却仍可作参考的，新版。

　　由于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齐路就变得比之前更加敏感于那些不能控制的各处细微差异。

　　它们累积起的整体差异，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算阻止不了，更别妄想能掌控了它们，但齐路觉着吧……至少，也能让她有这机会，在体验的过程中，能亲眼旁观下这样的变化的过程……

　　——哪怕，她自己也清楚：她自己才是这其中最大的变数起因；而那些个微妙差异的，不过只是她自己引起的变数所荡开的涟漪罢了。

　　“最后七天，哪怕看的是自己的‘电影’，也总比无聊好。”

　　齐路开始觉着，自己似乎有点明白了“人”为什么喜欢凑热闹了——不只是怕被孤立会不利于自己的生存，也不只是觉着跟随大多数会比较安全，或许……还有因为“无聊”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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