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俱是痴情人1
“你醒了！”她语气仍旧淡淡，一如往常。可听到他耳中，却分明觉得跟往日不同了。
东方泽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注视着她，或许该感谢那幕后之人，这场病发未能要了他的性命，却让他看见了她的真心。
他目光微动，朝她伸出手来，她毫不犹豫将手放进他掌中，与他十指相扣。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不再冰冷，心瞬间安定下来，才惊觉过去这一夜内心的空无着落。
原来她竟然如此害怕，怕他再也不能醒来。
指掌间肌肤相触，几乎能感受到她内心细微的波动，东方泽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继而转向跪地的群臣，微微不快道：“朕只是略感不适，想多歇半日，你们吵吵闹闹，让朕不得安宁！”
“臣等有罪！”众臣惶恐。
“袁向，你可知罪？”
袁向立即俯首大声道：“臣知罪！臣误信锦富，担心陛下安危，情急之下，未得陛下圣令，擅调守城军，罪该万死！”
梁实初连忙求情，“陛下！袁将军纵然有错，却是出于对陛下的一片忠心……”
东方泽目光冷冷扫向他，惊得梁实初立刻噤言。东方泽似笑非笑，盯着脚下俯首之人，毫不留情道：“旬阳侯以为，只要对朕忠心，便可不顾圣令，擅闯内宫？！”
此言甚重，梁实初大惊失色，额头冷汗直冒。
事情发展至此，一切指向定皇的罪证，都变成了诬陷，梁实初不敢再辩，无论如何，陛下平安无事便是大幸！
梁实初连声道：“……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众臣也纷纷俯首请罪，不敢多言其他。
东方泽冷哼一声，神色些微缓和，缓缓道：“朕并非薄情寡恩之人，今日之事，念在尔等昔日辅佐之功，暂且记下，往后如若再犯，一并处罚，决不轻饶！袁向！”
“臣在。”
“传旨户部，即刻准备钱粮物资，由你亲自带兵前往晋阳平乱赈灾，不得有误。凡遇陵州冲突，务必化解，不得再生事端。其余官员各司己职，三日内，无朕诏令不得入宫。都退下吧。”他说完未做停留携苏漓入了寝殿。
盛秦紧随其后，飞快地将殿门关上，群臣几乎不敢相信，陛下的责罚如此之轻！庆幸之余抹了一把冷汗，忙不迭地各自出宫去了。
越近内殿，苏漓发现东方泽的脚步开始虚浮，脸色绷得死紧，不由惊心问道：“你怎么样？”
他看了看她，咬紧牙却说不出话，苏漓扶着他撑着进了内殿，他似乎已经用尽力气，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苏漓急忙抱住他，怀里的人再度失去了意识，她惊慌叫道：“东方泽！”
这时珠帘轻响，只听江元的声音传来：“快扶他进来！”
周礼急忙上前相迎，与盛秦一左一右将东方泽搀入内殿，安置在龙床上。无暇多说，江元立刻上前诊脉。
苏漓踏进内殿，挽心项离秦恒上前行礼，见项离黑色的衣袖上似乎有斑斑血迹，心一紧，“你受伤了？”
项离摇头，看了眼江元，“陛下所料不差，果然有人要对江元下手！属下带人赶到时，秦恒也正好刚到，当时江元正被十几名黑衣高手围攻，不知对方是何来历，江元的毒竟对他们不起作用！”
苏漓眼光微沉道：“既是为了对付江元，自是有所防范。伤势如何？可要紧？”
秦恒道：“属下和项离赶到及时，他只受了些皮外伤。”
苏漓心下稍安，温和道：“那就好。你们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项离秦恒施礼后退出门外，苏漓走到江元身边问道：“如何？”
江元收了手，皱眉道：“属下方才以药为引，为晟皇施针，也只保他清醒片刻，要想彻底清除体内寒毒，恐怕不易。”
是彻底清除，而不是压制？苏漓眼光一亮，“你已有办法？”
江元从怀中取出一方木盒，“属下曾与林天正共同研究过专治寒毒的药方，因缺少四味奇药始终未能成功，这几年，属下四处寻觅，终于找到其中三味，最后一味也在回京途中打探到消息，才耽搁数日。幸好，没有白白延误，总算制成了这乌子百姜丸。”
“辛苦你了！”苏漓打开木盒，取出一枚药丸，仔细嗅了一嗅，确有几味克制寒毒的奇药，当下欣喜道：“此药果真能清除他体内寒毒？”
江元点头道：“若是从前，属下也不敢断言，但此次有人设法激发了晟皇体内寒毒，倒也正是清除的最好时机。”
如此倒是因祸得福，苏漓连忙追问：“该如何做？”
江元道：“先服下药丸，再施针激发药性，同时需要一个内功深厚之人引出部分寒毒于自身体内加以化解，而此人……”
“朕来。”苏漓毫不犹豫地沉声吩咐道：“挽心、盛秦分别守住东华宫和西华宫，周礼在内殿门外听候传唤，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来扰！”
三人领命而出，各派心腹把守要道，将东西两宫围得有如铁桶，密不透风。
此刻寝殿之内，除了昏迷的东方泽以外，只剩苏漓和江元二人。
江元眉头紧锁，看着她，似并无施针之意，苏漓疑惑道：“还有何问题？”
江元目光凝重，眉头轻皱，“陛下可知寒毒对女子身体损伤极大，若中间出一点差错，不能让引入体内的寒毒迅速化解，恐怕将来会影响子嗣延续。”
苏漓毅然道：“当务之急，顾不了那么多。朕曾修习乘风浮云两大心法，加上静婉姑姑十几年的功力，除朕之外，再无合适人选。”
江元目光复杂道：“属下也是第一次解此至阴寒毒，即便准备充分，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此次行针耗时又长，其间若出差池，不仅晟皇性命不保，就连陛下……也会伤及心脉，或许终身不能再动武。”
苏漓怔住，东方泽的生死，关系到江山社稷，天下安定，决不能有任何差池，她也不能接受他出任何差池！而若选择仅压制寒毒，或许确无风险。但这几年，他因这寒毒几次遇险，不趁此机会放手一搏，恐怕此生再难摆脱寒毒的侵蚀。
身为一国之主，身边侍卫如云，武功于她，已不再像从前那么重要。思量再三难以决断的，只为眼前那一人。慢慢走到床前，看着那张苍白俊颜，若此刻换做是他，会如何选择？像他这样的人，但有机会清除寒毒，断不会容忍自己留有这般致命的弱点吧？
苏漓闭了眼，终于定下心来，“这世上本就没有万无一失之事，为永绝后患，我便替他赌这一回。若赢，他从此高枕无忧，再无致命的弱点；若输……”她语声忽然顿了一下，望向床上之人的目光止不住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道：“……若是输了，我就赔他一命，又有何妨！”
江元神色动容，他认识的苏漓绝非赌徒，他很想让她想清楚，却发现她目光坚毅如铁，分明已下定决心无可动摇，只得长叹一声，不再多言。
苏漓回身望向江元，郑重道：“一切……就拜托你了。”她与东方泽的性命，两国江山社稷未来，全部都交到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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