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选妃还是纳夫2

　　忽尔都闻言冷哼一声，只觉得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三年前，定国内忧外患，阳骁本欲出兵相助，却碍于地域阻隔，汴、定两都相距遥远，中间隔着半个晟国，以及宛国和辽城，汴都发兵绕行千里，时间来不及，还要防备阳晋，以免他因记恨苏漓而落井下石，这才让东方泽得了联姻的机会。当时阳骁听说苏漓是被迫应婚，震怒下掀了桌子，却也无可奈何。

　　苏漓垂眸淡笑，不置可否。

　　席间诸人怕僵了气氛，连忙起身敬酒，东方泽举杯与群臣同饮，欢声笑语，再度充斥一殿。各国使臣见气氛正好，更是轮番上前奉承。

　　“三年前，本使曾路经此地，当时这里还只是名不见经传的边陲小城……人烟稀疏，屋宇平平，如今宫墙高筑，繁华盖世……”

　　数十年来，三大强国各自拓展疆土，吞并了不少国家，只剩些地域偏远的小国，自称下属年年纳贡，岁岁送礼，方保存至今。

　　方才那句话出自南境外的陈国使节之口，感慨万千，确是发自肺腑。

　　晟国东境外，紧邻海域的梁国使节不落人后，接口笑道：“虽是边陲小城，但晟皇陛下心思何等精明，这周边紧邻的不是贸易大市，便是数百年前遗留下来的繁华古城，人气聚集本非难事，此地又位处两国交汇之地，两皇联姻，共同迁都至此，不仅都城比邻，皇宫更是靠背相依，既能成就联姻之实，又不耽误两皇料理朝政，此等奇思妙想，若非情深所致，实难想象！”

　　“是啊！如今两国再度开通贸易之门，亲如一家，自由往来，焉有不繁荣之理？！”

　　苏漓静静倾听，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也不搭话。手背忽觉阵阵酥痒，低眸一看，原来她的手依然被东方泽握在手中，指尖正不住轻柔爱抚。

　　目光一瞬凝定，苏漓轻轻抽出手，转而举起身边酒杯，含笑道：“双都城有今日繁华，全仗你费心了！我理当敬你一杯！”

　　见她望过来，东方泽目光渐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目光一瞬不瞬注视着她，眼角眉梢笑意如春，衬得他一张俊颜分外迷人。

　　苏漓神色无异，却控制不住心跳加速，时隔数年，她依旧抵挡不住他这样温柔的注视。她飞快转眼，执起酒壶又为他斟满杯中酒。

　　东方泽不觉凑近了她，附在她耳边低声笑道：“你想灌醉我吗？”

　　熟悉的气息带着醇香的酒气，轻轻拂过脸颊，令她心思浮动，苏漓不由退开寸许，只是笑意淡淡地盯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看在殿上诸国使臣眼中，只觉二人恩爱无比，情意绵绵。

　　陈国使臣上前恭维道：“晟皇的确心思过人，定皇亦是巾帼不让须眉。想当年，定国先太子英年早逝，定国先皇哀痛驾崩，举国皆伤，无不沉浸在悲痛之中……狼族部落趁机来犯，烧杀抢掠，来势汹汹，天下男儿皆以为定国必定难逃厄运！谁曾料想，当时的公主挺身而出，以女子之身勇挑国之大梁，挽国之将颓……如此智勇胆识，实乃我等男儿也自愧弗如！”

　　“是啊是啊，女皇陛下真是了不起！”

　　说起此事，众人无不感叹，看向苏漓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敬仰。而最有感触的，当属定国臣子。

　　当年，太子郎昶意外惨死，定皇闻讯驾崩，太子妃霍小蛮小产，定国皇族血脉凋零，无人可继承皇位。长平侯霍霆川站出来主持大局，但终究不是皇族中人，难以令人信服，边关守将各自为政不听调遣，一时间内乱频生，人心漂浮。

　　早就虎视眈眈的塞外狼族趁机大举入侵，二十万狼族铁骑长驱直入，掠夺烧杀充斥定国各州府，鲜血几乎染红了定国半壁江山。

　　定国长乐公主郎清临危受命，踏入朝堂，一边安排父兄身后之事，一边安抚朝臣民心，还要顾及上官皇后及霍小蛮的情绪，同时也在制定对抗强敌的计划策略……所有重担压于一身，她连做梦都不敢哭出声来。

　　定国从未有女子主政的先例，何况她又是刚与定皇相认不久的公主，霍霆川对她心存敌意，朝臣对她无有信任，即便有上官皇后的鼎力支持，她在朝中也是举步维艰。拟好的计划无法实施，霍霆川又一意孤行，仓促召集十万大军前往迎击，惨败之后以身殉城。

　　定国军力再遭重创，眼看父兄重逾生命的国家遭受战火的侵毁，苏漓万般无奈，在群臣的跪请下答应东方泽的联姻请求。以联姻形式迅速稳固朝局，安定人心，并急调郎昶生前最为看重的年轻将军沈建安回京，重整兵力，亲往战场与狼族大军巧妙周旋一月，耗尽对方的耐性，最后再同东方泽亲率的晟国援军形成合围之势，一举击溃狼族铁骑，方解定国自建国以来所遭遇的最大一次危机。

　　经此一役，朝堂上下无有不服，丞相陆简白亲率文武百官于阶下，跪请苏漓接掌皇位，继承其父兄遗志，安邦定国。

　　经过三年励精图治，休养生息，定国已然恢复元气，但那段时间的动荡所带来的惊惧谁也没有忘记。

　　苏漓叹息道：“当年击退狼族，沈将军功不可没，晟皇也多有臂助，并非朕一人之功。”

　　东方泽闻言笑道：“你我夫妻同心，晟、定两国如同一体，何言臂助？倒是沈将军，有勇有谋，确是难得的将帅之才。”

　　如此赞誉，换成一般臣子定然欣喜雀跃，沈建安却面无表情道：“晟皇谬赞，保家卫国，乃臣子本分！”接着低头饮酒，显然不欲多说。

　　晟国军将见状，顿时心生不快，只听一人低哼道：“拽什么拽！要不是晟皇陛下亲自带兵相助，就凭他，也想打胜仗？哼！”

　　沈建安微微抬眼，冷冷朝那人扫了一眼。那人顿觉遍体生寒，吃了一惊，苏漓轻轻咳了一声，二人皆低下眸去，继续饮酒。

　　这时席间奉上一道点心，如婴儿手掌般大小，形似花朵，色泽晶亮，盛在莹白的玉碟中，更显得精致诱人。

　　苏相如奇怪道：“这是什么点心？以往从未见过。”

　　不等传菜的宫人答话，陈国使臣连忙站起来道：“此乃水晶梨糕，用冰梨浸雪，三制而成，沾秘制果酱食用，清甜爽口，乃我陈国特产，也是我国国君每年除夕宴上必食的一道点心。”

　　霍小蛮嘲笑道：“怎么陈国近来穷成这样？连国君桌上的吃食都拿来当贡礼！”

　　陈国使臣虽不认得霍小蛮，但见她的座位竟在百官之上，定国皇室位份尊贵又如此年轻的女子，也唯有被女皇追封为仁德皇帝的朗昶之妻。

　　“霍皇后请息怒，这道点心看似普通，却有一个非常吉利的名字，”他连忙解释，手指着橙黄晶莹的果酱，“此酱名为‘风调雨顺’，这道点心叫做‘国泰民安’，它代表了我国君臣上下对晟、定两国联姻最美好的祝福。”

　　如此寓意，谁还敢说这份贡礼微薄？

　　霍小蛮不屑地轻哼一声，低头饮酒，不再说话。

　　东方泽抚掌笑道：“果然好名字。来人，赐酒。”

　　“谢晟皇陛下！”

　　因是贡礼，很快便分到晟国君臣桌上，定国御膳房也在同时奉上了相同的点心，但不知何故，这边的贡礼却只有“国泰民安”，而无“风调雨顺”。

　　霍小蛮不快道：“看来陈国的祝福只用来献给晟国，到了我们定国，就变成了恶毒的诅咒。试问，没有‘风调雨顺’，何来‘国泰民安’？”

　　喧哗声立起，定国群臣面面相觑，心生不满。陈国使臣脸色惊惧，立刻上前朝苏漓重重叩头道：“女皇陛下息怒！下臣绝无此意，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苏漓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转眼向挽心使了个眼色。

　　挽心立刻叫人传唤御膳房管事，一番询问，证实送去定国御膳房的礼箱之中确实没有秘制果酱，而定国礼殿也只收到一箱水晶梨糕。

　　一时间众人喧闹，定国百官怒不可遏，纷纷责问陈国使臣此举是何居心？

　　陈国使臣惊慌失色，一迭声道绝不可能。

　　苏漓命人取来礼单，看过之后，一言不发，径直递到东方泽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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