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渴望他的回应3

　　盛秦神色一变，也将目光转向了苏漓。

　　苏漓脸色凝住，内心惊疑不定，还未开口，只听身后挽心反驳道：“自晟皇在西华宫用膳以来，陛下特地吩咐过，御膳中不得有任何寒凉之物。这一个月，每道膳食，我也都亲自验过，没有任何问题！”

　　“那问题到底出在何处？”盛秦止不住焦虑。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先把人救过来！”苏漓喝止了盛秦，一路上惶急难安，到此刻见了他，反倒镇定了几分。她脑筋飞快地转动，突然想到每次危急之时，东方泽都会服用林天正所制的药丸，不由急声叫道：“清心丹！对！快把清心丹拿来！”

　　盛秦急忙从怀中掏出小瓷瓶递过去，懊恼道：“卑职曾试过为陛下服药，却喂不进去！”

　　苏漓倒出一粒药丸，一手捏住东方泽的下颌，试图将药塞进他口中，却发现他牙关咬得极死，唇齿仿佛已被冻住！

　　“热水！把药丸化开！”她大声地吩咐。周礼一迭声地应了，立刻捧着药瓶依言行事。

　　苏漓毫不迟疑地...此刻已无暇顾忌，满心只余一个念头，一定要让眼前的这个男人安然度过危机。

　　“药！”

　　周礼这时已将药丸化开，急忙奉上。缓缓将药水哺到东方泽口中。

　　水一入口，东方泽喉头微动，本能地吞咽，苏漓心头微喜，不断推送，慢慢将药水尽数喂完。

　　众人内心皆是震动不已，亲眼目睹这一幕，谁还胆敢妄言两皇貌合神离？殿内鸦雀无声，全都屏息以待东方泽醒来。

　　然而，又一刻钟过去后，东方泽仍未有苏醒的迹象。曾经数次救他于危急的灵药，竟也毫无作用。苏漓定定看着面色如纸的男人，慢慢捏紧了手。

　　盛秦心焦如焚，忍不住来回踱步。

　　“陛下……”周礼抹了一下眼睛，已经带了哭音。

　　“不许哭！”苏漓蓦地转头死死瞪着周礼，口中不住喃喃道：“一定还有办法！一定！”

　　挽心思索道：“是否因体内寒气过重，血脉凝结，致使药力一时无法发挥？”

　　苏漓觉得不无可能，连忙让盛秦扶起东方泽，以掌心紧贴住他背心，先护住他的心脉。随即催动内力，试图化解他血脉中凝结的寒气。

　　不知过了多久，苏漓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忽闻盛秦惊叫一声：“陛下！”

　　苏漓心神一乱，下意识收了手，身前高大的男子，无力地倒向她怀中！

　　苏漓急忙抱他入怀，低头一看，只见东方泽依然未醒，却双眉紧锁，额头青筋暴起，显然痛苦不堪。她颤抖的手指刚抚上他的脸，想要唤他，却见他猛地张口，竟吐出一口鲜血！

　　嫣红的鲜血，映着苍白的唇，愈发触目惊心，苏漓瞳孔骤然一缩，有一刹那的惊慌失措，不由自主地大声唤道：“东方泽！太医，太医——”

　　李忠和几步上前，急忙按上东方泽的脉搏，顿时一惊，颤抖道：“陛下体内寒毒原本处于凝结状态，此刻真气运行，已扩散至五脏六腑……”

　　苏漓脸色瞬间灰败，瞪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一心想救他，却反而害了他！

　　盛秦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当年的澜沧江七日，仍令他记忆犹新，而眼下这情形，竟比那时还要凶险几倍！

　　挽心大骇，万没料到此举会让事情更加棘手，顿觉懊悔不已，焦急道：“李太医，可有办法补救？”

　　李忠和面有难色道：“陛下寒毒一直由林大人亲自调理，倘若他在，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盛秦一震，立刻跳起来道：“陛下病发时，曾下令召林大人回来，可这都三四天了，一点回音都没有！卑职这就快马加鞭亲自去找他回来！”说着就欲要往外冲。

　　挽心飞快拦住他，“双都距汴都千里之遥，你纵然日夜兼程，赶到汴都也需要几天时间，待找到林天正回来，恐怕一切都迟了！”

　　“那该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陛下……看着陛下他……”终究说不出“等死”二字，盛秦已是双目发红，撕心欲裂。

　　苏漓极力稳了稳心神，哑声问道：“江元何时能到？”

　　众人目光俱是一亮，心底又升起一丝希望，倘若说这世间何人医术能与林天正相提并论，怕也只有鬼医圣手江元！

　　挽心连忙道：“昨儿刚收到回信，几日前他已行至曲洲，有人请他去诊病，因此会耽搁一阵，属下这就去传信，让他立刻赶回双都！”

　　曲洲离此，最多一两日路程，只要东方泽坚持到江元回来，便有希望了！

　　“好，好！”苏漓连连点头，不住催促道，“你快去。”

　　“李太医。”苏漓旋即望向李忠和，目光凝肃道：“可有办法让他平安撑过两日？”这群太医之中，唯有李忠和医术超群，若他也无能为力，只怕其他人更是束手无策。

　　李忠和鬓角缓缓流下一滴汗来，思忖再三，方才咬紧了牙答道，“微臣曾在医书上见过一种方法，或许可以勉力一试。但老臣不敢妄言万无一失，只能看天意……”

　　“朕从不信天意！”苏漓直直地盯着李忠和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朕相信你的能力！无论如何让他撑过这两日！”

　　李忠和只得回道：“老臣自当竭尽全力！”

　　苏漓脸色稍松，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众人，复又沉声道：“从此刻开始，所有人全力配合李太医行事，不得有失！”

　　李忠和与众太医商议了半个时辰，才拟定药方，随后即刻命人照方煎药。东方泽服过之后，脉象果然渐趋平稳。众人方才松了口气。

　　苏漓见众太医疲惫不堪，吩咐他们先下去休息，随时听候召唤。然后又叮嘱盛秦、周礼妥善安排，绝不能泄露半点晟皇病危的消息，以免引发朝野恐慌。

　　所有人退出去的时候，天空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东华宫上下很快被白雪覆盖。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东华宫殿内寂静深深，苏漓拥着似已毫无知觉的他，内心涌上前所未有的惶然无措，除了等待，还能做些什么？

　　她的手指紧紧扣着东方泽的手腕，一刻不曾离开，似乎只有时刻感受着他尚在跳动的脉息，才能确信他依然在她身边。

　　“东方泽……”

　　过了一会儿，苏漓轻声地唤他，明知他听不见，仍是执拗地自语：“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客栈相遇吗？你中了毒，被人追杀……后来仍然脱离了险境。那时我就知道你的意志力非比寻常，不会有什么能将你真正击倒……”

　　“你我相识至今，不过短短六七载，却经历了那么多波折，足以抵过别人的一世一生。我时常忍不住会想，为什么上天要这样不公，注定让我们相知相爱，却不能坦然相守。”

　　她脆弱的眸子里流露一丝坚定，唇轻轻贴上他微凉的耳廓，温柔地摩挲，近乎呢喃的絮语，似乎要将几年来深藏的心声吐露。

　　“这几年，我过得很辛苦，我知道你也是一样。即便如此……我也从未后悔爱上你。”

　　漏壶滴滴答答，点点落下轻响，仿佛怀中之人逐渐消逝的生命。

　　她下意识地为他搓揉冰冷的手指，极力想让他感到些许温暖。从未如此渴望过他的回应，期盼听到他的声音，更希望他能睁开双眼看看她，哪怕只是一眼。

　　此时此刻，苏漓终于明白了当年澜沧江畔，东方泽寻到那具假尸时怀着何种心情！而她此刻尚存一线希望，那时的他，只有彻骨的绝望。

　　她眼眶渐渐湿润，抑制不住心潮翻涌。三年来，她因丧亲之痛，无法真正放开心怀，于是逃避他，漠视他，冷待他，以为一颗心早已麻木。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强势如他，也会倒下！

　　当这一刻来临，原来她竟是这样恐惧，唯恐会永远地失去了他……

　　“东方泽，”她埋首在他颈间，控制不住轻轻发颤，微微哽咽道：“你曾说这一生要与我携手到老的，你一向说到做到……我不许你食言！你听到了没有？！”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风雪肆虐，狠狠拍打着飞檐角下的铜铃，叮当乱响，伴随着阵阵呜咽风声，叫人凄惶难安。

　　“那天……看到夏儿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和我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等你醒过来，我们就要个孩子吧，你说好不好？”

　　她执起他的手，缓缓贴上自己的脸，似在寻找昔日温存的慰藉。只是那微凉的手指在她脸上停留一瞬，从她掌中无力地跌落！

　　苏漓怔怔地看着他，泪水终于模糊了视线，合上双眼，泪珠簌簌而下。没有看到黑暗中，他微蜷的手指微微地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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