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的一生都在寻找联结
“我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很真实,梦里没有你。”
“嗯。”全琮搂住她的肩,是否是他的错觉,一贯沉稳的女子竟然有些脆弱易碎。
“那个梦里有另一个人。”
全琮抿着唇,爱抚地用指尖摩挲她的眼,她的唇:“可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谢怡蕴点点头,可她又该怎么讲述她的故事?该从何处讲起?
屋外的月光流进室内,满地的清辉,一如事故发生的那个深夜,施工的工人从高处坠落,掉进海里,接着,他们为之付出了无数个日夜的桥梁轰然倒塌,汗水付诸东流。
***
我叫谢蕴,我前世叫这个名字,与这一世唯一的差别是少了一个怡,似乎也遇事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我的生活里少有怡然的情绪,只有绷紧一根弦,永远不放松生活的磨砺。
我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从念书开始,我总是老师口里夸赞的那个人,他们一遍遍充满爱意和猎奇地说:“我是一个神童。”所以我几乎毫无悬念地进入少年班,以很小的年纪念到大学毕业。
一切都那么顺风顺水。
我干的工作是什么?不就是这一世我的父亲半路出家的那项,水利工程,不过我的内容更细分,我是桥梁设计师,像我这样聪明的孩子,明明有那么多条轻便的路可以选择,我为什么要去做桥梁这种耗时耗力的工作呢?
因为我缺乏联结,而桥梁正好是联结此处与彼处。
不害臊地讲,我是一个孤儿,受资助长大,曾今这个身份让我痛苦不已,毕竟你知道的,我是一个神童,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太早的年纪便会察言观色,观察大人的神情,他们每次来资助都会开新闻发布会,拍几张照片在官网上,而我就是那个时常去哄去拍照的人。
他们以为是自己的口才太好,我才会这么深明大义,不,不是的,我在想,如果我不去拍照,该怎么对得起他们在我身上付出的爱心,毕竟,我真的没有能力回报他们。
他们想要名声,而名声对我无异。
就这样吧,在各式各样的镜头里,我成了媒体的红人,直到我工作,在一个男人那里才得到喘息。
我至今不愿意称呼他的名字,就用一个男人来代替吧,在这一世,我见到伯叔家的那位漂亮的小少爷,甚至想掐死他,毕竟你知道的,恨一个人,与之相似都是恶心,但那位小少爷很幸运,他自己足够可爱,挽救了他的性命,也挽救了我的顽疾,从那一刻我开始真正放下,从此以后我与那个男人没有一丝关系。
大道朝天走,举头三尺有神明。
哪怕,他曾今诱惑过我,带着一点男子对女子的那种兴趣,把控过我一点也不懂男女之情的心。他对我也真是好,工作上的纰漏帮我担当,别人欺负我年轻,也帮我立足脚跟,关键是,他也是一位极其俊朗的人,但与全琮没法比,全琮是越看越深入人心,连带着内心都一并柔软了。
他看中了我无法遮掩与压抑的才情,以及一颗太过简单的心,一边谈着地下恋情,一边在办公桌下牵我的手,我为他改过多少次图纸,为他拿下过多少个项目,为他提高了多少个身价档次呢?当然了,我这么好利用,当然要利用干净。
一面与不同的女人调情,一面安抚我那颗他认为嫉妒到爆炸的心。
我冷眼旁观,一直在笑,这么多年还愿意在他身边,不过是偶然发现,他是某位一直资助自己的董事的儿子,那个傻女子啊,就是这么一个留恋旧情的人,因为握在手里的东西太少了,只有一点都弥足珍贵。
我告诉自己说,爱与不爱不重要,只要还了那一点情。
所以当我正式向他提出从此干干净净,男人脸上错愕的表情还浮在眼前,那么可笑,那么无法理解,自己驯养得这么乖的小动物怎么还保留这一点野心?他说:“别开玩笑了,我们好好的。”
不安分地手,温热地在我的颈间摩挲。
我只是坚持,倔着那张一贯有些冷清的脸,说:“我们一点也不好,我想好了。”
“那好吧。”如此轻易地就放弃。
“那你把最后一项项目做了吧。”如此利欲熏心地压榨她的最后一丝劳动力。
我说:“好。”
一次次不够坚定地退让,酿成了最后的悲剧。
夜以继日地改稿工程图,偶尔去工地建工,就在两面桥梁快要合拢的时候,事故出现了,那样一个风平浪静的深夜,星光温和地漾在水面,远处还能听到海豚的声音,然后,桥塌了,桥面上工作的十几个工人掉进了水里,无一人生还。
我在自己那间小小的公寓里,头一次面对那么多警察,他们拷住我的手,说:“谢小姐,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等被友人保释出来,世界已经大变,谁都说是她的设计图有问题,才会造成这样的悲剧。
那个男人,曾经假意与自己亲密过的男人,倒也真的亲密过,却把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推在她身上,她成了事故的最大责任人。
谢蕴啊,你是一个聪明的人,在你的专业上绝对不会投机取巧,每一次设计图都是你反复考证,推翻过才决定落笔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对,每一次你都是将完稿教给他,然后任由他进行接下来的事。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能挣下那么大的家业,其中真的没有操作什么吗?
我走到他面前,质问他时,他说:“蕴蕴,替我进去吧。”
我望着那张陌生的脸,希望从那张曾经抚摸过的脸上看到一丝丝亲密也不忍,谁知,没有,一丝也没有,我说:“那是十几条人命啊。”
他说:“蕴蕴,替我进去吧。”
每次他有什么为难的事,都是这样求我的,这一次,我望着他:“好。”
他说,你还这么年轻,你有大把的青春,可我已经三十岁了,蕴蕴。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喊自己的名。
我,谢蕴,回到自己的公寓后,第一件事就是整理出一份完整的资料,包括每一次稿件的扫描版,发送时间,都详详细细地一份发给律师,一份发给警方,我只想告诉他们,我是设计稿没有问题,是他们想偷工减料,施工没有按照程序要求做。
可那些坠入深海的工人呢?我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的亲人。
我将我的所有积蓄地拿出去了,可是比不过在世之人对离世之人的深情。
他进去的时候说:“你好恶毒的女人。”
谁会想到她会详细记录每一次设计图,及每一次交付的人,并且扫描在电脑里。
我只是笑笑:“我只是严格遵守了工作程序。”
但这怎么比得上心里的裂痕呢,那个男人残忍地叫她为他鞠躬尽瘁,那十几条无辜逝去的生命,我觉得自己的手里沾满了血,每个夜晚都睡不安稳,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你得癔症了,可在佛教里,这叫魔障。
当有一天,我没法讶异自己的魔障,我驱车到了事故发生的现场。
我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睡过好觉,神经高度紧绷,那晚的海风这么柔和,柔柔地拂过我的脸,我却鬼使神差地爬上了未完工的桥梁,那蔚蓝的深海,露出了一张张无辜的面孔。
我的一生都在寻找联结,最终我把自己送进了深海。
当我醒来,我给自己说,情爱已经不重要了,她这一生,无须情爱。
但全琮是个意外。
***
全琮听完后,久久不能平复,那个可怜的小女孩,竟遭遇了这么错付地一生。
他把脸贴在她脸颊上,冰冰凉凉的一片:“蕴蕴,你是我的妻子。”
对的,现在偷过来的一世,全琮一次次无比坚定地告诉她,你是我的,我喜欢你,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多亏了他的盛情,谢怡蕴将脸靠在他的胸膛上:“所以慧真说我是妖女。”
“那是他胡说八道。”
也不知道她把拍照说成画师画像,电脑说成藏书阁,他明白了没有,不过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怪异,一如既往地爱护她。
谢怡蕴藏在他怀中的眼睛有泪光闪过,濡湿了他的胸膛:“谢谢你,全琮。”
爱还是很重要的,人一生的意义,不过是因为爱多了惶恐,多了不安,多了心心念念,全琮的爱让她多了消解,多了安慰,多了柔软。
真的——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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