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错乱

　　片刻之后，却有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露了出来，先是抬头望望，接着全身钻出，竟是一只全身火红的小狐狸，才有巴掌大小，形如一枚绒球，煞是可爱，只是……只是额头上多长了一只眼睛！

　　虽是初次乍见，那小狐却不认生，竟然向着少年脚下摇头摆尾的走了过来。少年大奇，弯腰将小狐捡起，随手轻轻抚摸起来。

　　过不多时，那处根须再动，接着又有一只黄澄澄的小狐出现，跟红色小狐一般大小，只是没有三只眼睛，而是多了一对尖尖的小耳朵。

　　不等少年惊奇出声，又有两只小狐先后钻出，一只黑褐，生有六足，一只雪白，长有九尾。

　　少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左手，用力掐掐自己的右臂，想要确认自己没有做梦。

　　疼！看来是真的。

　　咦！为什么那处伤口没有了？少年诧异的对着自己的右臂一阵上下查看，却发现不但那处伤口已然消失不见，而且肌肤红润，远胜往昔。

　　绝难想象，少年分明不信，于是将上衣全然褪下，却见那些不久前刚被豹豺抓挠出的伤口也都无一例外的全部愈合了！

　　待到少年伸手摸过脸颊上的那处长疤之后，少年已被惊呆在了原地！

　　“为何会是这样？还有这眼前一大四小五只沙狐，竟还长出了多于寻常的肢体耳目？”

　　“哼哼……呜呜……”却于此时传来，少年回过神来，却见四只小狐正在自己脚下厮磨打闹，那声音分明不是它们发出的，于是抬头，便见一位老相识正从那个洞壁的窟窿中钻出，正是那只三尾沙狐！

　　少年起身，心中却已不惧，只因念及刚才一场大战之中群兽畏惧手中长刀一幕，便想依样画瓢，将三尾沙狐吓退出去。

　　但长刀虚空挥过只是，少年突然发现长刀已然光彩不见，重归原本的黑漆黯淡模样！

　　“为何会这样？”

　　少年心中大惑不解，于是立刻用力再挥几次，沐阳长刀不见丝毫变化，却招来了三尾沙狐的低声吠吓！

　　少年赶紧退后，一面刀横身前戒备沙狐袭来，一面目光流转，对着长刀细细验视，待到看到刀柄之时，便发现那颗自己鲜血拧成的珠子也不见了！少年顿时如坠雾中！

　　好在三尾沙狐已然领教过眼前这人的厉害，即便少年此时呆若木鸡，三尾沙狐也只是口中呼喝连连，脚下却是并不上前，两只狐眼游移向下，不离少年脚下半分。

　　少年被盯得有些发毛，却又不敢乱动，于是余光随着沙狐视线方向扫过，随即转念想过这一大四小如出一辙的长相特异，少年心头疑惑顿时烟消云散。

　　怪不得！原来这四只小狐原来是三尾沙狐的孩儿，难不成沙狐便是此间的主人？

　　幼崽身处仇敌手中脚畔，母亲自然没有好脸色，恐吓之声从喉中接连发出，两只前爪也在不停的抓挠地面，曾经的冷静已然不见，代之以一副几欲拼命的架势，若不是此时那只三眼红狐还在少年手中，三尾沙狐说不定早已扑了上来！

　　少年虽然不惧，却也深知三尾沙狐的厉害，而且此时坐困愁城，少年已然不想再生枝节，于是握刀姿势不变，却又缓缓弯腰，将那只三目红狐幼崽轻轻放在地上，再往后退出几步。

　　呼唤之声转而从沙狐口中接连传出，四只幼狐回头望望，见母亲已然雌威大发，于是不情愿的回望少年一眼，然后识相得返回三尾沙狐身边。

　　一双狐眼在少年身上四处流转，眼见少年仍无动作，沙狐母亲随即连哄带吓，将四只小狐从那个洞口重新赶了出去，最后自己倒退着身体也钻了出去。

　　光雾恰在此时重新敛起。

　　冤家走了，重归黑暗，少年心头顿时生出一丝落寞。

　　“是何原因让那三尾沙狐多生了两条尾巴？还有那些相貌更异寻常的幼崽，三目，四耳，六足，对！那只小白狐竟然长有九尾，莫非它们都是些妖种异类？”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念头突然浮出少年脑际。

　　“或许是这些怪里怪气的光雾有何特别生发之能？”少年想到此处，再次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颊，那条蚯蚓似的疤痕却是早已不见，代之以浑然一体的平坦光滑，似乎那疤痕根本从来不曾存在过。

　　“真是古怪！”少年长叹之后却又开始在黑暗中安慰自己：“也许以后见识多了，也便明白了……”

　　“对啊！真笨！”不知过来多久，少年突然惊呼出声，接着一骨碌爬起，又摸摸脑袋，自言自语道：“三尾沙狐一家既已在此生活许久，自然有条进出的通道才对，既然它们出得去，难道我就不能！”

　　想到此处，少年立刻摸黑靠近沙狐出入的角落，一番掏摸，果然就找到一个不大的窟窿，少年比划了一下，虽然略小了点，却也可以勉强通过。

　　先将灵鼬从洞中送过，少年随即弯腰伏地，准备钻过去。

　　恰于此时，那抹离奇光雾再度升起，只是这次的景象已然大变！

　　吞吐不定的遥远天际，一枚巨大的圆球带着刺眼的修长尾焰从天外远处飞来，随即越飞越快、越靠越近、越来越大，直到焕发出一片幽黑诡异的暗光，将少年所能想象的一切全然荫蔽，最后冲少年头顶笔直砸来！

　　少年已然被吓得彻底呆住，但见那枚圆球遮天蔽日而来，即将落在自己头顶只是，但见正对自己的一面忽有一点幽蓝亮光闪烁而起，深邃恶毒，几如一只包含幽怨的瞳眸，笔直射向少年而来……

　　就在这一刻，少年心中突然划过一丝悲凉！

　　十八年离群索居，禁锢于化外大漠之中，既无父疼母爱，也无乐趣新玩，唯有沉默的老仆、寡言的阿莎以及一群无知沙匪为伴，就连外出一观也成奢望，少年本该热烈奔放的心已然渐自凉去，只余一片孤寂清冷。

　　而今，终于能够走出沙窝，老仆却已身死，阿莎更已不见，再而沙暴袭来，又有各色兽怪围追堵截。一番恶斗奔命，方才侥幸摆脱，却又稀里糊涂的落入这个莫名其妙的洞中，不见天光日色，但有离奇怪异景象丛生，无一不是耸人听闻、令人惊惧万分！

　　连番变故之下，少年的神经早已绷到极限，此时莫可名状的可怖大球迎头砸落，便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少年就此彻底崩溃，更分不清那个从天而降的大球是真是假，只是紧张到全身颤抖战栗，脑中空空如也，只听得脑际一声闷雷猛然划过，少年不禁下意识的惊呼出声：“球！”

　　幻明幻灭之中，如同半梦半醒的少年木然得移动着身体，笨拙得穿过窟窿，随着一路嗅探的灵鼬，在一堆碎石破山般的怪石缝隙之中本能得匍匐向前，最后侥幸脱出地面，出现在那个怪异的沙包上。

　　就此呆坐，犹如痴瓜，直到那位蓝衣公子出现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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