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话本


  陈帐房离开后,刘掌柜在将每个月的帐本上次总店之前,会先让池非抄一遍,然后由他来做月帐。

  等池非做好后,刘掌柜会把月帐本另外交给总店,由总店的帐房来检查有没做错。

  实际上,在未请到帐房的这半年时间里,本店的所有月帐都是由总店帐房那边做的,刘掌柜只需每月月初将上个月的所有日帐本交过去就可以了。

  在经过三个月的检查后,总店帐房那边认为池非已经上手了,这才正式通知刘掌柜,以后他们店的月帐就由池非来负责。至于年帐还需要等年底结清后再检查一次。

  就这样,池非正式开始了帐房的工作。

  做过会计的都知道,正式的会计(不需要打杂做其他事那种)平时一般都比较清闲,只有月头月尾的时候是最忙的。

  古代的帐房先生就相当于现代的会计,因此除了月头月尾,其余大部分时间还是比较空闲的。

  但池非知道自己的情况,他不仅是无亲无故的外地人,而且年纪还小,不能真把自己当成正式的帐房先生,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所以没事的时候,他就主动到店面去帮忙。

  有时客人太多的时候,就帮忙称称米啊、倒倒茶什么的,尽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由于年纪小,而且又长得眉清目秀,再加上嘴甜会叫人,所以很受中老年妇女的喜爱。颇有点“师奶杀手”的味道。

  不少住在附近的中老年妇人进来买米的时候,都指定要池非帮她称米。

  被这些女人摸头摸脸什么的更是常态,因此时常被邓全他们几个取笑。

  虽然当初池非和刘掌柜说好,只需包吃包住以及支付每年续办“白籍”的费用,其余的一文钱也不用给。

  但看到池非如此上道,刘掌柜也很会做人,主动提出每月按新伙记的标准给他发工钱,也就是每月给他三两银子。

  池非十分高兴,立刻向刘掌柜表示感谢。

  刘掌柜笑着叫他好好干,然后十分满意地走了。

  其实池非知道,并非刘掌柜突然发善心要发他银子,而是陈帐房在背后帮他说了几句好话。刘掌柜看在陈帐房的面上,这才答应给他发工钱的。

  这件事是张泉水告诉他的。

  那天陈帐房跟刘掌柜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张泉水刚好经过不小心听到的。

  然而即使是在背后帮了这么大的忙,陈帐房却什么也没对池非说,这更让他对这位老先生的高尚人格感到佩服。

  月底拿到工钱时,池非很是新奇,拿着那三两银子看来看去,感觉很像当年领到人生当中第一份薪水的情景。

  其他几个同样领到工钱的伙记也很兴奋,都在商量着要买什么。

  只有邓全在苦笑一下之后,随手把银子塞进口袋里,就好像不是他的一样。

  事实上,他的确要把大半的银子交回家,自己只能留一点。

  他家里的情况,池非是知道的。

  因为他曾经充满愤恨地跟池非说起他继母的刻薄、父亲的冷漠,以及被弟弟强行夺走的读书机会。

  这是一个急于摆脱家庭束缚和继母压榨的青年,犹如困兽。

  池非想了想,然后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你的算盘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明天开始跟我学做帐吧。”

  邓全一震,然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真的愿意教我?你就不怕……”说到这里,他没有再说下去。

  邓全很清楚,如果说打算盘是帐房先生的基本技能,那做帐这门功夫就是帐房先生拿来吃饭的真本事。除非是自己人,否则根本不可能教给外人。

  所以即使陈帐房教完池非做帐这么久了,他也一直不敢开口求池非教他。因为他知道这行的忌讳和规矩。

  谁会轻易把自己吃饭的本事教给别人?这不是抢人饭碗吗?

  然而池非却笑了起来,“怕什么?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话等你超过我再说吧。我今天有点事要出去,明晚开始老地方见。”

  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背后传来邓全有些断断续续的声音:“阿真,你是个好人……谢谢…真的谢谢你……”

  池非向后摆了摆手走了。

  邓全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眼睛,然后转身回到房间。

  ……………………………………

  好人吗?算不上。

  池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肯教邓全做帐,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并不打算一辈子做帐房先生。

  他留在东升米铺做帐房,只是为求温饱的无奈之举。

  并非真的对帐房这行感兴趣,那并不适合他。

  相比之下,邓全是真心想在这行发展的,而且学成后肯定会离开京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教他也无所谓,顺便还可以搏个好名声。

  至于里面究竟有多少真心好意,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这“好人”二字,他担不起。

  走在热闹繁华的街上,池非一边走一边悠闲地看着街上的光景。

  他已经很久没出来逛街了。

  倒也不是没机会出来,只是跟张泉水他们出来的时候,老是吃人家请的东西,自己却没办法请回去,总是不太好,所以他渐渐就很少出来逛了。

  好不容易手上有点钱,他想买一件早就想要的东西。

  走进一间售卖木制家俱的店铺,他到处看了看,发现这里的家俱称不上精致,但也算简单实用,看来这个店走的是大众路线。

  “小兄弟,你有什么想买吗?”一个穿着整洁的中年男人走过来问。

  “我想订造一样东西,不知你们能不能做。”

  “你要订什么?不管是椅子、桌子、柜子、茶几,只要是木制家俱我们都会做。”

  “这是我画的图纸,你先看看。”

  那个男人打开图纸,但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忍不住问:“小兄弟,你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有点像人又有点像马,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家俱。”

  “这个是挂东西用的。”

  “怪不得中间有几根棍子伸出来,原来是用来挂东西的。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挂架,这是你自己画的?”

  “这是我一个亲戚画的,他就喜欢用这种厚实的挂架,不仅平时可以挂衣服,冬天还可以挂腊肉或其他比较重的东西。”

  “我们从未做过这样的挂架,要不你跟我们木工师傅当面说清楚怎么做吧,免得做错。”

  “行,那带我过去吧。”

  “跟我来,从这边走。”

  从家俱店出来后,池非不禁觉得有些肉痛。

  还真是不便宜啊,光是订金就收了半两,做好后还要再给一两,一共是一两半。一下就用掉了他半个月的工钱。

  不过肉痛归肉痛,该买还是要买的,他并不后悔。

  他刚刚并没有对家俱店东家说实话,其实那并不是什么挂架,而是练习咏春拳专用的木人桩。

  只不过这个世界并没有咏春拳这套拳法,所以自然没有人见过木人桩。

  池非从小练咏春,已经足足练了二十多年。

  不敢说有多厉害,但基本可以做到十来个人近不了身。

  咏春拳的特点是拳快而防守紧密,用寸劲来攻击和防守。追求以最精简、快速的动作制服对手,是一种实战性很强的埋身搏击拳术。

  真正的咏春高手,几乎可以做到近身无敌的地步。

  池非之所以会从小练咏春,跟他外公有很大关系。

  他小时候生性顽劣,经常跟人打架。有一次还跟几个上初中的不良少年打了起来。

  当时还在读小学的他哪里打得过初中生,而且对方还是三个人,结果头都被打破了,整张脸更是肿得像猪头一样。

  外公来医院看他的时候,只问了一句:“想报仇吗?”

  他当然说想报仇。

  外公听完之后就走了,几天之后才回来看他。

  回来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帮你找了家武馆,等你伤好之后就去那里拜师吧。我问过了,像你这种小鬼,最适合练咏春。你不是想报仇吗?等练好了再去打回来。”

  池非当时听完,嘴张得比鸭蛋还大。

  虽然他早就知道外公有很多想法异于常人,但没想到连脑回路也如此清奇。

  这就是他从小练咏春的前因后果。

  虽然来到了陌生的古代世界,但他不想把练了这么多年的咏春拳就此丢下,该捡起来的还是要捡的。

  一来可以强身健体,二来有个万一也可以用于防身。

  之前是因为身无分文没办法,现在难得手上有点钱,先把练习用的木人桩买回来再说。

  最重要的事情搞定后,他也不知道干什么好,于是就随便乱逛,反正离晚饭时间还早。

  那些什么成衣铺、熟食铺什么的就不用看了,只剩一两多银子,要省着点用才行。

  在经过一间书店的时候,他看到门口比较醒目的地方放着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新书。

  他走过去看,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小说话本。而且数量还不少,足有十几本之多。

  他拿起一本名叫《百花争艳》的话本翻了起来。

  还没翻几页,就听到有人走过来兴奋地说:“你们看,草堂书生又出新书了。”

  “新书叫什么名字?”

  “我看看,叫《满堂春》。这名字起得好。”

  “快给我看看。”

  “等一下,我先翻几页。”

  “等你翻完早就天黑了。”

  “你们吵什么,又不是只有一本,里面还有很多,我们进里面去看吧。”

  “好,我们快进去。”

  三个衣着光鲜的青年兴冲冲地走进书店。

  一个脸皮白净、小二模样的年轻人迎上来十分热情地招呼着他们。

  等把那三个青年招呼到里面后,小二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问池非:“这位小哥看中了哪本?要不要帮你包起来?”

  小二一看池非的衣着,就知道他肯定是哪家店铺的伙记。

  这种人可不是舍得买书的人,所以有意刁难让他知难而退,免得站在门口影响生意。

  池非自然知道他的意图,也懒得跟这种小人争吵,只是拿起手上的话本问:“这本要多少钱?”

  “八百文。”

  “草堂书生的新书《满堂春》呢?”

  “一两三钱。”

  “怎么差这么多?”

  “这不是废话吗?草堂书生的书多受欢迎啊,几乎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你不懂就别问了。”小二干脆拉下脸说。

  “是吗?有机会我可要好好见识一下。”池非放下手上的话本转身走了。

  “哼,穷鬼还想装阔气。”小二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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