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归于尘埃
人有魂魄，精气神依托于肉体，脱离这个躯壳，就有可能魂起鬼生。
这造鬼之事，伤天害理，目的虽然非是为了私欲，但不宜让人知晓。
其方法特殊，先生也绝不会外传。
此事用此法，若天地间有地府存在，那可能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为了对付异常，有时候手段太过于残忍。
不仅仅是对他人，也是对自己。
引鬼入体和利用妖魔之躯道理相同。
只不过一个直接作用于肉体，一个作用于灵魂。
陆帆再次来到牢房之内，不过这次就不是被抓来关在此地。
耳边依旧传来声声痛苦的嚎叫，此起彼伏。
“今日之后，他们的痛苦就将消散。”先生望着向下的通道说道。
下面关押着种子训练失败的人，从失败那一刻开始，他们就终日被恐惧侵袭。
有时候活着就是一种折磨，死亡将是最好的解脱。
他们，先生，龙王……
人，妖，甚至鬼都有恐惧。
这种无形的力量无法被消灭，它存在于每一个生命的灵魂肉体之中。
想到此处，陆帆的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惊悚。
脑海不断重复他以往人生中所遇见过的恐惧画面。
“若恐惧无法被消灭，它现在得有多强？”
从古至今，无数生命，从出生到死亡，恐惧的产生就会提升它的力量。
“这才是最大的异常！”
无形无影，无声无息。
每时每刻都在影响着这个世界。
“若有恐惧，那自私，贪欲……这些东西是不是也是异常？快乐，兴奋，喜悦又是什么？”
一时间。
陆帆有种整个世界已经没救了的想法。
人有情感才能算人，若无这些心理活动情绪的产生，那和机器有什么区别。
异常危害社会安全，若人也是一个异常发生的源头，那该如何去做？
陆帆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的想法暂时放下。
他跟在先生的身后，进入一间地下密室，明黄的火光映出了满是壁画的墙壁。
入眼所见，墙壁上绘画着刀山火海，奈何黄泉。
一幅幅画面栩栩如生，好像就发生在眼前一般。
此处往上数米就是高楼所在的位置，如同阵法的核心，连接着整个县城。
先生解释：“今夜一过，鬼即成型，你将承受无边怨气，你虽无惧，可此事亦会让你堕入深渊。”
陆帆走到密室中央，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石台，上面用鲜血勾勒出了一副奇异的画面。
“来吧，我来祝你引鬼。”
盘腿而坐，先生立在身前，手握一本古籍，口中开始轻声吟唱着古老的招魂歌谣。
声音幽幽，音调奇异，带着莫名的力量，引起了天地的回应。
亡者回应呼声，恶鬼咆哮而来。
几息后，四周的火光骤然熄灭。
墙壁上的奇异图案开始散发着淡淡光辉，上面的人影鬼相好像呼之欲出。
只见一副入刀山，下火海的画面进入眼帘。
片刻之后。
有呼呼的风声在密室中响起。
陆帆就见四周的光亮渐渐消失，密室之内，环境越发昏暗。
那风旋之中，亦有血腥的鬼脸不时浮现。
一时间恶鬼咆哮，怨灵入体。
视线越发黑暗，已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先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沉心静气，静待数日。”
至此，视野彻底消失。
游戏暂时失去了控制，只有不时响起的鬼哭声说明它还在运行着。
“要等了吗？”
陆帆松开双手，默默地看着手机画面。
若无意外，这次选择就会是最后的结局。
他喃喃道：“王小明！”
一个角色。
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物，不知道姓名，不知来源，亦无家人。
“他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也是如我现在所做这般，为了消灭恐惧牺牲了自己？”
“这整个阳县，又能有多少人存活下来。”
陆帆抬头望向窗外。
生死一直是每个人类必定会经历的事。
他摇头叹息一声：“只是有多少人死而无憾呢。”
……
“实力提升。”
“实力提升。”
“……”
“已突破。”
“实力提升。”
手机中不断有提示响起，经验持续增加，角色的力量正在迅速提升。
“已达天关六重。”
不久之后。
提示终于停止变化。
屏幕上的黑暗稍微淡了几分，那一个个鬼面都融入了体内，变成了实力的一部分。
但这就像是随身携带着一颗定时炸弹，每分每秒都需要担心着。
“醒来！”
某一刻。
一声大喝响起，画面瞬间恢复。
陆帆见到视线中隐隐有黑色的丝线在浮动。
无法看清现在他的样貌如何，想来也已经不成人形。
先生站在身前，担忧的神情一直未消散，穿着也换成了贴身长袍。
“如何？”他问道。
“很好。”
实力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只是陆帆控制角色移动时，会出现不灵的情况。
向前移动，速度很快，却有偏移的可能。
技能也彻底更换，陆帆查看了一下，每一个都和鬼物有关。
“怨气爆发”“鬼影急行”“……”
先生解释道：“我已用我的力量暂时控制住了你体内混乱的怨气，只是无法持续太久。”
陆帆问他：“妖魔来了？”
“快了，你就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熟悉一下身体。”说着先生停顿了一下，“此事，只有一次机会，若出意外，我们皆死。”
“放心，没有问题。”
先生微微点头：“若你猜测无误，希望一切顺利。”
……
高楼之上，风雨洒进屋内。
陆帆见到地面院内的书生都起身走向城中，散向四方。
“终于要结束了。”
雨越发激烈，城墙之上，传来了一声声呼喊。
信号腾上高空，整个城市在这一刻活动起来。
先生不急不缓地整理着书籍，淡淡说道：“我与县令会为你创造机会，你不能贸然冲上前去。”
“知道。”
“龙王一死，直接吸收它的龙魂。”
“明白。”
说道此处，先生叹息一声：“吸收的瞬间，也是这座城陷落的那一刻。”
“我们都会死。”
先生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特意看了他一眼：“或许吧，只盼死得其所。”
未等多时。
轰！
刹那间。
整个世界好像都在震动。
位于高楼，视线所及之处，巨浪猛烈地拍打着城墙，有人影腾空而起，与之对峙。
“开始了。”
剑鸣龙啸，光耀全城。
嘈杂的声响在回荡，有人痛声大呼，有人拼死一搏。
陆帆无奈道：“这一切都是徒劳。”
是否有人抵挡普通妖魔的侵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青龙王一死，这一关也相当于结束了，只是这样一来，恐惧梦魇就会趁机影响这个世界。
他现在的选择，会杀死更多的人，但对整个局势而言，却更加有利。
亲手造成这样的结果，陆帆心中也有别样滋味。
他突然问道：“普通人就只能这样作为牺牲品吗？”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为这个世界献出自己的生命，我们不能看对错，只需要看结果。”
“利弊吗？”
“你懂就好。”
陆帆摇头，只是没有更好的选择罢了。
……
某一刻。
风起高楼。
陆帆身旁环绕着浓稠的黑色气流，拖着他缓缓升高，整个人悬停在空中。
先生提前一步，双手沐浴在火光之中，加入了县令的战斗。
此时风浪越发剧烈，轰隆隆响彻天地。
龙啸之声在回荡：“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这些蝼蚁的力量。”
两人一妖的战斗愈演愈烈。
陆帆却见到县令和先生在频频后退。
缺少一个助力，龙王的威能彻底显露出来。
漫天的风雨都是它的力量，水无尽，涛汹涌。
长鸣之间，有大浪袭来，如同一座高山压顶，猛地砸向这座古老的县城。
这时。
县令一声怒吼，剑光闪现。
陆帆见此信号，同时越过西城。
“鬼影急行。”
身体瞬间化作一道道黑暗的洪流，如飓风般横扫而过，冲击着那大水波涛。
龙王见此，狂笑道：“来吧！都来吧！”
能量在爆炸，轰鸣声震耳欲聋。
陆帆发现四周的环境在渐渐暗淡。
怨气千变万化，如刀如剑如锁链。
只见一把黑色巨锤从空中落下，如陨石从九天之上坠落，眨眼间跨过百米的距离，砸向风暴终于的巨龙之躯。
“咚——！”
沉闷的声响让人呼吸一滞。
而疯狂的战斗却未曾有丝毫停息。
“哈哈哈，吾等生于此天地，却看不见天，入不了地，尔等凡人又能如何。”
“吾，将解脱。”
龙王的声音中带着无法言语的悲伤，就算是如它一般强大的妖魔，亦无法逍遥世间。
瞬息后。
一道惊天剑光横贯天际。
黑暗洪流席卷全城。
炙热火焰焚尽无边巨浪。
龙鸣长啸，百米身躯翱翔天际。
四种力量在这一刻于高空之中相撞。
“轰！”
一声炸响。
片刻的安静之后，是强烈的冲击波扫过天地。
狂风骤起，整个城市瞬间天昏地暗。
地面传来无数哀鸣，痛苦嚎叫，死亡成为了此地唯一的符号。
灵魂在升起，陆帆的身周越发黑暗。
几息后。
有巨物从空中坠落。
画面摇摇晃晃，已然无法完全控制角色的行动。
视野时隐时现，一片恍惚。
朦胧间，有模糊的声音响起。
“收龙魂！”
陆帆扫视一圈，见一道透明魂魄飘向空中，于是摇晃着靠近，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紧张地生怕角色失控。
一点点往前挪动，直至有荧光闪过。
“已吸收龙魂。”
突然响起的提示声，一阵光亮持续数秒，然后是彻底的黑暗。
……
陆帆眼中露出了疑惑，他现在又来到了黑色的空间之中。
“恐惧？”
这时。
一个透明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头生双角，声音洪亮：“吾，终于解脱。”
陆帆沉默片刻，问道：“你害怕恐惧梦魇？”
它端详了他几眼：“汝不是普通凡人。”
“你和先生之间发生过什么？”
“汝在等待我？”
它的话音刚落，就有另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声音在回荡，却始终不见身影。
龙王扫视了一圈，然后看着角色认真地思考着。
“不对不对……你就在这里，你就在这里，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咆哮，愤怒，不解。
“你的灵魂是我的！是我的！”
“是谁在阻挡我？”
空间在震动。
四周出现了一个个鬼魅的身影。
它们是恐惧在生命脑海中所呈现的景象，另有绝望的声音在低语，吸引着恐惧降临。
龙王这时突然张口大笑：“吾，解脱了。”
杂乱的声音在回荡。
狂笑，大怒。
然后这个黑暗世界骤然破碎。
一切瞬间烟消云散，陆帆的视野重新恢复。
此刻唯有屏幕中间有一点光亮，城市正被一层浓稠的黑暗笼罩，渐渐和外面的世界产生了鲜明的界限。
就像是从画卷中涂掉一块，抹上纯黑色的墨水。
先生在这时出现在眼前。
他全身上下血肉模糊，脸色暗沉得好似下一秒就将死去。
陆帆问道：“结束了？”
先生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结束了。”
“县城中的人……”
“留下来的都死了。”
入眼所见。
阳县寂静无声。
哭喊，痛叫，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有无数尸体，残垣断壁。
县令站于地面，握着武器的手臂血肉残缺，露出了森森白骨。
他双眼紧闭，昂首对着这座城市。
眼角好似有泪水流下。
他守卫了什么？
又付出了什么？
先生叹息一声：“此地已经堕落，再无恢复可能。”
陆帆无言。
结局注定，或者还有另外的方法？
陆帆思索许久，只能无奈地摇头。
恐惧无解，只能阻止。
先生此刻突然说道：“我希望你能将这里的结果告诉外面的人。”
陆帆讶异：“我这状态能行？”
现在屏幕上到处都是黑色的墨点，视野中也下起了黑色的雨水。
负面效果已经爆发，死亡在所难免。
先生望着阳县：“怨气已然离体，你的寿命也即将熄灭，我只希望有人能记住这里的牺牲，记住这个结果，记住恐惧无处不在。”
“而我将守着此地，阻止怨气的扩散。”
说罢，先生抬起手，一道无形的力量开始托着他不断升空。
陆帆惊愕的看着先生身上的伤口骤然裂开，鲜血如水流般涌出，他的面色苍白无色，气息越发虚弱。
脚下的阳县越来越远，渐渐化作一个黑点消失。
片刻后，眼前出现了火焰摇曳的光芒。
“醒了！醒了！”
有人惊呼一声，陆帆见到人群散开，刘德的身影渐渐出现在眼前。
他在这次未加入县城的战斗，他和其巡逻队员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保护待在这里的百姓。
他蹲在扶起角色，眉宇之间尽是悲伤：“你——”
“将死之人。”
刘德迟疑了片刻，好似下定决定了一般：“他们如何？”
“都死了。”
陆帆扫了一圈，此地是县城外的山林，周围人影幢幢，阳县存留的百姓都在此地。
数量……
微微火光中，人们眉头下垂，气氛低沉。
刘德哽咽着：“都……结束了！”
“结束了……”
将结果告诉他们，陆帆也不知如何安慰。
许久。
死亡越发接近，视线渐渐模糊。
某一刻，有光芒升起。
“生于微末，是为尘埃。”
不知何传来声音，无数先辈尽出现在眼中。
洞穴深处，石碑骤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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